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姑姑说起时候还不停叹息:“瞧瞧,这宫中,不就是这样,再得人青眼,可一旦落魄,那也很快。”
柳依依在震惊过后,也曾很小心地问过杨姑姑,陛下是不是不近人情?
杨姑姑只笑不说话,李姑姑倒笑了:“天子圣人,既是圣人,又怎能把他当一般人,说什么人情不人情的话?”
柳依依听的一脸懵懂,杨姑姑伸手拍拍柳依依的脸:“这些话,等你再过些年,经历过就明白了!”
经历过就明白了?当时柳依依差点脱口而出,自己在宫中也有五年多了,怎会不明白陛下是什么样的人?可是现在,柳依依是真觉得,自己不明白陛下是什么样的人了。
一百五十个小宫女站在院中,等待着被挑选,除了她们,院中并没有别人。但每个人都心知肚明,在那一扇扇关着的门后,有一双双眼睛在看着她们。
从辰时等到午时,太阳一点点升高,已经有人忍不住了,但没有一个人敢说话,依旧在太阳下笔直地站着等待。
咕咚!有人倒在地上,但没有一个人敢上前去搀扶。吴娟抬头往那人望去,见那人的脸都被晒的红红的,双眼紧闭,已经是被晒中暑的样子,如果再不把她挪到树下,只怕能活生生被晒死!
吴娟额头上出了汗,脚步往那人那边移动了下,王莺冷笑着望向吴娟,吴娟的牙一咬,正打算走过去,就见柳依依已经走到那人面前,把人扶起,又用手去摸了摸那人的额头。
既然柳依依都动了,吴娟也忙跑上前,两人把那人扶着往屋檐下走,刚走出两步,房门打开,走出一个三十出头的女子,她瞧着吴娟和柳依依,眼神不善:“你们两个,为何不站在那,要随便乱跑!”
“姑姑!”吴娟不知道这人该叫什么,只得这样叫了一声,就辩解道:“可是,她晕倒了,若再不救治,只怕就……”
“服侍主人,身子那能这样娇弱?她身子娇弱,不堪服侍主人,晕倒了也就晕倒,至于她的命……”
这女子冷笑一声:“在这宫中,除了陛下老娘娘娘娘三人,任何人都越不过她们去!”
吴娟吓了一跳,那晕倒的小宫女口中发出一声呻吟,柳依依伸手摸一摸那小宫女的脸,已经发烫了,柳依依开口道:“这道理我们都晓得,不过上天有好生之德,还请姑姑行个方便,许她喝上几口水,解解暑热!”
女子又瞧向柳依依,语气还是那样不善:“你没学过规矩吗?我说话,可有你们插嘴的份?”
女子训话时候,王莺已经露出得意的笑,活该,活该,就该被这样骂一顿。给被立即赶出宫中,不,赶出宫中也不行,就该被拨去做苦差,听说这宫中,很有几处地方是做苦差的,有刷马桶的,有舂米的,还有……
王莺还在那得意洋洋地联想,柳依依又开口:“是,姑姑教训的是,可是姑姑,怎么说我们也是一同进宫的,若瞧着……也辜负了上天!”
说着柳依依就给那女子跪下:“姑姑,依依宁愿接受姑姑责罚,也请姑姑能许她进些饮水!”吴娟也急忙跪下。
那女子唇边露出一抹笑,这才对众人道:“好了,你们站了这么半日,也歇歇吧!”这转变的太快,柳依依和吴娟都有些不明白。
那女子已经道:“你们把这人扶了,跟我来,这里有预备下的解暑药!”柳依依一听大喜,忙和吴娟两人扶着小宫女往屋里走。
屋里和外面可不一样,四角放了水盆,里面是新打进来的井水,用来驱散一些热气,中间桌上,放着点心茶水,四周坐了二十来个三四十岁的女子。
柳依依瞧了瞧她们的打扮,就晓得她们都是女官,也许就是各宫遣来挑选宫女的人。柳依依仔细瞧去,果然瞧见凤藻宫的刘尚仪,她还带了一个宫女,正在那和太后宫中的王尚宫说话。
她们眼中,对柳依依都有赞许之意。
方才那个女子已经拿了一丸药过来,往那小宫女口中塞去,又倒了茶,给那小宫女把药咽下去。那小宫女咽下了药,过了好一会儿才睁开眼,瞧向四周,打量一下就急忙跪下:“我,我,我并不是有意的!”
刘尚仪已经笑了:“哎呀,怎么就吓成这模样,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
那宫女听出刘尚仪话里没有恶意,定定心才道:“我姓吴,叫吴香,今年十二!”刘尚仪掩口一笑:“倒是个好可伶的孩子,这孩子,我就挑了,你们觉得如何?”
一直没说话的吴女官笑了:“这孩子,倒也算因祸得福了!”说着吴女官就指向柳依依和吴娟:“这两个,我就挑走了,你们啊,谁也不许和我争!”
“我原先也瞧上了,不过……”王尚宫说了一句就浅浅一笑:“罢了,这样的事,各人的缘分!”
柳依依和吴娟相视一笑,吴女官已经上前拉了她们的手:“快坐下罢,方才在外面站了那么半天,想来也热了!”
柳依依和吴娟怎么会坐下,只是和吴女官说话,说话时候,别的女官也慢慢地挑中了人。不过她们挑中的并不多,不过四十来个。
剩下的一百一十个小宫女,就要被带走,由总管分到各处缺人的宫中。
王尚宫也选了两个,不过这两个之中,并没有王莺。王尚宫也带了个宫女出来,见王尚宫选出了两个人,那宫女忙对王尚宫耳语几句。
王尚宫唇边现出一抹冷笑,接着就道:“罢了,也认识那么十来年了,就给他一个面子。不过这人,我瞧着只怕也是……”
“有尚宫您亲自教了,再差的人都会变好!”宫女含笑说道,王尚宫不由嘲讽一笑:“亲自教了,她也配?”
柳依依敏锐地察觉,王尚宫说的是王莺,这样瞧来,王莺的前程并不会太好,不过这和柳依依没多少关系了。
现在,柳依依要做的,就是在皇后宫中,好好地服侍皇后。不,新来的宫女,还不会直接去服侍皇后,而是要先去做些粗活。
被女官们挑中的宫女,就直接拿了东西,跟随女官们离开。去收拾东西时候,柳依依不可避免地又遇到得意洋洋的王莺。
王莺瞧一眼柳依依,眼睛一斜:“没想到你运气很好,这样瞧来,也是被人选中了,你去谁宫中,总不会是……”
“我们是去昭阳宫!”吴娟觉得受了王莺这么些日子的窝囊气,这会儿也可以发出来了,直接就接了这么一句。王莺的神色一变,有些不相信地道:“昭阳宫?你们竟然可以去服侍皇后娘娘,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柳依依把东西收拾好,原本也没多少东西,对王莺冷笑道:“从此以后,你我就此别过,你以后……”
“我以后一定比你们强!”王莺有些不服气地叫道。柳依依笑了:“是吗?你只是去服侍太后,而且还是太后宫中,最低等的粗使宫女,你真以为,你能呼风唤雨?太后宫中,法度严谨,你以为,还会有罗姑姑这样纵容你的人?我告诉你,你……”
王莺怒不可遏,伸手就要往柳依依脸上打去。柳依依已经抓住王莺的手腕,对王莺冷笑:“你这会儿打不得我,你也永远再不能打我!”
王莺咬牙要上前去推柳依依,柳依依轻轻一推,就把王莺推在地上,抱了包袱对吴娟道:“我们走吧!”
吴娟对着地上的王莺皱一皱鼻子,就和柳依依往外走,王莺从地上爬起来,追着柳依依大喊:“我要去告你,就说你欺负我!”
“这等地方,岂容人乱嚷?”王尚宫的声音突然响起,王莺的脚一脚往外,一脚在里,嘴巴早已张大。柳依依已经拉了吴娟给王尚宫跪下。王莺见状,也急忙给王尚宫跪下。接着王尚宫就对罗姑姑道:“罗素娘,你平日,就是这样教这些小宫女的吗?”
罗姑姑急忙给王尚宫跪下:“尚宫容禀,属下平日并不是这样教的,只是……”
王尚宫哪里听的进这话,只冷冷地瞧王莺一眼:“我知道想瞧瞧,罢了,罗素娘她们,也教不出什么特别好的!你叫王莺?以后去到宁寿宫,给我安分守己,若再像这会儿这样,休怪我无情!”
王莺见王尚宫的神色严厉,急忙给王尚宫磕头:“是,谨遵尚宫教诲!”
这低眉顺眼的样子,让王尚宫的心里好受了些,冷冷地瞧了瞧她们:“都起来吧,以后各自有了主人,就要谨记宫规,休要胡闹!”
柳依依吴娟和王莺齐声:“是!”
这才各自站起,王莺眼中不免闪过一丝怨毒,不过她并不敢表现出来,只是垂手对王尚宫道:“尚宫,奴的东西都收拾好了,这就随尚宫离去!”
王尚宫又瞧一眼跪在那的罗姑姑,这才示意王莺随自己来。王莺忙进屋抱了包袱,跟着王尚宫匆匆离去。
吴娟不由握一下柳依依的手,对柳依依低声道:“我好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