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殡仪馆门口的时候,张素芬先下车去找开门的孙大爷打开大门,然后在传达室填写夜间出入登记。老蒋坐在驾驶座上,双眼不停地寻找着她的身影,看到她对孙大爷笑着点头的时候,他也跟着傻笑。
“小海,你说你师姐为什么今晚特别安静?诶,嘶,小海,你觉不觉得,今晚这车上的冷气特别强啊?我这背后……咳,啧,诶呀!”
老蒋回过头来跟我说话,他转动身体,手架到背靠椅上。江医生此时就坐在他的后面,他这手肘搭在椅背上,也就正对着江医生嘴巴的位置。这才说了几句话,他就明显感觉到身上阳气在减弱,身体也开始变得冰冷异常。
我一路上坐在江医生的身边,早就半边身体都冻麻木了,再听到老蒋这么说,内心也是哭笑不得。也就他人胖脂肪厚,这都什么时候了,才感觉到阴气的阴寒来。
江医生看我这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再看看周围那些薄薄的霜花,也就明白了过来。对我不住地点头后,消失不见。
“不好意思,一时忘了自己已经死了,我还会再来找你的。”
它一闪,瞬间消失,而张素芬这个时候正好开门上车。一上车,她就明显感觉到车里有些不同了,两只眼睛看我的时候还特意眨了几下。
“嗯,是有点冷,不过可能是这车的冷气坏了,或者是车厢后面有什么地方漏了,等会儿我去检查一下。老蒋开车吧,这么晚了,估计背尸匠都不在了。”
“没事,老磨闯了这么大的祸,我已经罚他在这里常住了!哎,还好有你小子在,不然这次损失要大发了!一提到这个我就生气,老员工了,怎么什么都不知道!就没见过他这样的!”
我也就是顺口一说,没想到老蒋是点了火的鞭炮,那一顿炸!可我一句都听不懂,完全闹不清楚他说的是什么情况。难道和我失去记忆的那几天有关系?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不过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还是等没有人的时候再找张素芬单独谈吧!我心里默默想着,就低下头什么话也没说,只是忍不住扭头看身后的那堵隔板墙。
车子很快启动了,没有江医生在,车子里的温度马上就恢复了。这件事情也就是我和张素芬清楚,什么都不知道的老蒋,从进车开进院子到下车,一直嘟囔。
“啧,这是见鬼了怎么着!破玩意儿!算了,反正明天这车子就要去二线城市了,我在国外定的新车子,明天就要开始正式运行了!小海,走,咱们去办公室,这里让你师姐来就可以了。”
这可是破天荒来头一遭,老蒋竟然不打算和张素芬独处,而是要跟我一起去什么鬼办公室!我这也是醉了,肚子又饿人又困,就差没有倒地睡觉了,他让我去办公室做什么!
不过我们是身在国旗下,长在春风里,四面向海,一颗红心听领导的好孩子。既然领导都这么说了,我也自然是他说去哪儿就去哪儿。不过我用后脑勺也能知道,他一定还是想从我这里,试试看能不能说动师姐。
说是要去办公室,但实际上还是要先去停尸房,不然就张素芬一个人,这车子也是个问题。
“我说小海啊!你都这么大小伙子了,怎么不会开车呢?照我说啊,就这几天,我放你假去学车,学费什么的我出,这里一忙起来,可是比你们化妆课忙!我看你这形象不错,去大客户那,还是你这样子的有面子!”
“嗯,谢谢馆长,我以后会更努力的!”
这一回到殡仪馆,之前那些小倒霉竟然全没了,不但倒霉没有了,我还感觉这次幸运的不得了。这公费学驾驶技术,可是想都没想过的事情!多一份工作也就能多一份工资,技多不压身的道理我还是懂的。
“你小子跟我客气什么!要不是因为你,这次殡仪馆要损失近一半财产,你师姐可是在我面前说了你不少好话啊!”
老蒋又习惯性地想用手拍我肩膀,不过这次被张素芬给推开了,然后很严肃地批评了一顿。
“都说过多少次了,别拍孩子的肩膀和脑袋!你们先去吧,我自己能和老磨把客人送化妆楼的。小海,你回去后早点休息,明天……”
她一说到这个,双眉皱了一下,然后手机就响了起来:EverytimeIleavetoheadoutontheroad……
张素芬看了下电话号码,很自然的接着电话往边上走去,然后开始和电话里那头又说有笑的。我再回头看老蒋,双眼一直瞪着她,双手握紧拳头,像是在压制什么怒火。
“老蒋,我们去找老磨吧。客人这么晾着也不是事情,这样对客人不礼貌。”我试着用手拍了拍老蒋的胳膊,结果被他狠狠瞪了一眼。
那眼神里不止充满怒火,竟然还有杀气!一副随时要找人干架的样子。不过那眼神也就是一瞬间,他火了一会儿,整个人又颓废下去,双肩挂着,样子十分沮丧。
“冲动是魔鬼啊!老蒋,咱们人在身边,还有我,从长计议啊!”
“还从什么长计议,她前几天跟一个男的好上了!你也别安慰我了,你不在的这几天,发生了很多事情,我就不懂了,我哪儿比不上那小子了!我不服!”
“你就是这点不自信不好!我师姐在您这里这么多年了,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识过。不过是个小插曲,只要不结婚,你永远有机会!”
这可是我的亲身经验,本来我和那女孩好了都大半年了,结果还被我哥们给抢了!可人家说了,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我可以没有衣服不能没手足,结果这么多年我就裸奔前行。
不过让我感觉解气的是,他们也没能走到最后,而且也是因为第三者,闹了个不欢而散。
“对!你小子说话就是有道理!嗯,年轻人,有前途,以后有好事,我都会带上你!我就不信了,我蒋伟峰还能比不上一个什么都没有的画家!”
“就是,老蒋你现在也算是事业有成了,就算退一万步,真不能和我师姐在一起,那漂亮姑娘多了去了!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不是?你仔细想想,是不是这个理!”
如果趁着这次机会,帮张素芬把这死胖子晒一边,也算是帮她了。再穷的画家,也比他满肚子流油的殡葬人要好!
我这么一说,老蒋像是脑子转过弯来了,茫然地点了点头,然后开始挠头。
“诶,是这么说来着!那我这么多年,这是自己作自己了呀!嘶,诶呀,小海啊!我觉着大学生就是不一样,你学什么专业来着?”
“心理学专业,H大学本科毕业。”
“啧,我说来着!就是你说的这话再理!我这么多年来,这都是让费了青春啊!诶呀,真是相见恨晚啊,要是你小子早点来,我这么多年单身,这至于嘛!”
老蒋像是如梦初醒,这样子是越说越和我投缘的样子。他上下打量了一下我,然后非常满意的点了点头。看着他那眼神,我总有一种快要被人卖掉的感觉。
“咳咳,老蒋,我想把客人送老磨那,等会儿咱们再聊?”
“嗯,工作时候不忘记本职工作!年轻人,不错嘛!去吧,我在办公室等你!”
老蒋说着,就摇头晃脑地离开了。而我则是想狠狠的抽自己几个大嘴巴子!这破嘴,就不能说明天再去啊!这下又不能睡觉了!正嘟囔着自己臭嘴,一回头,又看到江医生站在自己尸体面前,不停地左右看着。
“江医生,这个,我要先送您去停尸房……”
这样说话特别变扭,而江医生像是完全没有听到,还想把被单子拉的更开一点,好看清楚里面的情况。
“额,不好意思,能帮帮我吗?”
他是新鬼,灵体阴气大,但不懂得用阴气碰触实体的办法。试了几次都是穿被子而过,他只能让我帮忙了。
“那个,江医生,我看今天就算了吧,明天我们再化妆的时候……”
“不行,明天他们可能就要大清早的火化尸体了,到时候就来不及了!”
既然人家本主都要求了,我这个外人自然也就乖乖掀被子。这新鬼脾气最大,一个不小心,那是会伤人伤己的,能不得罪还是不得罪的好。
我拿着白色的被单的一角,这被子之前被冻过,所以现在有点僵硬。轻轻掀开后,我被眼前的一切给吓到了。
他的手臂竟然是断裂的,脖子粗看没什么,但细看,就会发现有一道很细的疤痕。江医生自己动了一下脑袋,虽然那手又穿过去了,但因为我扯被单,那脑袋动了一下,竟然也看出一点不寻常来!
“什么情况!江医生,你不是心梗突发吗?”
“你觉得身在七楼的我,可能是心梗吗?”
“那,要我报警吗?”
“不,先不要打草惊蛇,警方那边我回去想办法!你想办法保住我的尸体,不要被火化,能保多久保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