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外面的天色有多么灿烂,阳光有多么明媚,子夜却永远都被黑暗笼罩着。如同是潜伏在深渊当中的猛兽,随时随地向外吐着血红的信子。
笑面杀手和阮君承被捆绑着丢在一间暗室里,整间暗室只有一扇小窗户,透着外面的天色。
君承挣扎了一下,试图把自己的身体直起来,一直枕着一条手臂,都已经没有知觉了。
“喂,你就是上次的那个人吧?”君承靠在墙上开口,两个人这样不说话已经整整一个晚上了。他对这个戴着银色笑脸面具的人倒是有些好奇,反正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能够出去,或者说不知道还能不能出去,两个人聊聊天总比这样死闷着要好吧。
薇听着他的声音在耳边回响,一时间百感交集,不知道该如何去回答他的话,生怕自己一个开口,就难以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会泄露出马脚。
可是……在子夜,她的面具终会被揭开,到那个时候……明明希望阮君承一辈子都不要知道自己的身份,可是,心底似乎又暗暗地想让他早日知晓自己就是代薇,他说……他愿意用一辈子去陪伴的代薇。
可是,到那个时候,他究竟能不能接受她的身份,她却没有丝毫的把握……
她正在胡思乱想,君承又开了口。
“那天早上醒过来我看到房间又恢复了原样,我还以为……是在做梦呢……”君承自嘲般笑了笑:“……直到昨天又看到你,我才知道那并不是幻觉……”
薇只是听着,没有做出任何答复。
该怎么和他解释那天的一切?告诉他澈用迷药迷晕了他,然后把她带走了吗?
“我不知道……”君承停顿了一会儿,仿佛是很无措的歪了歪脑袋:“……他们是为了抓你……才把我一起抓来的吗?……你又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呢?”
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薇恍惚了一下……到底,是为了谁呢?是为了君承,还是为了涉……她也搞不明白,只是知道她来赴这一趟约,有许多事情,或许都能够迎刃而解。
比如,那个恶魔,寒;比如司狼掩藏的秘密,刀片计划;再比如,救出君承,或者,拆穿她的真正身份,给他一个,再度选择的机会……
“……我会出现在临海仓库,是为了任务。只是没想到,你也会在那里。”薇稳稳心神,强作镇定。
“可是……”君承才开口说了两个字,却一反常态的沉默下去。昨天他就是被作为人质被带到仓库的,作用,自然是威胁面前的这个戴着银质面具女人。可是不管怎么想,除了几个月前的那次偶然相遇,他救了她一回,两个人之间便再也没有其他任何交集了……那些绑架他们的人,凭什么就认定自己有威胁得了她的资本?又怎么能笃定她一定会来,而安排了这么多的埋伏?
虽然想不通的事情有太多太多,但既然对方不想解释,他也不好意思再继续追问下去。
君承仰起头抵在墙上,放松了身体,尽量不给自己造成更大的负担。
薇用眼角余光扫了他一眼,既然他没有继续追问的意愿,她也不免暗暗松了一口气。不知道为什么,她并不想编更多的谎言去欺骗眼前的这个男人,虽然,这对她而言不过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
司狼的手下显然对她非常了解,身上所有能够拿来利用的东西通通都被搜走了,包括风衣袖口上的金属纽扣,薇一时也想不出能够用什么办法来解开绕过柱子铐起来的手铐和为了制止她行动而戴上的脚镣。
比起君承只是用粗麻绳捆起来的双手和双脚,不知道谨慎了多少倍。
这就是对往日旧僚的欢迎式吗?薇在心中冷哼了一声。
“你现在,有没有很想一个人……”君承没有理会薇的反应而是继续说下去,他抬起头,仰望着那扇同期的天窗中所投下的丝丝阳光,脸上挂着浅浅的笑意:“我想她,很想很想她……”
薇诧异地看过去。
“你是叫微,是吧?”君承笑得更深了:“她的名字里也有一个薇,草字头的薇,她叫代薇……”
薇下意识地微微一颤。
君承显然是沉浸在了自己的思绪中,完全没有注意到薇的异样。
“我好想,再跟她说一声,我爱她……我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可以亲口告诉她……”君承的笑容里明显添了一份苦涩和无奈:“我和她认识,五年了……从第一次见面,我就知道我喜欢她。虽然她从来都不笑,也不哭,总是淡淡的,冷冷的,恨不得把自己隐藏在人群里,让谁都看不见她,可是自从见过她,我就知道这一辈子我都没有办法移开自己注视她的视线了。可是,这五年来,我想着她,和她共同做过许多许多的事情,却从来都没有像今天这一刻,这么深切地感受到我有多爱她……我有多想她,我有多想见到她……”
代薇的心怦怦乱跳,她也从来没有想过,在这种地方,在这样的环境下,她居然会用这个身份听到阮君承如此深情的告白。即使他现在看着天,那双黝黑的眼眸并没有凝望着自己,甚至他心中想着的,念着的,并不是现在的她,而是那个“代薇”。薇的心都忍不住剧烈地跳动起来,声音大的,好像会把自己的耳膜震聋……不知道君承会不会听见……这一刻,薇只想挖个地洞,把自己深深地埋进去……可是显然这是不现实的……她只能借用深呼吸和不断的心理暗示来缓解自己的心跳声……
我不是代薇,我不是代薇……我是笑面杀手,我只是笑面杀手……
可是不管暗示多少次,如何的暗示,她都无法让自己的心跳声稍微放低一些……更不要说完全冷静下来。此时的薇简直就像是懵懂的少女,头脑发热,手心潮湿,手足无措……此刻她无比的庆幸自己还有面具可以隔绝视线。虽然也只是掩耳盗铃的愚蠢行为,但有总比没有好吧!
“有人说,人在最接近死亡的时候,所想起的那个人,就是自己最爱的人。”君承“呵呵”一笑,缓缓低下头来,一颗透明的泪珠“啪嗒”清晰地落了下来,滴在他的膝盖上。他的声音有些哽咽:“我只想再有机会能够看她一眼……再对她说几句话……”
“……会有这个机会的……”薇听见自己的声音说:“等到出去的那天,你可以亲口告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