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主这些话，日后万万说不得，尤其是在皇上面前。”抬手捂住了素衣的嘴，欣嬷嬷连忙道。
看着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欣嬷嬷叹了口气：“小主对娘娘的忠心，娘娘一直是明白的，不管是什么身份，小主想要尽心服侍娘娘，都是可以的，如今当了主子，便是真的可以和娘娘做姐妹了，小主难道不高兴？”
“可是……可是陛下他……”等欣嬷嬷松开手，素衣终是惴惴地低下了头，抬手去绞自己的衣角。自那日昭阳殿侍寝之后，皇帝便一次都没有来见过她，大抵是将她这个出生卑贱的女子忘在这怡春宫里了。
之后她还从旁的宫婢们口中听到，说是陛下是因着萧贵妃的缘故，才愿意宠幸她这个卑贱的婢子，如今将她安置在这怡春宫里，封了宝林却不赐名赐姓，便是因着对她根本没有半分上心。那一夜她的的优待，得的尊宠，不过是皇帝陛下想要讨贵妃娘娘欢喜罢了，就如同如今他这般将她随意弃之，也是为着萧贵妃的缘故。
知道了这些，素衣心中便是更加绝望和惶恐了。她的确做过梦，只盼着皇上能惦记着她一分半分，只盼着那些殊荣都是因着皇上喜欢自己的缘故。她也盼着自己有朝一日能如齐婕妤一般，怀上陛下的龙嗣，虽然不能与萧贵妃争辉，但是，也能在陛下心中占一点分量，能在这后宫之后过上自己从前根本不敢奢望的生活。
“奴婢知道小主的委屈，只是，如今皇后娘娘回来了，小主的这些委屈，都会有娘娘替你做主。你是她钟秀宫里出来的主子，比起其他妃嫔，她对你必定更加亲厚一些。”眼看着要到午膳时间了，外面的人也越发多了，欣嬷嬷知道自己不便久留，也只是抬手抚了抚素衣的头发，“小主也要记住了，你是钟秀宫出来的人，钟秀宫的主子是我们执掌中宫的皇后娘娘，是这后宫之中唯一的主子。”
看着素衣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欣嬷嬷俯身拜别，背过身去的时候，淡淡叹了口气。素衣是个聪明的孩子，若是不聪明，这般单纯的性子也不至于让她能在这宫中活到现在。只是，单单是这点聪明，还是不够的。她虽然有心指点，不过她左不过也只是个太后派去钟秀宫伺候皇后娘娘的奴婢罢了，她能提点的也只有这么多，今后素衣的命运如何，便要看她如何自己去争取，还要看她们的皇后娘娘如何决断了。
从怡春宫回来的时候，皇后娘娘已经起了，正在内殿由着婢子们替她梳洗穿戴，欣嬷嬷着人去准备了水果送过来，这才进去复命。
“素衣小主感沐娘娘恩德，说是今日无法，明日一早便来拜谢娘娘。”欣嬷嬷垂首禀报，还不等慕青青开口问，便继续说道，“奴婢还去给齐婕妤请了安，婕妤一切安好，太医也说婕妤胎像安稳，只是如今显怀了，身子重，天气又冷，不易多出来走动。”
“齐婕妤的身孕也有四个月了吧？”算算时间，此番她离开帝都已经有三个月之久，如今冬去春来，奈何这邺水城的冬日似乎不愿散去一般，到了这春花都该开满山间的日子，依旧一片阴沉冷冽，前些日子还在夜里下起了小雪，因着这般诡异的天气，这些日子钦天监那边也是忙得焦头烂额。
“婕妤的身子显怀得早，如今看着已经有些笨重。”欣嬷嬷答道，剩下的一些话，没有说出口，太医曾说，这般模样，婕妤腹中极有可能是一对双生子。对于双生子，寻常百姓家自然是极尽喜爱的，可是，在这皇家。若是诞下两位帝姬还好，若是两位皇子的话，那便是最大的不幸，双生皇子里，必定是有一个活不过第二天的。
这件事情，因着帝后出行之后，欣嬷嬷受了太后的旨意特意去关照齐芳的身孕，所以在得太医告知之后，欣嬷嬷之将这件事情告诉了太后娘娘，太后娘娘的意思，也是将这件事情压下来。如今宫中知道这件事情的，加上太医不过三人，连齐婕妤自己都不知道。
“本宫听太医说，四个月胎像已稳，不过今日这皇城风寒，如今加上萧贵妃也有了身孕，齐婕妤那边，嬷嬷还是多走动照顾着些才好。”看着送进来的苹果，慕青青一面吃着，一面嘱咐。她知道欣嬷嬷虽然如今在她宫中做管事嬷嬷，不过是依旧是太后身边的人，太后十分看重齐芳的那一胎，如今她差了欣嬷嬷去那边照拂齐芳，以显示她对齐芳身孕的重视，二来是太后的人自然也会十分上心，不会叫人害了齐芳，更不会让人嫁祸到自己头上来，“萧贵妃那边，也叫太医院要十二万分的尽心才行。”
“奴婢这便去吩咐。”听着她懒懒的安排，欣嬷嬷应了一声，要转身去太医院传旨，却被慕青青叫住了。
“本宫近月未归，嬷嬷在宫中可好？”遣退了一旁伺候的婢子，慕青青靠在软椅上，看着窗外颇有几分萧索的天气，“这钟秀宫上下，可都还好？”
“宫中有太后在，陛下和娘娘不在这些日子，后宫之中也都安稳，钟秀宫上下之前有素衣主子打理，也是井井有条，没什么大事。”见慕青青只让她一个人留下，欣嬷嬷也只是垂手站着，安静答话。
“嬷嬷入宫多少年了？”状似无意地问道，慕青青的话仿佛只是在闲聊一般，侧头瞧着欣嬷嬷还站着，指了指一旁的茶凳，“嬷嬷坐吧，本宫不过是想找人叙叙话，不要拘束。”
“回禀娘娘，奴婢十二岁入宫，如今已有二十个年头了。”欣嬷嬷应了慕青青的话，在茶桌旁坐下，却也是双手叠放在膝上，正襟危坐，恭敬有加地回答到，“奴婢刚入宫时便被分到了永寿宫，当初是服侍圣祖皇太后的。”
“本宫还以为，嬷嬷是太后娘娘的陪嫁。”听得她答话，慕青青倒是有些吃惊，苏曼青身边的几个嬷嬷，看着年纪都与苏曼青相当，最得苏曼青信任的是柳云清柳嬷嬷，她知道那是苏曼青的陪嫁丫鬟。这个欣嬷嬷虽然当初没有随太后去往皇陵，不过一直在永寿宫管事，本以为她会是苏曼青安插在宫中的眼线，却不想，她竟然是这般老资历的人，“嬷嬷年纪轻轻，却是伺候两位太后的人，算得上是宫中老人了。”
“太后娘娘也说，奴婢是有福气的人，承蒙天大的恩典，才能有这般殊荣伺候几位主子。”欣嬷嬷缓缓答道，心中不知慕青青所言何意，小心揣测着，生怕自己说错什么话。
“嬷嬷入宫这么多年，宫外家人亲眷如今怎么样了？”抬手去拿软椅旁矮桌上的水果，慕青青一边问道，那边欣嬷嬷见状，忙起身上前去将果盘捧起，递到慕青青面前。
“奴婢自小便被卖到宫中，入宫二十年从来没有打探过家中人的消息，他们卖我那日便当没了我这个女儿，我自然也是入宫之后便当自己没有家人，只有主子了。”这家中之事，便是如今的太后娘娘也没有问起过。算起来，她虽然一直为永寿宫效力，可是真正服侍太后苏曼青的日子并不多。
白轩羽登基称帝，苏曼青从钟秀宫搬到永寿宫不过月余，便带着自己的贴身丫鬟柳云清去了皇陵，留她在永寿宫管事，太后回来之后，她伺候了几个月，忙完新人选秀的事情，没多久便被送到了这钟秀宫来。她之所以事事以太后为重，听从太后的安排，不过是因着她一直以来只是忠心于永寿宫的主子罢了。
“本宫入宫晚，只听得所有人都唤你欣嬷嬷，却是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总不会刚入宫的时候便被叫嬷嬷了吧？”吃了一瓣苹果，慕青青看着在自己面前小心翼翼的欣嬷嬷，她倒是也觉得有些诧异，当初刚搬回钟秀宫的时候，欣嬷嬷过来时对她也是恭敬，却从不像如今这般谨慎，如今几句闲话间，慕青青倒是觉得，这个老资历的嬷嬷居然在怕自己。
“奴婢贱名楚欣容，因着圣祖皇太后怜爱，入宫十年便做了长寿宫中的掌事女官，因着当时司寝女官是容嬷嬷，尚衣局的楚尚衣被唤作楚嬷嬷，所以永寿宫中的其他宫人婢子便唤奴婢一声欣嬷嬷。”
“容嬷嬷？”听得这个称呼，慕青青面容微微扭曲，憋着一口气，才让自己没在欣嬷嬷面前笑出来。
“容嬷嬷如今已经告老还乡，司寝女官现在是徐姑姑。”眼瞧着皇后面色一遍，欣嬷嬷不知道她是不是想要探听容嬷嬷的时，容嬷嬷年纪比她大许多，早在圣祖皇太后还在的时候，便告老还乡去了，虽不知道皇后提她何意，却也还是据实回答。
“原来是这样。”憋住笑，慕青青顿了一顿，收敛好面上的情绪，这才抬眼看着欣嬷嬷，“之前太后派你来钟秀宫管事，本宫却是因着宫宴之事一连忙了几个月，还未来得及与你说上几句话，便又匆匆随着陛下出宫了。”
“他们都叫你嬷嬷，因着你的资历，可是在本宫看来，你比本宫的母亲还要小上几岁，本宫以后便唤你欣容可好？”直起了身子，慕青青看着面前的楚欣容，如今小满不知身在何处，素衣又做了主子，这钟秀宫上下，她须得寻一个能管事人来为己所用才行，若是身边都不留一两个心腹，她要在宫中如何立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