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菲觉得眼前光芒太亮了，她一时看不清信息。
她放下手机，刻意在厅里走动着，似乎这样，才能平息狂跳不止的心脏。
方伟要订婚了，她没波动那是假的。
可不及高景年和方晴联同出席让她心慌。
高景年说过不敢对外公布离婚信息，那么在小舅子的订婚宴上，他和方晴联袂出席，是最正常不过的。
可是，为什么心里又酸又涩？
她走了几步路，又回头看着手机，心中酸苦，有点恼恨高景年的直接！
他为什么就不骗她？
直接说今晚有事迟回，也好过把真相告诉她那么残忍！
或许这就是真正的高景年，他不欺骗，不隐瞒，不强迫，坦荡而理智！
程菲正自黯然时，父亲程知行打来电话：“菲菲，晚上有个宴会，你陪我一起去吧。”
“好啊。不过，是什么宴会？”
“郑秀云儿子订婚，邀请我们还有你丽英阿姨出席。”
明白了。
程菲露出一丝苦笑。
邀请郑丽英和父亲出席，这很正常，毕竟郑丽英是郑秀云的妹妹，爱屋及乌，把程知行带上也不过是顺水人情。
但点名要程菲出席，无非是提醒程菲，方伟已经与豪门千金订婚，她就得死了对方伟的那条心！
***
方伟的订婚仪式其实简单的，毕竟只是订婚。
他在旗下的五星级酒店里举行，场地布置浪漫高雅，分别邀请了双方亲戚、生意场上来回的朋友以及一些关系要好的政府官员，筵开十席左右。
程菲和父亲静静地坐角落的宴席上。
程执行自知身份尴尬，又不认识场上的人，所以躲远点乐得清静。
程菲则是心情复杂，躲在一角里，不被人发现，方可以安放她那颗脆弱的心。
觥筹交错的场面中，西装革履和香艳晚礼物随处可见，巨型水晶吊顶倾泻下来的光芒，亮得让程菲的心飘飘浮浮，起起伏伏。
尽管已经刻意不东张西望，但眼角的余光总是不经意地扫视到今晚的主角。
那一身考究的黑色西装越发衬出方伟的俊逸高贵，而一袭米白色礼服的曾柔则柔情万分地依偎在他身边，“俊男美女、郎才女貌”，这些形容词套在他们身上一点都不为过。
程菲抿了口红酒，苦涩的味道滑过喉咙，最后品出一点甘甜，像极她现在的心情，这是方伟最好的归宿，她应该祝福他。
“我上一下洗手间。”程知行闷得发慌，所以，找个借口到外面透透气。
这边程菲腾个位置给父亲出去，那边郑秀云领着方伟和曾柔走向程菲这桌。
程菲忽然呼吸紧张，她有点后悔为什么不像父亲那样找个借口逃遁，至少现在不用直面方伟的尴尬。
郑秀云一眼就发现程知行缺席，眉眼一挑，不悦地对郑丽英说：“妹妹，你那个男人怎么一点气度都没有？是不敢面对我，还是第一次来这种高级地方不自在想逃？”
郑丽英脸上挂不住，但是笑了笑，替程知行解释：“他年纪大，多喝两杯，所以上厕所去了。今天是方伟的大喜日子，来来，我祝姐姐你早日添孙！”
得到郑丽英的祝福后，郑秀云的脸色才缓和些，和她碰杯后，颇有深意的目光便落在程菲身上。
“程菲，谢谢你能来啊，见证方伟幸福的时刻。”
她这话说得颇为感慨，不知情的人还以为她在感慨儿子终于成家立室了。
程菲鼻翼抽动一下，心里泛起微微的酸涩。
当日郑秀云来找她，让她离开方伟的情景还历历在目，她当时说得虽然诚恳平和，但语气中不动声息的嫌弃轻视，她焉能不知？
不过她也无力招架，毕竟自己身有隐患。
如今她话里有话，就是要自己知道，方伟已经订婚，已经有未婚妻，这两人相衬相配，自己就应该识相地祝福他们，而不是再纠缠着方伟，破坏别人幸福。
“您亲自邀请，我怎敢不来？祝您身体健康，早日含饴弄孙。”
程菲展露得体大方的笑容，神态自若地和郑秀云碰杯，喝了一小口，感觉到身边有一道冰冷的目光，她眼皮一抬，就对接上方伟那双深沉如墨的眼眸，如此的幽冷，恍若寒潭，看不到半分温度。
程菲心脏一缩，没有退路了，只得硬着头皮举杯，轻声说：“恭喜----”
方伟却一旋身，伸手搂着曾柔光滑的肩膀，轻轻抚摸，柔声说：“冷气太足了，你看，肩膀都凉了。”
旋即，吩咐身旁的服务员：“去，拿件披肩过来。”
曾柔仰起脸庞，媚眼如花，对于方伟的体贴关怀，她笑得幸福泄了一地。
这个她看一眼就醉的男人，从今天起就属于她，能不幸福吗？
何况瞧他对前任的表现，压根就是抛之脑后的做法。
所以，对于程菲，她就懒得再落井下石，软软地靠在方伟身上，被他拥着再去别桌敬酒。
程菲讪讪地站着，举着酒杯的手晾在半空，眼见这对璧人远去，她这才收回酒杯，仰脖一口喝光！
酒入喉咙，通过食道再到胃，微酸的感觉掩盖了心中的苦涩。
方伟这举动，分明就是憎恨着她！
旁边的郑丽英自言自语地喟叹：“我这个姨甥，一表人才，普通人家怎么配得他？也只有大集团的千金，才能与他并肩。”
这语言，又如钢针一样，再次扎进程菲的心！
郑丽英看见程菲面色暗沉，嘴边忍不住露出一丝解恨。
叫你死活阻止我和程知行结婚？
现在轮到你尝试被人抛弃的滋味！
“菲菲，你一个晚上都没怎么吃东西，光喝酒容易伤胃，来吃一点菜吧。”郑丽英突然夹一块肉到她碗里。
程菲正诧异间，父亲已经回到席上。
“菲菲，你看丽英阿姨对你多好，怎么一点都不懂礼貌说声谢谢？”
程知行看见郑丽英夹菜的一幕，马上抓紧机会替郑丽英说好话。
程菲脑袋乱七八糟，根本就不在意郑丽英的举动。
“爸，我刚看到一个熟人，上去跟她打声招呼。”
她拿过酒杯就离席，其实是想借机到外面走走。
才走两步，宴会上熙攘热闹的人群突然安静下来，有人自动分开一条路，一对男女缓缓地从大门口走进来。
高景年和方晴！
高景年一身黑色笔挺西装，在高大伟岸的身体衬托下，严肃、深沉且不容人靠近。
这种令人望而生畏的感觉，才是这个市长应有的气势！
所以，他身旁的方晴，也只是微笑，笑容娴雅大方，连衣服也是黑色的晚礼服，端庄高贵。
在场的人都知道来的是市长，个个暗吸冷气。尤其是生意场上的伙伴，开始掂量着方伟背后的势力。
本来和曾家联姻，已是强强合并，而现在连这个市长姐夫也亲自站场，显然，方伟的官场关系，硬得很。
也怪不得，尽管因为建筑事故而被刑拘，却只拘留一个月便无罪释放，并且短时间拿下城中黄金地块，这一切，都是因为背后有秘不可宣的关系！
只不过，市长始终是深不可测的人物，又不是工作场合，加上有工作人员护送开路，倒反没人敢主动上前寒暄。
程菲就这样，视线猝不及防地撞上高景年！
今晚要是心血少一点，估计她就得倒下来了。
看见方伟和曾柔恩爱缠绵，她只是心头酸楚，更多还是祝福；但看见高景年和方晴携手出现，程菲只觉得呼吸一窒，心，竟然停止跳动，而目光无法躲闪，直面两人的恩爱，脸瞬间无血色！
高景年远远地就看见了程菲，却一直保持着深沉默然，那双深眸泛起意味不明，缓步向她走近。
方晴认识程菲，看见她呆若木鸡地站着，以为她被丈夫显赫的身份吓呆了，便对着她微微一笑，温言道：“程小姐。”
程菲不知道自己脸上是什么表情，仅剩的理智让她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意来回应方晴，旋即，提起裙摆，落荒而逃！
高景年的视线跟随着她的背影，一言不发。
她这样的表现，是吃醋还是害怕？
“姐夫，今晚你如此赏脸，不仅我开心，我姐也开心。”
方伟突然出现在他视线内，切断他对程菲的遐想。
高景年收回视线，淡淡一笑，和方伟对望，彼此都能看见对方眸里的锐光。
方伟冷淡的语气更像是警告，高景年你别忘了，你的妻子是我姐姐！
方晴听不出暗涌，眉眼笑意盈盈：“伟，今天是你的大喜日子，我和你姐夫祝你百合好合，白头到老。”
“你们也是！姐夫，我姐这人单纯善良，你千万不能欺骗她，否则我可饶不了你。”方伟对着高景年开玩笑，但凌厉的眼神却没有半分玩笑成分。
高景年嘴角勾起一丝淡然，却没有回应。
“瞧你说的，没个正经。”倒是方晴没好气地含笑白方伟一眼，刚好就将两个男人的挑衅化解了。
***
程菲从宴会厅的侧门逃出来。
外面月朗星稀，花木扶疏，静谧安详，与宴会厅的局促熙攘恍如两个世界。
她坐在台阶上，在一深一浅的呼吸，暂时还无法理顺纷乱的思绪。
只是，她突然很想喝酒，又或者，嘶吼几声。
可是，她除了伸手揉着太阳穴，别无它法。
明明知道今晚一定会遇见高景年和方晴，明明知道他们一定会恩爱恩爱出现，为什么还是无法做到平静面对？
是因为在乎高景年，还是因为心虚胆怯？
程菲侧头又想，高景年已经离婚一年，是骗她还是真有其事？如果已经离婚，为什么还要在这种公开场合出现？是为了仕途还是为了利益？
难道自己还不能与他的仕途、利益相提并论？
一想到这里，她有隐隐的心痛。
转念又想，如果他骗自己，其实根本没离婚呢？
程菲突然感觉到一阵阵寒意，联想到这一路认识以来，他的为人他的脾性，他，应该不会骗自己吧？
……
背后的侧门突然嘎嘎地被人推开。
沉浸在臆想中的程菲一激灵，连忙站起来转身。
一片阴影飘过来，头顶落下方伟沉冷的声音：“想他？还是想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