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时,乔睿东接到林哥的消息,说乔睿东的妈妈在知道儿子干坏事儿之后,得了精神病,并且自杀身亡。
前后算起来,他做特情人员已经有一年多,他每日游走在法律边缘,社会边缘,想着有一天能风风光光地回家去,却不想,早已家破人亡。
乔睿东当晚跑到海边,嚎啕大哭。
他害死了自己的妈妈,他让爸爸失望,这一切,都是由他造成的。
他在海边大喊大哭,自责万分,却是没人能来安慰他,没人能帮他,也没人能让他回到过去,没人能改变这一切,没人能把死去的人唤醒。
舒慧这时候再次戒毒失败,才几天没人看着她而已,毒瘾就又犯了,可组织已经散了,离开了提供毒品给她的男人,她没法儿生存,于是在毒瘾发作的时候割腕自杀了。
乔睿东和舒晴在出租屋找到她的时候,她已经躺在满是血的浴缸里,奄奄一息了,才说了几句话,就咽了气。
虽然组织散了,可这一切并没有顺利结束,还是有人找上了他,虽然那些人也只是怀疑他,可黑道上的人哪那么多道理跟你讲,一群人追他追了好几条街,最后把他堵在巷子里拳打脚踢,他后背的疤就是那时候留下的。
乔睿东就是再能打,以一敌众也是必会吃亏的。
他从巷子里爬出来,发现除了后背还有胳膊也挨了一刀,他浑身是血,去医院包扎的时候只有他一个人。
这时候他想家了。
小时候和人打架,每次弄得满身尘土,鼻青脸肿回来,少不了母亲的念叨,父亲恨铁不成钢的训诫,还有筱安瞠目结舌泪眼汪汪的斥责。
如今一切皆以无法改变,母亲再不会唠叨,父亲再不会理他,筱安……不知还会不会原谅他。
身在异乡,他第一次感觉如此没根儿,如此漂泊,他从来一个人独行,从来不知道家庭,儿女情长会有一天由模糊状态变得这么清晰,这么让他难舍。
他靠在医院悠长的走廊上,眼前一片虚无。
他就是有泪,也已经流不出来了。
可他不后悔,所有的路,都是他自己走出来的,他要活下去,好好儿活下去,总有一天他会有机会翻身,有机会拼出他自己的事业,有机会衣锦还乡,这也是他一直以来的愿望,他要为父母分担家庭重担,要为筱安准备一个温暖美好的未来,他相信,他会做得到。
满身绷带,一番自我鼓励以后,他准备再次上路。
这一次,他要重头再来。
林哥知道他受伤,先是问他一遍,是不是暴露身份,是不是被人报复。乔睿东说不是,他们也只是怀疑,可被打这样儿那群人也没说出个什么来,他们自当解了气就算了,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还会想起这茬儿卷土重来。
林哥叹口气,心疼这孩子,自掏腰包给了医药费,并且上报组织,为进一步保护他的人身安全要送他出去避一避,乔睿东当时有些愣了,“林哥?你是说……结束了?”
林哥拍拍他的肩膀,“剩下的事儿你就别管了,你还有你的未来。”
乔睿东当即喉结滚动了几次,几欲哽咽,“谢谢林哥。”
“是我该谢谢你,我代替组织谢谢你,你是个好孩子。”
林哥纵使有公务在身,纵使可以再利用这个年轻人一些日子,或者更长日子,甚至和他签订保密协议,让他长期做公安的特情人员,可人都是有感情的,林哥不敢说他这时候还能保持多少的理智,他只知道,这孩子,不能再被他毁了。
“小东,你应该有一个好前途,我儿子要是还活着,也该差不多有你这么高了。”
林哥摇摇头,叹气。
“他……怎么死的?”
林哥一边抽烟一边说:“吸毒,我是缉毒大队的,他偏偏就染上了毒瘾,哎!”
乔睿东没敢再往下说。
“小东,你受苦了,咱们俩非亲非故,你能帮忙,说明你有社会责任感,正义感,可我明白,不是理所当然,如果你不干这事儿,前途一片光明,你放心,以后,有任何事情都可以来找我,你就当我一弟弟!我希望你好好努力,闯出一片天来,林哥就没白为你操心!”
“林哥,你放心,我知道将来该怎么做。”
林哥点点头,“我和组织上争取了一个机会,送你去澳洲避一避,澳洲西澳大学,你不是学矿产的吗?那所大学挺热的。”
乔睿东万万没想到,自己会有机会去西澳大学留学,那是他连想都没敢想过的地方。
“我们已经找人给你做了假的身份信息,等这案子结了,你再回来,好好努力!”
“谢谢林哥!我,我没想到,我还有机会……去留学……”乔睿东难免有些激动。
“特情人员理应受到我们的保护,同时你也要保护好自己,案子的事儿别和任何人提起,为防止有可能的打击报复,暂时还是尽量别跟无辜的人联系,再忍忍。”
乔睿东应下来,即刻就带着一个全新的身份,来到澳大利亚西澳大学攻读采矿工程(Engineer - Mining )。
到了澳洲,乔睿东一直努力勤奋,成绩突出,聪明敢干,眼光独到,也很有管理上的头脑,几次受到来自国内的矿业集团青睐,想招他回国,他和顾成池的相识就是从那时开始。
异国他乡,孤身一人,他一直没有忘记自己的理想抱负,再不允许自己自暴自弃,他早已下定决心,忘掉过去,重新开始,凤凰涅槃,浴火重生。
两年半以后的一个下午,乔睿东刚刚和久航集团的顾成池还有一群同学打完篮球,一身臭汗,回到宿舍,他接了通电话,那头说,小东,案子结了,你可以回来了。
乔睿东当时握着电话好半天没说出话来。
期盼这一刻太久了。
顾成池刚刚对他抛出了久航集团的橄榄枝。
乔睿东从那时起正式成为久航集团里最年轻的一位新成员。
从澳洲到中国,从天上落了地,犹如重返人间。
走出首都机场,踏上这片土地,他深深吸了一口气。
面对这个繁华的,陌生的,又颇为亲切的城市,他在心里说,我回来了。
当天下午,顾成池在北京招待他之后就去和另一个人谈合作意向,这个人正是筱安的父亲。
乔睿东并不知道,此时,他和筱安已经同在北京,并且同住一家宾馆,并且就住隔壁。
筱安当天和父亲到达北京,父亲进屋还没来得及坐下,就下去和人谈事情,期间筱安在屋里歇着看电视,父亲怕她饿,叫她下去一起吃饭,顺便见见他的新老板,筱安当时没去,她实在有些累,而且也不太愿意和人打交道,她也不知道,父亲的这个新老板就是兰书的老公顾成池,而顾成池即刻就要派遣到新疆去的人就是住她隔壁的乔睿东。
父亲当即和顾成池达成合作一向,在久航矿业新疆一处工地担任总工程师一职,距离乔睿东即将负责的另一个工地并不远。
也许是命运齿轮暂时错过了一次,他和筱安即使就住隔壁,也没有见上一面。
乔睿东在隔壁房间里,拿出那个已经褪色的红色发卡,躺在床上,露出一个许久不见的笑容。
第四天,乔睿东便被顾成池派到新疆,同一天,就在他刚刚离开酒店不久的时候,筱安也从房间里拖着行李箱和爸爸一起,奔赴首都机场。
他们乘坐的出租车同属一家公司,一前一后,只不过在红灯过后,分别开往不同方向。
到新疆后,乔睿东整日忙于工作,有时候需要和当地工人一起下井,虽然不需要出卖劳动力,可危险系数还是有的。他很年轻,刚到那边的时候,很多人不服他,因他之前有过的那段背景,和人打交道,交朋友也都有他自有的那套方式,后来,他渐渐和那些工地上的人交为朋友,甚至和当地军区的领导交情匪浅,在那一带渐渐稳固下来,可以说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可这些当然都不是他想要的。
他想要的,渴望的,日夜盼望的,就是能回家,回到筱安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