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吴尘来到绍兴,走在一家大户人家的花园墙外。
吴尘看到探出墙头的桃树上结满熟透了的桃子,不禁感到腹中饥饿。于是,吴尘便翻墙过去,爬到桃树上采摘鲜桃。
刚有半个桃子入口,吴尘就感到屁股上一疼,差一点就从树上摔下来。
往下一看,一个和自己年龄相仿的孩童,正手持一把弹弓,盯着自己。
那孩童面如粉雕玉琢,目如秋水含烟,上身是绣金八段紫红锦,下身一条黑色罗缎裤,脚蹬乌亮小马靴。
那孩童学着戏文里语调叫道:“大胆贼人,敢来这里偷我的鲜桃果木。找打——”一粒泥丸又从弹弓射出。
吴尘连忙闪避,一不留神,“呱唧”一声,就从树上摔了下来。
孩童看到吴尘的窘迫之相,拍手哈哈大笑。吴尘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从地上爬起,就向孩童打去。
“来得好!”孩童收起弹弓,挥动双手迎向吴尘的拳头。孩童显然得到高人指点,武功亦是不弱,挥拳踢脚,有章有法。吴尘的拳脚功夫也就是街头混混的死缠烂打,所幸的是迷踪幻影已经练得有些火候,这才不至于被那孩童打得焦头烂额。二人你来我往斗了个旗鼓相当。
二人打斗之声,早惊动了府中之人,一个个地闻声赶来。一个家人当先赶到,看到少爷正和吴尘打得难解难分,不问缘由,急忙上前助阵。吴尘对付孩童已是力拙,家人的加入,更是让他没有了还手之力。只有全力施展迷踪幻影,躲避飞来的拳脚。这样一来,固然吴尘打不到他们,他们也对吴尘无可奈何。
“住手!”一声大喝传来,孩童和家人先后住手,吴尘偷眼四望,以求脱身。四面已然布满家丁,面前一个黒袍长髯之人,正把目光看向吴尘。见到此人,孩童躬身施礼,叫一声师父。黒袍人问道:“你是何人?因何要与我家少爷打斗?”
“格老子的,我在树上吃桃,龟儿子却要用弹弓打我,你说因何打斗?”
“竖子小儿,休得无礼!”黒袍人严厉叫道。
“格老子就要无礼你能奈我何?”吴尘说完就向东北方向逃窜。方才他已看好只有那里才有逃走的希望。谁知,吴尘刚一纵身就感到衣领一紧,早被黑袍人抓住,接着就被点了穴道,再也动弹不得。
“说,到这里何为?尔的师父是谁?”
吴尘被抓住,浑身动弹不得,想到光棍不吃眼前亏,就大声咋呼起来:“快来救命呀,打死人啦。大人欺负小孩啦……”这一次的咋呼,很乖巧地竟没有去说,那些什么格老子、龟儿子之类的话语。
“辛大侠,你就不要为难一个孩子了。放他走吧。”听到这个十分好听的、女人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吴尘心中一乐,知道自己有救了。
吴尘向声音的来源一看,只见一个绝美少妇在一个丫鬟的搀扶下翩然走来。
不待黑袍人将吴尘放下了,就听到那个孩童高声喊道:
“不,我不让他走!”
少妇走到孩童的跟前,伸手抚摸了一下孩童的头道:“霖儿,不要胡闹。你要拿他做甚?”话语中饱含爱怜之意。
“我要他和我玩,陪我练武!”孩童说话语气甚急,口气坚定。说完他又拽着少妇的裙子继续说道:“娘——你就让他留下来吧,咱们阖府上下就我一个小孩儿,没人和我玩儿。你们又非把我关在府里,还不许我出府去玩儿,闷也要闷死了。你就要他留下来吧。”
“强留下人家,这不好吧?……”少妇语气温和,看来对这个孩童一向十分溺爱。
“不,我就要留他下来!”孩童语气十分坚定。
“那也要等你爹爹回来,请他做主呀。”
“我不——”说着那孩童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两腿在地上屈伸,两脚不停地擦着地上的泥土,又哭又喊:“我就……呜呜……就要他陪我玩儿……呜呜……”
“好了好了,你要留他,也要让他答应才行。快起来吧。——辛大侠,麻烦你问问这个孩子,可否愿意留在府中。”
“遵命,夫人。”黒袍长髯人对吴尘道,“夫人的话你也听到了,你是不是该留在府中?”
“留在你府,对我有何好处?”
“哈哈,小小年纪倒会讲起价钱。……好,我告诉你,在府里你可以衣食无忧,还可陪少爷玩耍,如果你愿意,老夫还可以授你武功。”
“能不能,教我读书认字。”吴尘目前最为关心的就是此事。
“当然可以。小孩子读书本就是一件好事。”这次回答吴尘的却是那个美妇。
那孩童早就从地上爬起来,跑到吴尘跟前,拉着吴尘的胳膊说道:“行,行,我答应你,全都答应你,只要你愿意跟我玩儿。”说到这里,连忙回头对黒袍长髯人说,“是不是呀,师父?”
“那好,成交。”吴尘爽快地答应下来。
“要不要,询问你的父母?”少妇见吴尘答应下来,又补充道。
“格老子的,自小就是赤条条的一个,龟儿子的去问谁?”
“不得无礼!”黒袍长髯人喝了一声。少妇身边的丫鬟听得这话却是忍不住抿嘴一笑。
“廖总管,还请你把府中的规矩告诉于他。免得他生事惹祸。”黒袍长髯人对一个长着山羊胡子年纪在五十开外的人说道。
“不劳大侠费心,我自会办理周到。”廖总管说完就吩咐下人带吴尘去沐浴更衣。
半个时辰后,吴尘跟换了个人似的出现在众人面前。只见他身穿一袭绣花蓝衫,腰束黄金色丝带,脚下是平底软靴。真是佛靠金装,人靠衣裳,吴尘本来就长得浓眉大眼,高鼻阔嘴,再被这么一打扮,更是分外精神,英姿焕发。
廖总管带领吴尘先来给夫人请安。然后带领吴尘在府邸各处走动。边走边把府里的规矩逐一和吴尘详细解说。
经过廖总管解说,吴尘知道了这座府邸的主人乃是绍兴知府吴启铭,除夫人这个正室之外,尚有三房妻妾。三房妻妾,膝下皆无男丁。少爷吴霖,乃是夫人嫡出,阖府上下视若至宝。
府邸前后共有四进,正门之后便是议事厅、演武厅和在有地位的武师的居室。二进门里是客房和老爷居室。三进跨院中住的是女眷和一众丫鬟,少爷也居住于此。最后,外围院里住的是杂役仆人、护院家丁人等。再后面就是吴尘他们打斗那座后花园。
廖总管带领吴尘转完一圈儿之后,把吴尘送到少爷的房中,告诉他就住在少爷房中的外间。里间是少爷的居室,偏厢住的是绿竹、白兰、红梅、黄菊四位丫鬟。
少爷吴霖见到吴尘,迫不及待就要他和自己到后花园玩耍。爱玩本就是孩童的天性,吴霖以往并没有什么玩伴,要玩儿也仅仅限于和大户人家那些公子少爷玩耍的游戏,什么放纸鸢、抖空竹、荡秋千之类。
而吴尘出身市井,会玩的自然是遍布街头那些小孩子玩的花样。这些花样对吴霖来说,新奇无比,玩得更是兴致勃勃,满心欢喜。吴尘和吴霖直玩儿了个天昏地黑才被丫鬟找回吃饭。
吃过晚饭,吴尘被带去给吴启铭请安。吴启铭为人随和,与吴尘闲谈几句,就让吴尘离开了。
吴尘回到住处,被吴霖叫入里间,二人同榻而卧,天南地北胡扯乱拉地直到困得睁不开眼睛这才就寝。吴尘久居山野,不是在破庙的神案上,就是在荒野中席地而卧,现在躺在吴霖的绣帐里反倒睡不着了。越想入睡就越是睡不着。四更以后,折腾了近乎一宿的吴尘才昏昏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