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云驾驶着摩托车,行车将近5小时来到临县的大塘村。
村口一户人家的窗子里泄出了灯光。凌云敲门,请求带路。
出来开门的却是一个意想不到的人物--艾红。凌云在这里跟她分手还不到3天。今晨凌云在梦中还刚刚梦见她,但他觉得有好长时间没有见到她了。
“你怎么在这儿?”凌云问她。
艾红笑咪咪地,并不回答他,左颊上现出一个可爱的笑靥。
“我来这里是因为有事要向闻名了解。艾红怎么也在这里?”凌云无论如何也不能理解艾红的出现。
他想:博物馆馆藏室主任闻名在临县的这个家,是我从那个馆员老唐嘴里知道的,博物馆其他与闻名亲近的人都不大知道。自博物馆被接收以后,闻名就隐居这里了。
艾红的身后又现出一个身影。原来是田野!他安详的脸上浮现着微笑,眼镜里反射出大门口的灯光。凌云更加疑惑了。
里屋有一个人,是半卧半坐在床上的闻名,脸色发青。
“我被通缉的事你已经知道了吧?确切地说,我是因为反对某个大人物不择手段贪占文物被通缉的的。”田野大模大样地说道,“闻名被‘东方红’纵队私自监禁到某处去了,是我们把他救出来的。”
这时,卧床的闻名咳嗽得很厉害。艾红殷勤地擦摸着他的脊背,劝他喝汤药,过了一会儿,咳嗽停止了。
“我有一件事要您。”凌云对闻名请求说。
“是专程为此事来的吧。你可知道,他受了很大刺激,情绪不稳定,意识经常发生发作性的混乱。你问话时要注意。”田野说。
凌云坐到床边的椅子上,闻名的眼睛微微睁开了。
“只请教一件事,即12月1日打开保险库时,里面的东陵出土文物已是赝品。不,从许北林馆长病死、你接手馆藏室工作以后,保险库里面的东陵出土文物就是假的了。这些,您都已经发现了吧?”
闻名又是一阵咳嗽,他喝了一口茶,总算平静了下来。他吃力地说:“您的情况,老田已经告诉我了。不知您为什么要追踪东陵出土文物?”
“我是想知道它们放的地方是否安全,这是唯一的目的。遗憾的是,确有人趁火打劫,企图把东陵出土文物弄到手。”
闻名一点头,“明白了。您向我提出的问题,在别处也有人问过我。”
“‘东方红’纵队的人拷问您了吗?”
“对他们而言,这还算不上拷问。”
“当然,我的遭遇也是如此。”凌云想起了曾根的鞭子的滋味。
“他们让我鉴定东陵出土文物,结果全是赝品,虽然仿制的很精细……”话没说完,闻名突然抱着头躺下了。
艾红马上从隔壁房间跑了出来,她麻利地给他打了一针,又从取出药丸,让闻名含进嘴里。这使凌云想起了自己在绵羊村时受照料的情景。
这时田野突然开门进来了,他说:“凌记者,赶紧走。‘东方红’纵队好象知道我们在这里。”
外面乱腾起来。传来了汽车停车声。
两个年轻人手脚麻利地把闻名抬上担架,艾红跟在后面也走了。
凌云很想再问闻名一句什么,但出现了这种情况,也不好再开口了。
“请上我的车吧,快!”田野从北京吉普的后排座上唤凌云。
车子缓缓开动了。颠簸之中,凌云觉得开车的司机就是那小旅馆的服务员。
“是不是他留下‘小心!’字条提醒我的呢?”凌云想着。
凌云心里有个迫切的问题,他忍不住问田野:“闻名刚才谈了鉴定东陵出土文物一事,我想知道,闻名4月份接任馆藏室主任时,是否就发现保险库里的是东陵文物中的字画赝品了?”
田野掏出一支香烟,连划了3根火柴,总算点着了。他说:“难说他知道还是不知道。闻名没有办法靠他自己的力量从****中保护东陵出土文物。在当前形势险恶的情况下,省博物馆的东陵出土文物能保存多久没有保证。闻名担住馆藏室主任后很快就找到国家文物局,请求保护这份文化遗产。”
田野说到这里,转换了话题。他讲起了发现这批东陵出土文物的来历。
1965年间,国家文物局收到一名叫关于庭的印度尼西亚华侨的来信。关于庭说他于1928年10月间,由渤海弯一座名叫畿麓屿的山寨悬崖海边乘一艘帆船,护送一批东陵出土文物去北京上交当时的国民政府。不料,船行一小时后突然遭遇了龙卷风,在小船被巨浪掀翻的那一刻,同行的道人武汉将船上唯一的救生圈套在了关于庭,好让他逃生。武汉说,船上的东陵文物是保不主了,但他在畿麓屿的一个秘密石洞里私藏有乾隆的御砚和一批字画。道人还告诉了那个石洞的大致方位。话刚落音,一个巨浪打来,小帆船就被吞没了。不知过了多久,随浪漂流的关于庭清醒过来,恰好有一艘印度尼西亚的邮轮发现了他。获救后的关于庭失忆了,好心的水手长便把他带到雅加达谋生。1965年春季的一天,关于庭奇迹般的恢复了记忆,故将这段往事写信告诉中国国家文物局,希望这批东陵文物能重见天日。经过省博物馆的不懈地努力,这批东陵文物终于找到了。
听完田野的叙说,凌云沉思了一会儿,突然道:“老田,谢谢你给我的一双皮鞋。”他道了一声谢,并未提鞋跟里安了微型录音机的事情。
“哪里,哪里,尺寸合适吗?”田野也若无其事地答道。
凌云想:“是他以为我未发现鞋跟里的录音机,还是他真的不知道?难道会那么糊涂吗?”凌云拚命打掉自己的想法。
车子载着感情复杂的凌云,倏忽之间过桥进了一个镇子。车子在镇子里转来转去,一下子把小林光转糊涂了。
车子最终在一个两层楼的住房前停下了。田野和凌云依次进了房门。里问屋收拾得很齐整,炕上散发着暖烘烘的热气。
“‘东方红’纵队的袭击看来是白忙了。”田野坐到椅子上之后,不等凌云开口便说道。
“小凌同志,我现在不说让您撒手了。您已经是乾隆文物之争的旋涡中人了。如果您相信追踪东陵出土文物有益于国家,您就应该沿着这条路走下去,尤其是你的军报记者的特殊身份,使你的调查拥有较多的便利条件。”
凌云坦率地说:“我还未舍弃希望。但是,遇到了好多困难。”
“这是一项复杂的工作,但我认为您干得很好。”
“夏天被杀掉了。”凌云说。
“知道。”田野点了点头。
“我已经就他被杀以前的情况和被杀的原因作了合乎逻辑的推理,而且也搜集了证据。我本来以为见到闻名同志会得到进一步推理下去的证据,谁知他的病却在关键时刻发作了。老实说,我现在如坠五里雾中啊。”
田野凝视着凌云的脸,“可不能丧失前进的勇气啊!”
凌云点点头。少顷,他提出一个问题:“您知道夏天持有的赝品是谁让人做的吗?”
“是谁?您知道吗?”田野反问。
“知道。原馆长许北林,他早在一年多前,即1966年12月就裱糊了赝品。”
一向沉着的田野也坐不住了,眼镜里射出惊异的目光。
凌云道出习师傅的名字,介绍了他了解到的关于夏天、许北林裱糊仿制品的经过。
“为了便于说明起见,我把真字画称为A,把许北林的赝品称为B,把夏天的赝品称为C。夏天以为保存在保险库中的B是真品A,用C将它换了,并把C装进箱子,运到火车站的空军320库中转站,而把B藏起来了。他知道有人要夺宝后,便带着B的一部分,投奔了‘东方红’纵队。‘东方红’纵队绑架了闻名,让他鉴别B的真伪。B虽然做工精细,但经过鉴定,确认是赝品。‘东方红’纵队火冒三丈,一气之下便把夏天杀掉了。现在的问题大概可以说是,保存在博物馆保险库里的A何时被换成了B?还有一个谜,即许北林让人做B出于何种打算?”
田野赞成凌云的推论,他说:“那么,您认为闻名就任博物馆馆藏室主任时,保险库里的东西已经换了,对吧?”
“是的,闻名可能是就东陵出土文物转移一事保密了。夏天的行动是为保密起见而为的,起着一种掩护作用。所以,我认为闻名默认了夏天的行为。”
“闻名并不知道真品在什么地方呀。他如果知道,‘东方红’纵队拷问他时,他会说的。”“另外还有一个谜,即杨欣小姐的去向及她的作用。不能单纯地认为她是夏天的情妇。许北林裱糊的仿制品,是她去取回来的,她是否知道内情?”
田野也未作明确的回答,“诚如你所言,关于杨欣的作用有很多疑团。但是,你大概知道关于她的下落的一些情况吧。”
凌云有一个假定,但他觉得还不到说的时候。他轻轻地摇摇脑袋,说道:“到哪儿去了呢?杨欣,还有东陵出土文物,都到什么地方去了呢?”
推论到此卡住了。
“我要回省城了。”凌云告辞说。
“天快要亮了。找个人送您到安全地段吧。”田野亲切地握着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