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麻药功效不错,秦少夫人到戌时方才醒过来。
芳华见着她睁开了眼睛,很是开心:“大嫂,你终于醒了。”
“好妹子……”秦少夫人的手指动了动,声音微弱,见着芳华的脸凑近,眼泪又堪堪的要落下来:“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呢?”
“大嫂,你别担心,你已经生下孩子来了,现在他正在旁边睡着呢,睡得可香啦。”芳华笑着安慰她:“你好好保养身子,以后就能与他日日见面了。”
“抱过来,让我瞧瞧。”秦少夫人声音虽低,可却十分坚定:“我现在就要见到他。”
芳华点了点头:“好的,大嫂你稍等。”
她站起身来,走到内室的另一端,将小榻上那个玉雪可爱的婴儿抱了起来,笑着走到了秦少夫人床边:“大嫂,你瞧瞧,这孩子多可爱,眼睛眉毛像大哥,鼻子嘴巴像你。”
秦少夫人的眼睛亮了起来,她盯住了芳华怀中的孩子,喃喃自语:“我的孩子,这是我的孩子,他真好看!”
“是啊,方才他还到处找吃的呢。”芳华将婴儿放在秦少夫人的枕边,让他的脸贴着他母亲的,母子两人依偎在一处,画面温馨。
“给他喂了奶否?”秦少夫人轻轻伸手戳了戳他的小脸蛋,眼中满满都是母爱:“是不是我没奶喂他,他饿坏了罢?”
“大嫂,你错了,他方才在你这里吸了几口哪,现儿还小,吃不得多少,等着大了才会时时刻刻的想要吃。”芳华拍了拍小小襁褓:“大嫂,你好好休养,快快好起来,才会有更多的乳汁给他喝。”
“我会的,我会将身子养好的。”秦少夫人点了点头,眼中含着的泪水流了下来:“浩然呢,他在哪里?有没有看到他的孩子?他很高兴罢?”
“大哥刚刚离开用晚膳去了,之前他一直守在你床边,希望你醒来第一眼就能看到他。”芳华这话才说完,就听身后有响动,一回头,见着秦浩然惊喜交加的站在门口:“檀樱!”
“夫君!”秦少夫人循声望了过去,眼中泪光闪闪。
芳华悄悄从床边撤开,把那个位置让了出来,这是他们一家三口团聚的时刻,她要识相,不该这般去打扰。
走到屋子外边,天已经全部黑了,空中有一轮明月闪亮如玉盘,清辉洒在地上,跟那流水一般,园子里的花树仿佛披上了一层轻纱,朦朦胧胧,看得不是很分明。
芳华长长的吐了一口气,秦少夫人醒了过来,她总算是放下了心。
有些产妇,因着生产太费力气,生了孩子之后便沉沉入睡,有那身子虚又逢着有异状可却没人注意得到的,就这样睡着过去了。方才她一直担心秦少夫人会睡到唤不醒来,一只手抓住她的脉门监控了很久,生怕她出现紧急情况。
谢天谢地,她醒来了。
“姑娘,夫人说让我们带你去歇息。”走廊下站着的两个丫鬟迎了上来:“先去用饭罢,姑娘陪了这么久,肯定饿了。”
芳华笑了笑:“不打紧,我一忙起来,便什么都忘记了。”
两个丫鬟钦佩的望着她,眼里全是崇拜:“姑娘,你这本领真是了不得,那稳婆接夫人打赏的时候都还在说呢,要夫人大大的封个红包给你,说若是没有姑娘,大少夫人只怕是已经归西了,孩子也是生不出来的。”
“她是少见多怪,秦家乃是积善人家,有福气,老天爷都会保佑着呢,我这不过是凑巧而已。”芳华赶紧将自己的功劳削减了些,人怕出名猪怕壮,那稳婆到处给她吹嘘,万一来了什么疑难杂症,她也不是什么都能治,到时候不是会让病患和他们的家属失望?
“我们府的主子们确实都很好,给小公子积了福气,只不过也得要姑娘这样的人才能将大少夫人与小公子保下来,换了别人,哪能呢?”两个丫鬟在前边领着芳华往院子外头走,一边叽叽喳喳的表示了崇拜之心:“姑娘端的好本事,以后济世堂肯定能比回春堂还要有名声哪。”
“名声不名声一点儿也不重要,要紧的是能治病救人,济世堂也好,回春堂也罢,把病人治好是我们每个做大夫的心愿。”芳华笑了笑,跟着两个丫鬟朝前走,一点也不觉得她们的夸赞有什么值得骄傲的,身为一个大夫,不在于博得名气,最重要的是能治好病人,那便已经足够。
简单的用过晚膳,芳华去了秦夫人给她准备的院子,院子挺大,比秦浩然住的那院子还要大,里边还有楼台亭阁,修得十分精巧。走到最后一进屋子,门口立着一个丫鬟,见着芳华走过来,慌忙将门帘儿掀起:“姑娘快些进去吧,里头暖和。”
芳华冲她笑了笑,微微低头走进了内室,就见地上铺着一张北狄那边买来的毡毯,雪白的驼毛上织着异域风情,黄沙漫漫,红日从山谷那边升起,大漠上有一行骆驼的影子,踽踽前行,显得格外苍凉。
屋子一角摆着一只鎏金铜兽壶,壶嘴里袅袅的吐出些许白色烟雾,腾腾的朝上边冲了过去,整间屋子充满着一种恬淡的清香。放眼看过去,螺钿镶嵌的拔步床,鲛绡帐幔的四角悬挂着精巧的香囊,檀木桌椅,多宝阁上放着各种精巧的小东西,一看便知那些都是经过精心准备才会搜集来的。
芳华有几分惊讶:“这院子原先有人住?”
丫鬟抿嘴笑着摇了摇头:“没有,这院子一直空着呢。”
“那为何……”芳华有些疑惑,这房间看上去就是有人每日收拾整理一般,否则仓促之间哪里能收拾出这么好的屋子来。
“姑娘,你这是有所不知了,我们家夫人一直想要要生一位姑娘,生了三位公子,这小姐还是没出来,她去诸葛先生那边占卜了一卦,只说夫人以后会有位贴心的女儿,只不过要来得迟些,故此夫人便兴致勃勃的修葺出了这个院子,里边的东西也一一布置好,就等着小姐出生哪,可是……”两个丫鬟的眼睛里都带着笑意:“等来等去的,亲生的没等到,却将姑娘你给等来了。”
“原来如此。”芳华这才明白过来,原来这院子是秦夫人盼女儿给盼出来的哪。
“姑娘,夫人还准备了好些衣裳呢,你可以过来瞧瞧。”丫鬟很热心的领着芳华朝屋子里头走:“这边隔间全是放衣裳的。”
“衣裳什么的我就不看了,等明日再说把,今日可真累了。”芳华摆了摆手:“你们帮我打些热汤过来就行了。”
“好好好,我们这就给姑娘你去准备着。”两个丫鬟行了一礼,慌忙退下。
夜,静谧无边,一点声响都没有,芳华躺在床上,心里头想着昨晚遇袭的事情,明日她一定要与秦夫人去说,非得让五城兵马司将那幕后主使者揪出来才行——饶是盛思文官居二品,可她便不相信了,证据确凿的摆在这里,还会扳不倒他。
她原本并没想着要与盛思文计较,可他却步步紧逼,将她们逼到一个角落,若不奋起抗击,迟早被他会得手,现在这形势,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想了很久,模模糊糊的,芳华最终沉沉睡了过去,新换的蚕丝被子轻软暖和,她睡得十分香甜,一夜无梦。
第二日一早她便起来去给秦夫人请安,秦夫人比她起得要早了许多,还是在寅时末刻就已经在演武场里练了一套剑,等芳华去主院那边时,她刚刚带着丫鬟们回来。
“干娘。”芳华上前行礼,偷眼打量了下秦夫人,此刻的她与平日见着的打扮有些不同,穿着短打衣裳,头发高高梳起,束在头顶上,腰间用玄色腰带缚住,显得很是精神。
“芳华就起来了?昨晚睡得可好?”秦夫人将那把宝剑交给身边的长弓:“那被子床褥可暖和,要不要再加一床?”
芳华忍着笑道:“干娘,都开春了哪,天气还没冷到那个程度。”她抬眼上下打量着秦夫人,由衷的赞叹了一声:“干娘你这打扮可真是爽利,英姿勃勃。”
“哎呀呀,还是我的乖女儿会说话,比你那三个兄长可有眼光多了,他们三个猴崽子,每次都说我这打扮怪模怪样的,哪里怪了?那是没眼光!”秦夫人笑嘻嘻的看了芳华一眼:“这哪里是收的干女儿?这分明便是我的亲生女儿。”
“干娘,我有件事情想要求你呢。”芳华见着秦夫人兴致颇高,赶忙将上元夜的事情说了出来:“本来昨日想跟干娘说的,正好逢着大嫂生产,没空来说这个,今日总算是有了时间,故此才跟干娘来说。”
“什么?竟然有人追杀你们?”秦夫人的眉头一皱,脸色变得很不好看:“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竟然敢在我女儿头上动手?”
“我猜该是我那位爹爹。”芳华说得很是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