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非白忽地抓住瘦猴的手臂,鬼气顺势绕了一圈,瘦猴的皮肤上就出现了蛛网似的漆黑血管。脸颊更是往里开始收缩,仿佛一只抽走了空气的真空压缩袋。
“别啊老哥,我跟你开玩笑呢。”瘦猴两只手徒劳地挥舞着,说。
“你刚说什么来着?”虞非白松开手,让他恢复原状。
“哥呀,我说给你打八折呢!”瘦猴后怕地捂着胸口,笑眯眯地塞了一张名片过来。
瘦猴姓候,是个专门倒卖商品的商人。他本身还算有点本事,但对付上虞非白这样的货色,他可是没什么办法。
虞非白其实也就是吓唬他一下,等结账后,又问:“你这有绷带吗?”
“啊?”瘦猴看了我一眼,“有,来,送你一卷。”
拿到手后,虞非白非逼着给我的左眼缠上绷带。几层白色的纱布绕过去后,我重新变成了独眼龙。
“是我疏忽了,你这只眼睛可不要给他们看到,小心有人图谋不轨。”虞非白说着,在我脑后打了个结。
我一声不吭地扶住绷带,好让他绑得结实一点,不要绑偏了。
绑好后,我拨弄了头顶的头发,让发丝垂下来自然挡住脸颊。在我整理自己发型时,原本说好了让我寸步不离的虞非白却不知看到了什么,快步向前走去。
我慌忙跟去,走了几步,却发现四周的人流都飞快地走动起来。
人们围成一个圈在我身边转动,花花绿绿的衣服转成一个漩涡,将我困在了原地。
我疑心是自己看错了,揉了揉眼睛再看,面前却只剩下疾风似的幻影。
我看得好晕,又怕虞非白走远了,只能试探性地走了几步。我一动,那些转动的影子也跟着我跑,就跟缠上了我似的。
我狠了狠心,闭上双眼,不要命地朝前面冲去。管它是什么,反正我刚才还一直在阴市里,总不能冲到太空去了吧。
冲破影墙时,我感受到了一股不小的阻力。幸好我咬着牙坚持住了,才冲了出去。
可我看到的景象都不再是先前的阴市,而是一片无垠的草地。虞非白在我前方伫立着,像是在等人。
我喊了他的名字,他木然地转头看了看我,又别过头去。他看我时,眼神里透着陌生,仿佛不认识我了。
我也觉得他很不对劲,一时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亲爱的。”这时,贺采月也出现了。
她三两步扑进虞非白的怀里,而他亦热情地回应她,两人如麻花般纠缠在一起。
这是怎么了,难道虞非白还是中了她的蛊术?
“虞非白,你傻了吧?你抱着她做什么?”我上前一拍他的肩膀,说。
虞非白却连看都不看我一眼,只顾着拥抱。
贺采月从他的肩上扬起下巴,高傲地看我:“你长成这副德行,还妄想他会喜欢你吗?”
“你说我丑?”我马上回击过去,“我看你长得也不怎样啊,就算你去问白雪公主的魔镜,它也只会自爆,因为它实在开不了口。”
“你好丑。”贺采月没出声,反倒是虞非白转头了。
他的眼中满是嫌恶,仿佛在看一只丑陋的癞蛤蟆。
在他的注视中,我忽然觉得我的脸好痒。我忍不住用手去摸,但那种瘙痒是浸入到骨髓里的,就算我摸着我的脸皮也没用。
我烦躁极了,两手用力一抓,抓破了我的脸皮。刺痛之下,我竟觉得瘙痒缓解了许多,甚至还有些舒服。于是,我拼命地抓我脸上的肉,直到鲜血淋漓,我才停了下来。
一面椭圆形的镜子出现在我的面前,我看清了镜中的我。
那还能算是人吗?我的下半张脸几乎没有肉了,露出森森骨头,残余的肉上面有一道道弧形痕迹,那都是我的手指抓挠的杰作。
不,这不是我的脸,不是!
慌乱之中,我连缠住左眼的纱布也一块扯了下来。当我再度看向两人的时候,他们的身上都爬满了白色的蛆虫,而虞非白还在对我咧嘴笑着,口中掉落虫子褪下的壳。
他的模样倒让我清醒过来了,我按住头顶的百会穴,让阳气聚拢。最终,面前的景象褪去,我的旁边是贺采月的摊位,至于我自己,则手拿着一把小刀,刀尖对准了自己的心脏。
见我醒来,贺采月吓了一跳。“这不可能,你怎么会破了我的幻蛊?”
还真是她捣的鬼。
我恼怒地眯了眯眼,用小刀对着她,说:“你想让我自杀?”
“啊哈哈,怎么会呢,明明是你自己不小心碰了我的幻蛊啊。”贺采月更想不到我敢拿刀对着她,红润的小嘴一嘟,说:“哎呀,你别这样欺负人家嘛,我到底哪里得罪你了?”
好你个贺采月,还想把脏水往我身上泼?
“给我幻蛊的解药!”我不知道这东西是不是还在我体内,一边厉声说着,一边向她走去。
看到我走来,贺采月勾唇轻笑。“不好意思,幻蛊是没有解药的,我送你这个如何?”
洁白的手腕一甩,她手上的一条七彩蛇就向我飞来。它张开了嘴巴,两颗尖牙上湿漉漉的,这要是让它咬上一口,估计我得立马归西。
有人在身后拨开了我,然后以手掐住飞来的毒蛇。蛇嘴大张,恶狠狠咬了他一口,他却面不改色地合拢手掌,握成拳状。再打开来的时候,蛇就成了蛇干。
虞非白的脸是青紫色的,神态狰狞,倒有了几分僵尸的模样。我从未见过他这般生气,也是头一次感受到他的实力原来还有这么强。
“给我解了她身上的蛊!”
贺采月惊慌了一瞬,旋即又满不在乎地说:“你做我的男朋友,我就告诉你啊。”
“你找死。”虞非白如幻影般移到她的面前,死死掐住她的脖子,并将她举起来。
贺采月的脸涨成了猪肝色,她虽然善用蛊术,奈何对付她的是个死尸,就算把成吨的蛊虫丢过去也无济于事。
“阴市内不允许动手!”终于,有几个保安匆匆过来,拔出无患木打磨成的木棍,在虞非白身后说道。
虞非白闻言,却加大了手上的力气。他的手指弯曲出匪夷所思的角度,仿佛妖异的树枝在攫取着贺采月的生命力。
“你再不松手,我们就对你不客气了!”保安举起木棍,下达最后的警告。
无患木在打鬼上颇有奇效,几棍下去,不知虞非白会伤成什么样。
“哎呀哎呀,哥几个别激动啊,他是我朋友。这个女的也太过分了,我刚都看得一清二楚,她居然乱给客人下幻蛊,这不是要命的事吗?”瘦猴拿着几根肉干过来,分发给那些保安。“看到自己女朋友被欺负,这不是急了嘛。来来来,这可是用初生七天后死去的婴儿肉做成的,可补了。”
保安们鼻翼动了动,对那肉干十分垂涎。加上瘦猴三两句表明了是贺采月的过错,便都放下了木棍,说:“阴市有自己的规矩,我们会查实情况。如果摊主真的乱来,我们会将她永远驱逐,并作出惩罚。”
瘦猴碰了碰我,说:“劝劝你男人吧,阴市的规矩可从来没人敢坏过。”
“非白,不要冲动,我这不是没事吗?”为了一个贺采月而牵累了虞非白,说什么我都不会答应。阴市鱼龙混杂,说不定还有什么厉害的人物在,还是少一事比较好。
虞非白转头看了我一眼,最后还是听了我的话。
一放下来,贺采月就急促地呼吸着新鲜空气。一口气还没平下来,那几个保安就拉着她去调查了。
“来,把这个喝了。”瘦猴现场画了一张符咒,烧到一半时浸入清水里,再把水给我。
我皱着眉头硬是喝下了符水,满嘴都是烧焦的灰烬味道。
也不知道是不是太难喝了,喝完后,我的胃部一阵痉挛,好像有什么东西要从里面钻出来一样。
我捂着嘴巴,难受得眼角都有泪水在打转。终于,那阵在体内骚动的力量上升到了喉咙,我感觉到耳朵有什么东西在爬,痒痒的,似乎是一条虫子。
“出来了!”瘦猴眼疾手快地用一副镊子夹住虫子,再丢到一个小盒子里。盒子里头有一条油光发亮的蜈蚣,一见到虫子,它立刻爬过去撕咬,没几下就都吞进了肚子里,只剩下几条小小的腿。
“这就是幻蛊?”虞非白用纸巾给我清理了一下耳朵周围,说。
“是啊,其实这幻蛊有时候也挺能让人上瘾的,会用的人能让幻蛊给自己展现出想要的景象。不过下蛊者不怀好意,本来就是想害你的,所以我还是替你驱除了。”瘦猴放好蜈蚣,说:“你们还是少点招惹蛊族的人,她们心胸狭隘,缠上了很难甩掉。”
“你还挺了解她们的。”虞非白意味深长地看着他。
“呵呵,做生意的谁没跟蛊族打过交道啊。”瘦猴摇摇头,问我:“好些了吗?”
我总是忍不住去摸我的耳朵,大概是心理作用,就算蛊虫爬出来了,我也觉得痒痒的。“谢谢你帮我们。”
“没事,你们是我的客人嘛。”瘦猴笑了一会,说:“我这有很好的符,随身佩戴可以防止蛊虫上身。当然了,要是遇到些厉害的我就不能保证了。要不要来两道?”
“要。”虞非白爽快地掏出一张银行卡,“能刷卡不?”
“嘿嘿,当然能了。”瘦猴一边搬出机子,一边说:“都是爽快的人,给你们打折好了,原价一万两道,给你们优惠价八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