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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这突如其来的一问,便如迅雷忽至,令人猝不及防。

高暧愕然望着他那陡然沉冷的面色,这才省起徐少卿与这位三哥颇有些不睦,自己方才只顾挂心竟忘了。这样贸贸然的问起,又是如此急切,想来定然是犯了忌讳。

自己为何念着徐少卿,这般心思自家心里清楚,可话却不能对旁人说。

她不禁有些后悔,可话既然已经出口,便更改不得了。

再者,自己此刻也着实念着他,若不问出个究竟来,那颗心便无论如何也定不下。

略一沉吟,便故作讶然道:“三哥如何这般问?我奉旨回宫才只有半载,其间不过是上次由徐厂臣护送前往夷疆平叛,这趟又是他随行北上,因此姑且算作相识,何曾谈得上什么交情?只不过得蒙他数度舍身相救,心中便有些感念他尽忠职守罢了,却不知三哥此言是在疑心什么?”

这话说到后来,懵懂错愕中已有些生冷之意。

高昶不由怔住了,他原本也是见她忽然问起那个人,心中便觉不豫,才口不择言,不自禁的说了出来。

现下想想,自己堂堂的宗室藩王,竟被一个奴婢无端端的乱了心神,实在是可笑得紧。

只是她那副情至关切的样儿,瞧着着实让人生疑,可现下场面尴尬,却也不好再问了。

此刻见她俏脸上满是不解,隐隐似是还有些嗔怒,却又说不出的娇丽可爱,不禁胸中砰跳起来。

当下清着嗓子歉然道:“胭萝误会了,三哥不过见你提起那……嗯,提起那徐少卿,一时心中奇怪,便随口问问而已,哪里会有什么疑心?既是他尽心尽责,谨守臣仪,又曾救过你,问几句也是人之常情。当时在谷中他不愿随我回府,便领着东厂的人自去了,如今便是不在城中,想也在左近不远。”

他顿了顿,似是有些话不吐不快,想想便轻咳一声,续道:“你是公主之尊,他不过是个刑余奴婢,精心护卫乃是恪尽本分,左不过再借此赚些功劳,好在陛下那里邀宠,胭萝也不必过于在意。何况他是东厂提督,其中牵涉复杂,莫说不宜结交,连近也近不得,胭萝可千万记下了。”

东厂的人便要不得么?

高暧暗自一笑,自然也听出他是一番好意,可自己与徐少卿之间纷扰牵缠,早非结交接近这么简单。

她望着高昶,竟不由自主的问了句:“三哥,东厂真像坊间传言的那般不堪么?”

高昶不料她竟会忽然问起这话来,挑眉眨了眨眼,点头道:“煌煌炎日,朗朗乾坤,好与不好,天地自有公论,若不是多行不义,又怎会徒然世人非议?”

他说着,背手踱近几步,眼望着半启的轩窗外,叹道:“当年太、祖、爷爷一统江山,定鼎天下,便制铁牌悬于宫门外,严令后世子孙不得使内侍执要过多,更不得专权干政。只可惜,未及两代便此令不行了。其后历朝愈演愈烈,不少奴婢也愈加专横跋扈,冤狱乱政之事所在多有。父皇有感于此事大大不利于江山社稷,当年裁减司礼监和东厂,终于有些成效,却不想到陛下这里竟又……唉,数十年辛苦,还是毁于一旦。”

言罢,摇头又是一阵叹息。

高暧却也沉默了,社稷江山,权谋博弈的事她不懂,历代内侍做下多少祸国构陷的龌蹉事,她也无从知晓,只是觉得奇怪。

若内侍真的如此不堪,为何历代祖宗还要一力重用他们呢?而像徐少卿这样的人,算得上专横跋扈,祸国殃民么?

当然,这话不便出口,所以也就没再应声。

高昶凝立在窗前,出神了好半晌,才回过头来,有些尴尬地笑道:“瞧我,没来由的对你说这些做什么?天晚了,你又受了伤,不宜劳累,我去叫人来服侍你安歇。”

高暧却也没什么要说,撑起身子,就在床榻上行了个半礼道:“三哥慢走,恕我不能相送。”

高昶又笑了笑,便转身出了门。

她坐在那里愣了片刻,那几个王府宫人便又走了进来,服侍她换了身新的中衣,盖好衾被,放下罗帐,点起熏香,又熄了灯盏,这才纷纷退到外间。

高暧肩背上有伤,无法仰卧,只能靠着软囊躺下。

这一静下来,便觉伤处又开始刺痛了,还隐隐带着些麻痒,极不舒服,却又怕牵动伤口不敢翻身,半躺半坐在那里,左右睡不着。

而其实,这不过是小节。

真正为了什么难以成眠,她自家心里最清楚。

默念着那三个字,就像胸中埋进了钟磬,一声声怦然律动着,心愈发的乱了。

从前被他撩惹时,总是不自禁的羞怯,其他倒也没如何在意。

可时日渐长,他又一次次的得寸进尺,她便竟自乱了,也不知怎的,倘若有一天半日不见,便觉寂然然,空落落的,那颗芳心不知该如何排谴。

直到这次北上,他受了伤,两人相携流落到乡间民家,那一晚虽是假扮夫妻,却将心底的妄念全然惹了起来,千般情愫,万种柔情,一股脑儿的涌上心头。

虽是他中途忽又冷淡下来,只作什么都没发生过,而她也曾暗自决定不再去想,但却已经难以自持。

及至在谷中生死一线,那久抑的情意便如涌泉喷礡,汹涌而出,无法遏止,再也不能以常心去看待他。

而他应也是如此。

只是既然决意同生共死,又为何在最后一刻忽又变了卦,平白的徒生枝节呢?

或许这便是所谓的“情”字,假若换了是自己,大抵也会千方百计,不顾一切的救他。

只是现今他究竟又在哪里呢?

想着想着,她不由得便星眸微阖,默默的诵起了佛经,替他祝祷。

罗帐窸窣,似是被窗外的微风拂动了。

俏目微张,便觉荧光晃动,白茫茫,黄澄澄的,忽明忽暗,却又说不出的融暖惬意。

她吃了一惊,下意识的睁开眼,便见账内不知何时竟多出一只蝉翼般轻薄的白纱罩子。

里头星星点点,竟放了数十只萤虫。

这是谁做的?

她不自觉的把头转过去,隔着罗帐,就看外头隐隐约约竟站着一个颀长的身影。

是他!

高暧急忙坐起身,伸手扯开帐幕,便见徐少卿孑然立在床榻旁,细白的月光透过半启的小窗洒在他身上,将那曳撒上的纹饰褶皱都照得清清楚楚。

而那张玉白的俊脸略带倦意,却仍带着淡淡的笑,似是早就候在这里,已等待多时了。

“啊,你……”

“嘘。”

她刚发出一声惊呼,便见他将手指竖在唇边,示意自己不要出声,跟着眼角朝四下里瞥了瞥,便忽然抬脚,竟一步跨到了床榻上!

这下可着实吓得不轻,高暧登时愣住了。

待回过神来时,徐少卿整个人便已坐到了她身边,又抬手将脚上那对皂靴脱下,提着探出帐外,轻放在榻边,与她那双娇巧的绣鞋并在一处。

“你……你这是做什么?”她羞红了脸,别开头去,却没躲开。

他先是不答,顺手捋了捋袍子,又将头上那顶描金乌纱摘了,端正的放在床榻的脚头边,方才应道:“这还能是做什么?臣没地方去,只好借公主这方宝地歇歇。”

才一见面,便又是这般。

高暧红着脸垂下眼去,心中当然知道这是在说笑,却也不自禁的紧张起来,身子向后靠了靠,实则半点也没挪开,又抑制不住乍见他的欢喜,便问道:“你身上的伤怎样了?怎的不在自己房里歇着,却还这时候来找我?若是伤再反复,可怎么好?之前三哥说你带着东厂的人自行去了,却原来就在这里,那他为何要骗我?真是怪了……”

她不住口的问着,秀眉微皱,到后来竟像是自言自语。

徐少卿含笑望着她,勾唇道:“依臣看,公主这一伤竟变得如此健谈,才真是怪了。”

她不由一愣,方才觉察自己一时情急,竟有些失态,扭着身子侧向一边,掩饰窘态,却又把眼偷偷觑过去,盼他解答。

“晋王殿下并未欺瞒公主,臣没在王府里,目下领着人在秣城外的客栈落脚,只有龙骧卫在城内驻扎。臣也是心念着公主,好容易苦忍到天黑,这才摸进王府来。”

高暧起先见他自称不在王府,正自纳罕,待听到他说心里想着自己,又摸黑进来云云,那张小脸登时红透。

这叫什么话?

当自己是窃玉偷香的贼么?

却又把她当作什么?

心中暗恨这胡言乱语,咬唇白了他一眼,可又生不出真怒来,顿了顿,便又道:“我知道厂臣与三哥有些嫌隙,不愿入府养伤也情有可原,可那城外的客栈怎也不及这里舒适,厂臣伤得那么重,正该有人好好照料才是。”

徐少卿垂眼卷着袖子道:“公主言重了,臣一个奴婢家,怎敢对晋王殿下心怀成见?只是殿下一见臣就讨厌,便是来了,也处处惹眼,呆不长久,反为不美。再说,臣手下也还有几个人,虽都是粗鲁汉子,但伺候个茶水、换药什么的,还能将就着对付,便不用麻烦了。”

高暧像讨了个没趣,听他说得决然,却也不知该如何劝了,只是心下没来由的一阵失望。

却听他忽然又道:“不过么,若是公主定要让臣住过来,臣便免为其难,从命就是了。”

徐少卿说着便忽然挪过来,也向软囊上一靠,与她挨在一起,笑道:“公主看,臣现下不就来了么?”

“……”

这冷不防的举动是她万没想到的,而且逾礼之极。

高暧惊得呆住了,竟忘了躲避,待回过神来时,纤手却已被他捉住,动弹不得了。

微凉的触感从指间和手背上传来,让她心跳不已,却反倒觉得有种说不出的暖意,忽然间竟不想挣脱,就这样并头靠在了一起,只是不敢看他。

抬起眼来,便又望见那装着萤虫的白纱罩,里面微光点点,竟有些迷离的美。

却听他忽然问:“公主可还记得那晚咱们坐在山顶看星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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