雨越下越大,安澜用纤细的手臂支撑着起来,对于这个雷雨交加的夜晚,她有些恐惧,她此时需要一个安全的被窝,把自己裹起来,即使这样做,她还是没能觉得有安全感。
她的头越来越疼,身子也一直发烫,就这样昏昏沉沉地睡下去了。
许年皓风驰电掣般开着车呼啸而去,他有点生气,还有一些是恼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已经习惯她在的陪伴,尤其是宴会这样的场合,尽管在别人面前扮演的恩爱有加,但听到来自别人的赞叹时,这样做总能让他得到内心的一定满足感。
晚饭的时候,身边的人总是他就问许夫人去哪儿了,他实在受不了,受不了她不在的孤独要让自己一个人承认。他怎肯放弃折磨她,他想去看看安澜究竟是真的生病,还是借口推辞。
他仍记得他掀开被子的时候,看见诺大的床上一个小人蜷缩成一团,她的脸色不是很好,她真的生病了。
“没事吧?”他的声音冷漠的像块冰,“还能起来么?”
“我,我没事……”安澜呢喃了一句,然而下一秒,就已经陷入了昏睡之中。
许年皓看着她脸上不正常的红晕,犹豫了一下,抬手摸了摸她的额头。
烫的可怕。
“起来,我送你去医务室。”许年皓推了她一把,安澜头疼欲裂,随便挥了挥手,结果一巴掌结结实实的打在许年皓的脸上!
“啪!”
许年皓摸着有些火辣的脸,不可思议的看着安澜,面上浮现出一丝恼怒,扭头就走。他本以为自己出了一口气,能安稳地睡个好觉,谁知,竟一夜无眠。
凌晰在阳台抽烟的时候,刚好看到许年皓的车从门口经过。他的眼神像猎豹一样迅速,只在夜空中闪烁了一下,那不是下山的方向?
这两人,有点意思。
——
原定计划是第二天一大早,吃过早饭后大家就下山回城,早饭期间,大家都没见到许年皓和安澜这对让人印象深刻的夫妻,也没敢过问,陆陆续续地开车下山了。
许年皓顶着两个黑眼圈来到公司,看了眼表,上午11点,看了眼手机,没有任何安澜的讯息,心想,就凭她许夫人的身份,肯定有人会把她送下山。
小陈看着许年皓这一上午,每隔半个小时,看一眼手表,看一眼手机,以前基本没见过许少这样,除非即将举行非常重要的大型会议和论坛时,他才会这样在准备资料的过程中时不时看手表。
等到11点半的时候,许年皓实在忍不住了,给度假山庄的住房部前台打了电话。
“许先生你好,是这样的,别的客人都已办理退房手续,只有您和许夫人那间还没有退房。”前台小姐十分礼貌地回答道。
“我知道了。”许年皓挂断电话后,立马起身离去。
助理小陈刚想询问许少中午要吃点什么好去准备,结果就看见他急冲冲地走掉了。
许年皓开着车再次上了山,昨夜的大雨山上还满是积水,他把车停下,走到房门口,他顿时觉得自己好笑,自己不就喜欢看着她痛苦么,自己这么着急跑来是为了什么。
当他走进去,想叫醒安澜,却发现她只迷迷糊糊嗯了一声,再摸了一下她的额头,滚烫的程度都能烤熟鸡蛋了,这个笨女人怎么这么不爱护自己的身体!
许年皓将她一把抱起,怀中生病的她好像一只小兔子,她睁开眼看了一眼他,又闭了眼。
她好像烧糊涂了,一直在说梦话。
“许年皓,不要丢下我……许年皓,别走好不好……”她哼唧地说着。
他把她放在座位上,向医院开去。
他听见她好像在哭泣,转过头看见她真的有眼泪留下来,印象中的她是决不会轻易掉眼泪的。
他听见她的声音,断断续续地说:“许年皓,求你,不要再说我爸了,他已经够可怜了,就算他有报应,他自己已经成植物人了,求你……放过他。”
就算是在她昏迷的时候,她还不忘提起她的父亲,这份亲情真是够令人“感动”的。甚至在一刹那,他心里有个小人跳出来说:你想要的一切不已经得到了吗?安国强已经半死不活了,放手吧。但很快另一个小人跳出来杀死了说话的小人,对自己说:你不可以这么想,安国强是你的杀父仇人啊,他需要为此付出代价!不,他一个人不够!还要他的女儿为此也付出惨重的代价!
许年皓把安澜仍到医院的病床上,很快有护士过来,给她输液。
不知是不是病人的本能,安澜一下子拉住了许年皓的手,她轻声喊着:不要走,好不好。
她再次梦见她与他的婚礼,她穿着洁白的婚纱,就在他揭开头纱,即将亲吻她的时候,一个女子忽然出现了,她看不清女子的面孔,但她发现那个女子怀孕了,许年皓的眼光被这个女子吸引了过去,转身就要弃自己而去,她看见他向那个女子伸了手,她一下子拉住了他的手,她拼命喊着:不要走,许年皓你不要走,好不好。
许年皓原本要走的脚步顿了顿。
“医生,你看她一直在发烧,有什么办法可以退烧?”许年皓轻轻的将她放在病床上转头问医生。
医生急忙走过来探了探额头:“这么高的温度!你这个丈夫怎么当的,怎么现在才送来?”
许年皓沉默着没说话。
“她这个样子光靠吃药是不行了,得要打点滴。”医生一边说一边去拿吊瓶,娴熟的在她手上扎了一针,“你注意看着,等会吊瓶快没水的时候来找我。”
说罢,他又去看别的病人了。
许年皓微微额首,站立的久了腰有些酸,便干脆拖了把椅子坐下。
安澜还在熟睡。
大概是打了吊瓶的关系,她的脸色已经慢慢正常了,只是两颊还有些红晕。许年皓低头看她,两人此刻离的极近,安澜的发丝有几缕飘到了他的脸上,带着微微的发香。
许年皓的心猛地漏跳了一拍。
他本应该把她一个人丢山上,让她自生自灭。
可是他做不到。
许年皓缓缓吐出口气,只觉得自己极为可笑。他明明两头都放不下,放不下仇恨,也放不下她。
“安澜,我到底该拿你怎么办?”
三瓶水吊过之后,安澜已经从一开始皱着眉头,到睡的香甜了。
许年皓鬼使神差的伸手抹去她眉宇间的皱起,看她像孩子一样啧了啧嘴,嘴角微微上扬起来。
“唔,年皓……”
许年皓吓了一跳,差点从椅子上站起来,才发现她不过是说了句梦话。
她从来没当着他的面这样亲昵的喊过他,哪怕是逢场作戏,她也是许年皓许年皓的喊,如今在梦中,她却可以这样自然的喊住他的名字。
许年皓眼神晃了晃,闪过一丝意乱情迷,不由的俯身下去。
“许夫人的吊水打完了么?”
“打,打完了。”
许年皓难得的结巴起来,猛的起身:“既然没事了,我就先走了。”
“诶,等下,你不把夫人带回去么?诶!”医生连着后面喊,然而人早就跑掉不见了。
医生惊异的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又回头看了一眼依旧睡的极熟的安澜,笑着摇摇头:“这对夫妻真有意思,我本来还以为这个男的对自己的老婆不好呢,没想到一守着就是一宿。现在看来……”他一副过来人的样子,拔掉了安澜手中的吊针。
他后来也不曾来看过她。
安澜醒来以后,看着四处一片苍白,发现自己躺在病床上,手背上有微微的疼痛感,只是身子却轻盈了许多。她摸了摸头,已经退烧了。
她还记得她追他到楼下,下着雨,自己怎么喊他也不回来。
安澜失神的看着手上的针孔。
她都病成这样了,他也没有来看过她吗?
在医院住了两天后,安澜出院回家了。她没有给他打电话,她怕她打了电话他不会来,这样的失望与痛苦自己不想再经历一次了。
回到家后,整个屋子空荡荡的,他不在,这个家于她,就变得很大,很空。
这几天她没去咖啡店,她惦记着她的小店,在刚出院的这天去了咖啡屋。
她打开音响,放着轻音乐,擦拭着桌椅上的浮灰,这时一对高中生小情侣走了进来,她记得这个女生。
“大姐姐,这几天你去哪儿了,怎么都没开店啊?”她银铃般的笑声与清澈的笑容,给了她在这个深秋一丝暖意,至少,还是有人关心自己的。
她笑笑,什么也没说。很快她就与对面的男孩子谈论起了数学题,这个男孩子耐心地给她讲解着。
安澜看着他们,这样真好。
许年皓一直没有回过家,仿佛又回到了以前那样两人互相不闻不问的生活。如果不是安澜在看到躺在小窝里的二黄无精打采的样子,也不会着急给许年皓打这么一个电话。
“你能不能回来看一下?二黄好像生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