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华内疚惭愧着:他陪我在江南山坳水流和街市玩了个遍,他还为了我和凡人起冲突,这说到底皆是因这讨厌的相貌而起。世人皆言自己美,可美接二连三惹出祸端,弄得他想个歪主意用淤泥来给自己化丑,却又不想看到自己难过,尔后幻化出这飘逸的斗篷,像捕鱼姑娘也像采蜜丫头。想来想去,真好的一天。
自责够了,已经日落西山,日月交替更迭,月亮繁星点缀了夜空。夜晚,凡人都入睡了,可以腾云驾雾了。
他们两个踏着祥云一路往目的地赶去,此时木小卉的手歪邪了,不知放何处,是不是还是搂住锦华的腰?这是个难题啊,思来想去还是紧紧搂着她的小蛮腰好,力度合适均匀,不要因为粗心大意而折断了这弱柳扶风的腰肢。
可是锦华只是偏瘦,哪有他想象的这么羸弱地不堪一击啊?只是木小卉心中被锦华睡着的那一块如晚秋般轻柔,轻柔地失了刚毅,软绵地匪夷所思。害怕她从彩云上掉落,忧心一不留神就扭断她腰肢,愁苦挽着肩膀或背会碰到她前面兔兔跳的两个雷区,那就只有如此这般这般如此地谨小慎微找定一个合适的围着挽着她腰了。找来找去就变成一双邪气的手在她腰间做坏事了。
饶是挽着她腰了,看望舍不得太用力,那么在锦华的触感中这个邪魅上仙的挽着实际是“抚”是“摸”,在吃她豆腐占她便宜,太可恶了!她一怒之下逐走他垂涎无赖的手。
脸上闪现出魅惑邪诱的笑,唇微展开,吐出那纤妙细舌绕着小唇曼妙优雅地舔了一圈,勾的人七魂失了八魄。然后伸出右手手掌,从食指、中指、无名指到小拇指一条条地握紧,勾着秦阿寿的眼,随着她柔魅却侵人心魄的妙音“来啊,过来啊”。
锦华现在就和木小卉对着来,他不让自己收魂,自己就偏要!再来一招狠毒残酷的,锦华十指变长,指甲呈灰红色,唇也如此,在胸前绕了个圈,大喊一声“噬魂大法”,没用。
秦阿寿的魂魄依然在他体内完好,只是他被锦华那变长的手指和变黑的唇给吓得屁滚尿流,终于相信她是鬼了,秦阿寿要逃,却被木小卉定住。
木小卉暂时不管秦阿寿,而是去扶着几乎气尽血绝的锦华,给她诊脉,一边心疼道:“锦华,其实我也可以收了那秦阿寿的魂,你就别折磨自己了。”
顽固不化的人是很难赶走的,这时是木小卉表现的时刻,英雄帮美人来了。他抽出他的砥砺剑剑指那些受蛊惑者:“秦阿寿是欺压诈骗之人,你们怎么还相信他?”
木小卉的正义凛然浩然气泰然矗立和砥砺剑自身所散发的神圣浑厚气贯如虹已逼得那些迷信者胆战心惊了,踉跄逃出了秦阿寿的神祠。
砥砺剑归鞘,木小卉摇头撇笑着秦阿寿:“秦阿寿,你的神祠怎么还没被人拆掉啊?”
“你们两个,怎么还来?昨天老夫已经被你们洗劫一空了,你们还要怎样?”秦阿寿害怕得脸打颤舌头打圈,直往后退,一个不稳往后倒,坐在了椅子上。
“爱美是人之常情,我想,木小卉你身为上仙也躲不过这理吧?”锦华勾唇一下,只是眼眸未有任何变化,笑容只浮在脸上:“世间美颜佳人难以计数,木小卉在天庭随意便可看到,偶尔腻了,看看地府的我,嗯,算是换换眼神口味吧。”转身走人。
木小卉却在痴傻地分析念着锦华这番莫名其妙突如其来的话,“天庭佳人难以计数?换换口味?”木小卉念着:“锦华这是?”
颖悟绝伦的木小卉很快舒展了皱着的脸:“锦华你在想什么啊?我没有玩弄你的意思。”
锦华不再就此事讨论了,眼见卯时已过,太阳升起,她和木小卉不能再飞翔了,以免惊着凡人,于是双臂撑开双腿微微劈开,像飞鸟一样降落再上栗县,来到秦阿寿所在在的神祠。
说起来锦华生气是因为木小卉对卞城王不尊而起的,只是不知怎么会联想到木小卉对自己的感情是否真实持久。
他们并肩飞行踏着祥云瑞霭,一手搂着对方的腰,一手撑开,似两只齐飞的鸟,一只是猛禽,一只是小鹧鸪,欢笑中有点不协调。
森罗殿。
阎王还是那么谄言媚上地欢迎锦华,为他接风,木小卉觉得阎王那吮痈舐痔阿谀奉迎的样子实在难看,不如正正经经地说着官话打着招呼。
而现在,看他表情喷火,收纳不住,那定是在嫉妒吧,一个追魂令本在他之下,现在却一跃而上成了他的上司,他定是一时难以接受。锦华想对他说明真情,让他不要这么难受,可这真实情况怎能说出啊?
罢了,自己只要一个月坐公堂即可,很快就不要看到陆判的嫉妒眼神了。
再看看公案上:生死簿、桃木笔、令牌桶、惊堂木都一应俱全。
还有,就是坐在右侧听审的木小卉,那是不可缺少的,他正襟危坐稳如泰立的正定,是锦华不可或缺的后背力量。
锦华心里念着:卞成王谢谢你。
再看木小卉,他也是很乐意地恭送卞成王。锦华这才放下心来:还好木小卉没闹出乱子,那就算是他和卞成王或者卞城王对他说了那日的桃花雨下之事,无妨,总归是都要知道的。现在暂且盼木小卉帮助自己审案吧。
锦华走向公案,路过木小卉身边,却听到他低言:“锦华自己处事,我只会在旁听审,并不是不帮你,只是现在不宜公开助你。你要体会卞成王的苦心。”
怎么一向爽快干脆利索的木小卉说了这一段用心良苦如长辈的话啊?看来他是听了卞成王的悉心教诲了。只是他为何不肯当众帮我?这也是卞成王的意思吧?
锦华只回了一声好就坐上了上座,木小卉站他身后。锦华将木小卉的藏魂盒拿出放置在公安上,脸无色音无笑:“这里面装有秦阿寿的魂魄,我已收回,还请阎王收好。”
阎王听此,首先说道“有劳伏邪君为地府做这等下贱事了”,然后是凶煞恶狠喊道:“木小卉在何处?为什么你不履行职责去收秦阿寿的魂魄?”
木小卉连忙挪步到森罗殿中央要解释,锦华已经给她解释了:“木小卉她无力收取这贪财好色的秦阿寿的魂魄,我就帮她收了。”望也不望阎王一眼,却对卞城王投去感激的眼神,感谢他之前不让小卉去收秦阿寿的恶魂,只是现在不方便说。
她其实是担心木小卉和卞成王,更深入的说,是担心木小卉,他虽与卞成王没什么交集,但每次他都会因她说道卞成王而板脸。他那火脾气,不知会对卞成王怎样?说来也奇怪,卞成王留木小卉说话干什么?他们有什么好说的?
哎呀?该不会是卞成王交代木小卉要好好照顾我吧?那真是多余,木小卉自然会对我好,卞成王这么做捅破了这层纸,倒是让我害羞了,嗨。
到此,也只能这样了,只要卞成王和木小卉不起冲突就好了,随他说什么吧。
现在要回北殿公堂了,锦华还迷昏着不小心撞到了陆判,她赶紧行弯腰礼:“属下莽撞了。”
却看这陆判眼眸够阴笑的,回她一句:“锦华要替代卞成王坐公堂了,何须向本判官致歉?”话语中的尖酸难忍。
锦华按礼回道:“陆判本就是属下上级,亦是前辈,锦华撞了陆判,致歉是应当。”
……
“呃”了一下,木小卉立马意识道,摇头:“不可,若如此,那锦华就成了内定的人选了。不成仙还好,一旦成了仙,那定会遭人非议。还是卞成王此法周到缜密。”木小卉终于在卞成王面前放低了声音,不得不承认卞成王他思虑周全。
卞成王也欣赏这位年轻的上仙:虽桀骜嶙嶙但也能谦恭下士不矜不伐,虚心接受他人建议,去除自己的想法,才德俱全。
卞成王对木小卉的话回以一笑,算是达成共识了。可木小卉要弄清楚:“卞成王,晚辈还是不明白,你为何如此不惜一切地帮助锦华?仅仅是为了让我和她成眷侣吗?”
木小卉的怀疑不无道理,卞成王要给个合理的理由才能让他完全放心:“我和锦华如师徒一般,我不希望她用远埋没在这不见天日的地府中或者沉落在那无休止的轮回里。幸好遇到你对她有情意,那再好不过,我相信锦华将来不亚于任何一个上仙。所以现在自然要帮助她。”
师徒情谊——这番理由足够了,木小卉还想问“你们并没有以师徒相称”,但觉得这样太啰嗦。
木小卉回头转身讶异道:“卞成王你知道我和锦华……”没说完,木小卉一挥手承认道:“是的,我喜欢锦华,那又怎样?我何曾令她入困境了?”
卞成王将木小卉对锦华的宠爱在地府引起的嫉恨还有因此得罪的地祇都给列数了一遍,最后总结道:“你既爱她,就别让她惹祸上身!”
木小卉方才如梦初醒,他认为卞成王分析的对,但谁说他无法护锦华?木小卉狂躁道:“我现在就在地府宣布我看中锦华了,要带走她,看谁还敢暗害她!”
“伏邪君还是小声为妙,克制一下情绪。”卞成王正定眯眼提醒道:“只怕隔墙有耳。你要是带走锦华,只会给她招来更大的灾祸。试想一下‘女娲幼子伏邪君与地府****差有染’这样的话传出,女娲娘娘为了保你名声定会牺牲锦华,我说的没错吧?”
又是女娲,是他娘亲,木小卉无法反抗,他现在真有昭告天下的打算:就算违逆长辈也要娶锦华为妻!
接下来呢,卞成王要疏导一下木小卉那误解的心思了,当然有些话不能让别人听到,那就先清场:“本王有话要向伏邪君禀告,你们都出去吧。”
锦华和众鬼差都陆续出去了,其中一个判官,可以说是北殿坐第二把交椅的,对于卞成王刚才所做得决定很不满,当即就变了脸色,却不敢言,但是他对锦华的愤怒可都写在脸上了。只有熟悉北殿的卞成王注意到了这个判官的不对劲,不过现在暂时不说他。
看那秦阿寿扑在地上铺了个空,锦华再无力去收魂了。木小卉也顾不了什么后顾之忧了,就拿着锦华腰间的藏魂盒,将秦阿寿的魂魄收入盒子中,唾手可得。秦阿寿就只剩下一具尸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