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迈步朝目标追过去。
但等来到妇女身后时,我又愣住了,从对面过来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和妇女站在了一块,两个孩子开口喊他爸爸,应该是一家的。
我不是这男人的对手啊,冒然动手,会被抽死的吧。
虽然我手里拿着一把刀,但你要我真的砍下去,我还是不敢。
别到时候抢劫没成功,再当着众人的面出一下糗,我怕我这玻璃心,会扛不住。
我想离开,已经来不及,男子朝我走了过来。
他浓眉大眼,身材魁梧,像狗熊一样壮实,开口带着东北音,“你弄啥?鬼鬼祟祟的样子,一直尾随我老婆走到这里,你想干啥?”
他丝毫不惧我手里的刀,上来就揪住我的衣领子,力气很大,把我的整个脚后跟都提离了地面。
要说不害怕是假的,在男子的威慑下,我整个人都在发抖,而且我一开始就没抱着什么好念头,想图谋不轨来着,这下被男子抓个现行,更加恐惧。
我的手臂抬了抬,想把菜刀拿起来,被他劈手夺过去,他虎目一瞪,语气又加重了几分,“你想干啥?想动刀是不是?”
“不,不是,我,我就想,就想让你看看这把菜刀锋不锋利,好不好使。”
他盯着刀瞅了几眼,重把目光放在了我的身上,疑惑道,“推销菜刀的?”
“对对对.....对对。”我忙不迭点头,可算找到了一个好由头。
他一把将我推开,连菜刀一起丢过来,语气鄙夷道,“哪儿有人像你这么推销东西的,偷偷摸摸像个贼一样,把刀拿着给我滚的远远的,再让我看见,非抽你一嘴巴子。”
“艾艾!我这就走,这就走。”我刀都顾不上捡,抬腿就溜,听见妇人对她老公说,“他八成不是什么好人,估计就是一个做贼的,老公你怎么把他放了。”
我撒丫子就跑,能跑多快就跑多快,回头看没人追,这才稍微安心。
对着空气自怨自艾。
何渔你就是个废物,手里拿着刀,却被人吓的尿都出来了,你还能干啥?你说你还能干啥?
我思前想后,终究觉得我不适合抢劫这个行当。
不够果决,不敢下手,最主要是太容易紧张。
从我选择的抢劫目标上就能看出来,我很怕,怕的要死,连一个稍微有些威慑力的男人都不敢选。
专挑那些老幼妇孺下手,最关键的是,我还被良知左右,迟迟都下不了决心。
糗也出了,菜刀也丢了,抢劫就此打住吧,我不是干这块的料。
可不抢劫,我还能干什么呢?
要是拿不回去钱,今晚上连饭都吃不上,小女孩指不定怎么孽待我和孩子呢。
行乞要饭,我丢不起那个人。
做男公关?
那个倒是来钱快,可我没有门路啊,总不能衣服一扒,站在大街上吆喝,“走一走,看一看啦,小鲜肉一枚,随时领回家,妙龄少女一百,中年妇女两百,又老又丑......暂时不接,富婆另外详谈。”
或者找路人推销,“你看看我怎么样,床上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什么推坐搡拿随手拈来。”
我估计被人扇一巴掌,骂一句流氓都是轻的,很有可能招来众人的围殴啊。
左也不是,右也不是,我有些心烦意乱。
想抽根烟冷静一下,掏兜才发现,烟盒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我抽空了。
在我物色抢劫对象,是一直抽着烟的,在我迟疑不决,下不了决心时,我依然是抽着烟的。
最终一包烟让我抽完,啥事都没干成。
这更加让我确定,自己不是干这块的料。
都说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这句话的确不假。
就连抢劫,也需要有过人的气魄和胆识。
我在大街上漫无目的晃荡起来,不敢回家,也不知道下一步究竟该怎么办。
就在我迷惘无助时,忽然发现街边,有一个人冲我招手。
是一个妇人,个头不算高,身材微微有些发福,脸上挂着笑,一双眼睛很灵动,似乎会说话。
我左右看了看,发现身边就我自己,这妇人竟是在冲我招手。
我还没开始兜售自己,怎么就有人知道我要卖身了?
我感觉有些奇怪,但实在是闲的无聊,迈步走了过去。
“你叫我?”
妇人点头,转身走进身后的铁皮房,房门口摆放着一个柜台,柜台被透明玻璃隔开,里面放着各式各样的香烟,房间里也摆着架子,架子上是日常用品。
这是开在街边的便利店,而这女人是这家便利店的老板娘。
我看着她,有些疑惑。
怎么着,我还没把自己推销出去,她把我叫过来,要给我推销商品?
我身上可一分钱都没有。
妇人又笑了,虽然她时时刻刻都在笑,但这次笑的幅度更大了一些,“怎么,你不认识我了?”
我没有开口接话,只是用疑惑的目光看着她,我什么时候见过这女人,怎么毫无印象?
“你抬头看看便利店的招牌?”
“招牌?”招牌有什么好看的。
我退后几步,抬头朝上看,就看见了硕大的招牌,和招牌上怪异的字。
不是字体怪,而是几个字连在一起解读出来的意思很怪。
前世因,今世果?
我念叨着这几个字,忽然面色大变。
我想起来了,两年前,我好像见过这家店,我和秦飘飘的婚姻,便是在老板娘看似心血来潮的一句话中才促成。
我事后,不止一次来到这条街道上,想找老板娘当面道谢,毕竟没有她,我不可能和秦飘飘结下这个缘分,但从哪儿以后,就再没有便利店和老板娘的任何消息。
我以为老板娘搬到了别处,时间久了,渐渐把这件事抛到了脑后,没想到今天又见到。
“你是......那个老板娘?”当时,我只与老板娘打了一个照面,时间过了那么久,自然记不清她的长相,此刻语气难免有些惊讶,有些不相信。
老板娘一脸不置可否的样子,“想起来了?”
“你,你什么时候又搬回来了?为什么这两年一直没见过你?”
她笑了笑,笑容中含着深意,“我一直都在这儿,没有搬走,也没有从别处搬回来。”
“怎么可能,你怎么可能一直在这儿?我可一次都没看到过这家便利店。”
“该出现的时候,自然会出现,现在你不是又见到了吗?”老板娘打断我的胡思乱想,开口问道,“你最近是不是遇见了什么烦心事?”
我看着她,目光有些犹豫,过了很久才承认,“你怎么知道?”
老板娘呵呵一笑,有些神秘,不愿多解释,“从今天开始,你们家就揭不开锅了吧?我见你在这儿都晃荡了一下午,是不是在找赚钱的门路?”
我没有急于承认,也没有开口否认,只是掩饰道,“揭不开锅倒不至于,最近手头有点紧却是真的。”
老板娘又笑了,“行了,别装了,你们家的情况,我比谁都清楚,看见这店里的东西了吗?都是为你准备的,你拿吧,随便拿。”
她站起来,给我让开了路。
随便拿?
我发现我越来越看不懂这老板娘了。
她究竟想干什么?
为什么对我的遭遇这么清楚,甚至说了如指掌都不过分。
这是不是她引诱我的手段?
如果我真拿了便利店的东西,她会不会趁此机会敲诈我?
见我一动不动,老板娘好像猜中了我的心事,呵呵一笑道,“你现在一穷二白,我能敲诈你什么?再说你刚才都动了抢劫的念头,白送的东西就不敢要了?”
要!
怎么不敢要!
我被老板娘的话打动了。
她说的对,我现在穷的都揭不开锅了,她能讹诈我什么?
我连抢劫都敢,白送的东西就不敢要了?
“行,那我可真拿了。”
“拿吧拿吧,给我不用客气。”
“就不用打个借条什么的?”
“不用,要那玩意干嘛,你我心里有数就行。”
老板娘都干脆到这地步了,我也不再犹豫。
问她要了两个食品袋,进了便利店就是一阵搜罗,什么面包,饼干,火腿肠,只管往袋子里塞。
别看这便利店店面不大,但里面的东西倒是很全乎,生活用品,百货杂物,要有尽有,甚至最后一排的架子上还放着奶粉罐,和我孩子喝的奶粉是一个牌子的,我想都没想,就搬了两大桶,最后还扛出来一袋子大米。
“再给我拿两条烟。”
趁老板娘给我拿烟的空,我又用目光在便利店搜寻起来,看见什么都想要,但奈何体量有限,装不下太多。
我之所以想多拿点,恨不得将整个便利店都搬空,不是没有道理,老板娘嘴上说着是送我,但绝对另有目的,这家便利店还能不能来第二次,还两说。
临走时,我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未能忍住,叹口气说道,“给个地址吧,我晚上去找你。”
是的,我准备卖身了。
老板娘不会这么好心,她不图我财,就是图我人。
她身材虽有些发福,但长相还凑合,为了生活,我勉强能下的去嘴。
但显然是我想多了,她什么都不图我的,反倒被我的话问的一愣,“什么地址?你想哪儿去了?我说送你就真的送你,不需要你做什么偿还。”
“这可是你说的,后悔可来不及。”
“走吧走吧。”她不耐烦的挥手,“给你东西你还不乐意了,没见过你这么磨叽的人。”
都看见了吧。
不是我死气白脸,也不是我不想做出补偿,是老板娘人家不要。
我心安理得的离开,还有意加快了速度,发现老板娘真的对我没什么企图时,我彻底放心。
哼着小曲回了家。
张罗着给小女孩做饭,忙里偷闲喂孩子,然后收拾碗筷,给小女孩洗脚,忙到深夜,我才有时间躺下来休息。
一闭上眼,都是那家便利店,都是那个老板娘的身影。
前世因,今世果。
这家店铺有些不寻常啊。
想着想着,我也就进入了梦乡。
半夜起床喂了几次孩子,天刚明,便给小女孩做好了早饭,等她起来吃,顺便把小小的屎布洗了。
日复一日,从便利店弄来的食物慢慢耗尽,中间物业和银行的人又来催了几次,一直在催我还钱。
可我哪儿有钱还?索性也就装无赖。
物业撂下一句狠话走了,“下次再让我看见你用自来水浇花园的树,我非把你家的水龙头给砸了,水电费都不交,用的比谁都浪费!”
我是用自来水浇树木花草来着,从六楼阳台捏着水管往下泚,招来无数人的白眼和谩骂,甚至还有几个平日闲的没事,在花园打太极的老头老太太扬言说要讹我。
要搁以前,我肯定怕,一个老太太一辆奔驰,几个老头老太要四五辆,好几百万,我哪儿有钱去赔。
但现在我无所谓了,你们就是拉着全小区的老头老太太来讹我,我也是一分钱都没有。
再说,这馊主意不是我出的,是小女孩逼着我从六楼往下泚水,原因就一个,“那棵树快死了死了死了啊!”
死就死了呗,死就再种一颗,再说树枯死的原因有很多,不一定是缺水,现在倒好,水都把树根冲出来了,想活都活不了。
“浇水就能活的,我可告诉你,以后小区的每棵树,每天清晨都要浇水,要是死了一颗,我就把你的骨头捏断一根!”
“你tm的不把我折磨疯,誓不罢休是吧,前节子逼着我抢劫,现在逼着我浇树,你tm有病吧?”
“我是认真的哦。”小女孩的一双大眼睛,眨都不眨的看着我,脸上的表情真的是很认真很认真,“小区的树死了一颗,世间便会多出一个恶魔,我不是在和你开玩笑。”
她说,不是在和我开玩笑。
那么在她的威慑下,我的话就成了玩笑了。
“老子浇,老子一天浇八遍!”
赶巧那天碰见我浇水,捏着水管子从六楼往下冲,哗啦啦的像下起了大雨,把银行的几个工作人员淋了个落汤鸡。
他们跳起来大骂,“你小子有种,不还钱就算了,还用这种恶劣的手段对付我们,你给我等着,老子要让你好看。”
我对几人的唾骂和威胁毫不上心,反倒得意洋洋道,“老子什么都没有,就是有种。”
老子的种是小小!
但要真说起来,小小到底是不是我的种,我还不确定啊。
亲子鉴定一定要做了,不能再拖了啊。
被物业和银行接连找过麻烦后,就连小女孩也冲我发起了邪火,“我要购物,我要钱,你就知道天天弄些垃圾食品给我吃,看把我喂的胖的,你出去给我找工作,出去给我挣钱!”
“哪儿胖了,没胖啊,身材不是挺苗条的吗?再说你买那么多无谓的东西干什么?用得着用不着的都往家里买?衣柜里都是你的衣服,穿过来了吗?”
“你犟嘴是不是?信不信我把小小按菜板上剁了!”
“行,我怕你了,我给你弄钱,我给你弄钱!”我无可奈何,却不敢违逆。
小女孩这才满意,“裙子,包包,化妆品,少一样,你们父女俩今个都不能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