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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魔王的回忆

在蛮牛城的中心,有一个柳叶状的美丽湖泊,它南北长,东西窄,叫做“叶琳湖”。在湖中心有一座小岛,它通过长长的石桥和湖的东西两岸相连。小岛上有一座巍峨壮美的城堡,这就是蛮牛城的王宫。

虽然黎明的太阳已经照亮了科尼亚,但是从秋叶山脉飘来的迷雾笼罩着凄惨的蛮牛城。在王宫的主大厅里,灯火辉煌,如同白昼。几个巨魔垂手恭立在通向王座的红毯两旁,而在威严的王座上慵懒地半倚着卡那瓦伦,巨魔之王。

巨魔王的身体向左倾斜,他用左拳撑着腮帮,眼睛闭合着,似乎是在打盹。不,他在沉思,回忆,他的思绪已经飘到了久远的年代……

五百年前,科尼亚大地上有五股强大的巨灵势力:除了这几百年中屹立不倒的冰矛部落、蛮牛部落和雪松部落,还有早已不复存在的血石部落和战斧部落。

血石部落位于科尼亚西北部,而战斧部落位于科尼亚东北部。它们都拥有数量庞大的勇猛无畏的巨灵。

血石部落的酋长雷斯曼雄才伟略,勇力无双,在年幼时即立下统一科尼亚的宏伟壮志。他为此励精图治,短短十数年便使血石部落拥有了一支数量最为庞大、装备最为精良、战斗力最强的军队。

雷斯曼开始对其它部落发动攻势。

首先,他迅速兼并了战斧部落。战斧部落的酋长折服于雷斯曼的非凡的个人魅力和武术才能,自愿率众归降于他,随他一起踏上征服科尼亚的旅程。

然后,雷斯曼的血石和战斧联军打败了人数庞大的雪松部落。雷斯曼把雪松巨灵俘虏编入了自己的军队;另一半雪松巨灵则逃离家园,投奔了蛮牛部落。

雷斯曼以为自己胜券在握,剩下的蛮牛部落和冰矛部落人数较少,不足为惧。他很快挥师蛮牛城,却不料冰矛、蛮牛和雪松的联军已在那里恭候多时。

血石联军是疲惫之师,而蛮牛联军以逸待劳,体力精力均十分充沛。蛮牛巨灵勇猛善战,是天生的战士,而冰矛巨灵虽然数量很少,却以盛产天才武者闻名。在当时的冰矛族中正有一位不世出的武术天才——拉夫林。

拉夫林虽然年纪不大,但在科尼亚的武林中已难遇敌手,与雷斯曼齐名,正是血石酋长的劲敌。

蛮牛联军很快在对战中占了上风,这时,血石联军中的雪松巨灵纷纷倒戈。雷斯曼当初把雪松俘虏加入自己的军队,没想到倒是为自己的失败推波助澜。血石联军溃败了,他们多数阵亡,幸存的则被俘虏。

最后,是武者的战争。雷斯曼见己方的武者人数远少于对方,便向蛮牛联军的武者之首拉夫林提出决斗的挑战。拉夫林早想与雷斯曼一较高下,便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双方事先约定:如果雷斯曼失败,他和他的军队任由蛮牛联军处置;如果他胜利,他和他的军队可以自由离开,但必须尽快离开科尼亚。

雷斯曼与拉夫林在尚迪亚河北边的荒野上开始激战。他们打得难解难分,无比精彩激烈,令人叹为观止。拉夫林虽然天纵奇才,却仍不是雷斯曼的对手。他们从尚迪亚河之北一直打到碧波荡漾的叶琳湖上。最后,在叶琳湖的石桥上,雷斯曼打败了拉夫林。不过,他也是险胜,双方的实力相差很小。

拉夫林无耻地反悔了。他率领蛮牛联军的一班武者打败并俘虏了雷斯曼和他的武者属下。

为了羞辱雷斯曼以解心头之恨,拉夫林废了雷斯曼的武功,并在他的脸上打上了毒蛇烙印。之后,蛮牛联军也效仿此法,在所有俘虏的脸上都打上了毒蛇烙印。但俘虏们不再被要求离开科尼亚,而是被赶回了北部家乡,血石城和战斧城。

这场由血石酋长雷斯曼挑起,席卷了整个科尼亚的战争,被后世的历史学家称为“北方之鞭”。

残余的血石巨灵和战斧巨灵再也不愿呆在科尼亚这片曾给予他们莫大荣光和深刻屈辱的土地上。他们永远离开了科尼亚,开始在洛瑞亚的大地上四处漂泊,寻找新的家园。

最后,在大陆西南部南北延伸、高耸入云的布劳茨山脉中,他们找到了“三谷之地”——三片南北相邻、平坦广阔的山谷,开始在这里生息繁衍。

这些血石巨灵和战斧巨灵发誓要为自己受到的侮辱向冰矛、蛮牛和雪松巨灵复仇。不过,他们壮志未酬,人已故去,只有一个人逃脱了岁月的惩罚——雷斯曼。

他用某些方法让自己恢复了武功,并找到了长寿之道。随着外表的变化,他给自己起了一个新的名字——卡那瓦伦,意为“复仇之鹰”……

当回忆到脸上被烙印时,卡那瓦伦的眼角颤动了,不过他仍然沉醉在往事中。这时,他突然睁开了双眼,张开右手对着远端的某个角落,并屈指成爪,发出一股强大而凝聚的吸力。

立时,随着呼呼的风声和吱吱的尖叫声,一个东西被他抓在了手中,不过这个东西是肉眼看不到的。卡那瓦伦用力一握,立刻响起了“哇,哇,柔——塞——”的瘆人叫声,同时,一个红色的怪物现出它的面目,原来这是一只“潜行怪”。潜行怪的脖子被巨魔王牢牢钳着,它的前爪和后腿在空中狂乱地挥舞着。

潜行怪,又叫柔塞兽。这种怪物在兴奋、恐惧或痛苦时会发出“柔——塞——”的叫声,因此得名。

潜行怪周身的皮肤都是裸露的,连头发、胡子、眉毛都没有。它大小似平常的猴子,有四肢,有尾巴,但它的腿很长,至少不短于胳膊。手脚掌均宽大,手上有利爪。

它可以迅速爬行,也能够直立奔跑,都能达到很高的速度。它行动敏捷,而且悄无声息。它的手脚上有吸盘,使它可以像壁虎一样在天花板上爬行。

潜行怪的头和脸都似老鼠。它的眼睛比老鼠略大,是一团茫茫的半透明的白色,中间有一个透明中略带灰色的沙漏状瞳孔。它的嘴唇藏在大大的尖鼻子下面,总是抿成一条线,一旦张开,就露出两排森白的或腊黄的尖齿。

潜行怪周身的皮肤都是红色的,不过这并不固定,事实上它可以让自己全身或局部的皮肤变成任意一种颜色。这是一种神奇的本领,可以使它完美地伪装起来,隐秘地通行于丛林、岩壁,甚至平地上。

潜行怪还有一项神奇的本领:它可以让自己的全身,所有的器官、组织变得透明,和空气无差别。

潜行怪的故乡,令人出乎意料的,是在费伦霍斯特的地下世界。在那里,它也有柔塞兽的别名。

显然,在漆黑的地下洞穴中,面对各种有黑暗视觉的地下居民,潜行怪的变色能力和变透明能力是没有用的,那里只有一种颜色,并且什么都和透明的无异。在那里,潜行怪在狩猎中并不占优势,它仅仅处在食物链中下游的位置。它的肉又非常美味多汁,许多天敌都时时威胁着它的生存。

于是,绝大多数潜行怪离开故乡,迁居到地表世界,最后也定居在了三谷之地。在这里,它的两种神奇能力让它如鱼得水,很快便跃升至食物链的上端,连许多大型猛兽也不是它们的对手。潜行怪的繁殖能力很强,很快它们就占据了这三片有充足食物的谷地。

后来,巨灵们到来了,潜行怪的历史悲惨地和巨魔的历史交织在了一起。可以说,巨魔族的成长史就是潜行怪的血泪史。

第一代巨灵有许多成为了潜行怪的食物。不过,由于武者们的保护,巨灵们生存的危险很快大大降低了。武者们通过听声辨位等手段可以侦测到潜行怪的位置和行动。潜行怪较弱的攻击力伤不了武者们,而它们并不怎么结实的身体使得武者可以轻易地杀死它们。聪明的巨灵们又驯养了许多猎犬——狗鼻子大老远就能闻出潜行怪的气味。巨灵们在小心尝试之后发现:潜行怪的肉实在美味可口,令人欲罢不能。

第二代巨灵,或者说,第一代巨魔,许多便长出了巨魔之角,使他们具有了类似蝙蝠的超声波定位的特异功能:巨魔之角可以发出超声波,巨魔的耳朵可以接收遇到障碍后折回的超声波,通过大脑的分析,他们可以清楚地“看见”在周围很大范围内潜伏或行动的潜行怪,就算它们完美地融入到了周围的环境之中,是透明的,行动悄无声息。不过,有得也有失,巨魔们没有狂化的能力。

潜行怪的血泪史开始了。就算徒手搏斗,它们也不是高大强壮的巨魔的对手,更何况巨魔们还会制造和使用各种狩猎工具。它们被大量捕杀,成为了巨魔们主要的食物来源。

第二代巨魔在外表上已经和当代的巨魔无异了。

为什么巨魔的外表会发生这么大的改变呢?史学家对此有三种解释。

第一种解释带点神秘色彩。在三谷之地中间的山谷北边山岭的洞穴中,巨魔们发现了一些壁画和几尊巨大的雕像,其表现的人物形象与巨魔极为相似。因此,巨魔们认为这里具有某种可以把长居于此的人型智慧生物变成巨魔的灵力。他们确信,这种灵力来自于巨魔神王萨姆塞特和神后艾尔瓦。这种解释虽然说起来玄乎,但是为大多数巨魔和史学家所接受。

第二种解释主要针对巨魔的肤色。这种学说认为:巨灵们,不像人类和矮人,生活在光照较弱的科尼亚,形成的不是浅色的,反而是深色的皮肤;那么,他们生活在光照较强的巨魔领地就应该正好反过来,形成的不是深色的,而是浅色的皮肤。

第三种解释也主要针对巨魔的肤色。这种流派的观点是:在巨魔们形成外表特征的历史时期,他们的主要食物是潜行怪,而这种动物的肉具有分解黑色素的功能。

后两种解释都认为:巨魔之角是为了适合潜行怪四伏这样的环境而自然形成的,而巨魔的其它外表变化是为了与巨魔的肤色和角相配套。

管他呢,反正已经这样了。不过,虽然巨魔们的外表没有再改变,他们的能力却发生了变化。

随着巨魔们的捕杀——他们也想过圈养这种动物,但潜行怪可不像猪和羊那样性情温和,他们野性难驯——潜行怪的数量急剧减少。不到百年的时间,它们几乎已经绝种了。剩下的一些则销声匿迹在布劳茨的群山之中,远离三谷之地和那些可怕的猎手。

随着潜行怪离开他们的生活,巨魔之角被使用的机会大大减少。而更多的巨魔即使在漆黑的夜晚也更愿意使用灯火、眼睛来视物,而不是他们的超声波视物的特异功能。

之后的两代巨魔逐渐丧失了这种神奇的能力,不过再往后,情况便稳定了下来。现在,多数巨魔的角不能发射超声波,而是像头发胡子一样,更多具有的是装饰的意义。但是“巨魔之角”这种非凡的天赋在巨魔族中仍然广泛存在着。

有失也有得。极少数巨魔获得了“伤病快速自愈”这种更加神奇的能力和天赋,更有甚者,他们中有些人竟然具有了“再生”的特异功能,可以断肢再生。被迪迈斯砍掉一条腿的那个巨魔匕首师,说不定还会恢复健全呢。

好了,由潜行怪引出的闲言碎语到此结束,书归正传。

巨魔王放松了手握,那只潜行怪立刻剧烈地咳嗽起来。它的鼻尖有一个红肉球,使它看上去像一个宫廷小丑。

卡那瓦伦把潜行怪递到眼前,好让它能看清自己的眼神。他注视着潜行怪的白茫茫的眼睛说道:“你是我的宠物,瓦尔,因此我保护你,并允许你在我的宫殿里四处游荡。但是记住,你必须呆在我的附近,不能远离我。如果你敢逃跑,我向你保证,我定会把你从宠物变成食物。我相信好多巨魔都等着品尝你的美味呢,呵呵呵……”

这只名叫瓦尔的潜行怪瞳孔一下子放大了,他颤抖地看着巨魔王那张堆满了邪恶笑容的脸,惶恐地点了点头。潜行怪并不是智慧生物,瓦尔能听懂人话,倒是一个异数。

卡那瓦伦松开了手,瓦尔立刻顺着红毯向离开主人的方向爬去,同时,它的皮肤变成了和红毯一样的红色,好像它成了红毯的一部分。众巨魔大臣玩味地看着这个小东西。在爬出去二三十米后,瓦尔忽然意识到自己正在做一件不利于自己的危险的事,它立刻向一侧拐头,变透明,消失在空气中。不过,它的行踪可瞒不了这些巨魔。

巨魔王又进入了沉思的世界。因为潜行怪瓦尔的打扰,他有点心烦意乱,不由得想起了一些不愉快的事。一个名字立刻浮现在他的脑海中——梅尔文。

“梅尔文……”巨魔王喃喃地念道。他的嘴角颤动了,他猛一咬牙。但旋即,他的面容又放松下来,露出一抹无奈的微笑。

虽然脸上恢复了水平如镜,但卡那瓦伦的内心却仍是波涛汹涌。

梅尔文,这个让他又爱又恨,同样对他也是又爱又恨的人。

梅尔文,这个他曾经最器重的弟子,唯一让他对其武术才能由衷钦佩的人,甚至,他默认的儿子。因为,他早就把自己的名字赐给这个孤儿作为姓氏,在他没有意识到这意味着什么的时候,并且这可是绝无仅有的。

同时,梅尔文,又是这个竟敢背叛他的人,这个让他伤透心的家伙。

那张幼小的脸庞,那声“师父”的叫喊,那双倔强清澈的眼睛,那个刻苦训练的身影,雪峰上的比武,离去的眼神和背影……

“不知道他正在何处漂泊……”巨魔王轻轻摇了摇头,赶走了这些思绪,这些闪现的记忆。

卡那瓦伦又回想到他如何率领他的巨魔士兵,冒着凄风冷雨,在费伦霍斯特东部边界的群山中潜行,悄悄潜入科尼亚的北方,在那扎营。自从血石部落和战斧部落离开之后,北方的科尼亚早已难觅巨灵的踪迹。这里即使在仲夏时节仍然非常寒冷,遍布着雪域冰原。

他想到他如何嘱咐三个弟子率领三股大军偷袭三个部落:必须在黑夜行军,因为夜色可以让他们隐形;必须在迷雾笼罩的山林中扎营,因为迷雾可以遮蔽、混淆炊烟;埋伏在敌人身边又让他们意想不到的地方,伺机偷袭。

最后,他自然地想到了蛮牛之战。自已三十五万大军,竟然毁在二十五万蛮牛巨灵手中,而对方可是有不少的老弱妇孺。

巨魔王腾地睁开了双眼,眼中喷吐着怒火。他右手握紧了拳头,狠狠地擂了一下宝座的扶手。正在摇头晃脑,窃窃私语的大臣们立刻噤若寒蝉。

“狂化……哼,该死!”巨魔王咬牙切齿地说,胸口剧烈地起伏着。过了许久,他才平静下来,捋起了自己橙色的山羊胡子。

“克鲁索,布拉蒙。”在巨魔王点名后,两个上年纪的巨魔走到了卡那瓦伦跟前。他们向国王深鞠一躬,然后垂手站着,等候旨令。

“我要离开一段时间。”巨魔王说道,“我不在的时候,你们两个全权负责蛮牛城的一切事宜,行使国王的权利。希望你们当好临时的执政官,别辜负了我的信任。还有,替我看好瓦尔。”

克鲁索和布拉蒙惊讶得面面相觑,感到嗓子眼儿发干。他们很快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用干涩的声音说:“遵命,吾王。我们必将竭尽全力,不负陛下所托。”他们退到了一边。

“杰尼斯。”巨魔王叫道。

杰尼斯仍然是一张病怏怏的腊黄脸,不过眼神在残忍之余多了份沉稳。他快速出列,走到巨魔王跟前,单膝跪地,双手置于膝上,低头沉声说道:“是的,陛下。”

“我命你率十万精兵支援丘利曼,勿必拿下雪松部落。即刻启程,火速赶往,不得有误。”巨魔王命令道。

“遵命,陛下。”杰尼斯用坚决的没有花样的腔调说道。

“再会。”巨魔王突然说了这么一句奇怪的话,弄得众臣纷纷愕然。当他们抬头瞧瞧国王的脸色时,他们发现巨魔王已经不见了,只余一个空荡荡的王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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