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定主意后,我让血蛊飞得远远的,不要参与我们的事情。贺采月看着狼狈的我,笑了。
“我真想把你这副模样拍下来,拿回去好好欣赏啊。毕竟从今天之后,我可再也看不到你了。”
我低着头,一副认命的模样,尽力让她相信我已是油尽灯枯了。贺采月也没有继续为难我的意思,但听她的笑声中隐约有些喘气,想来她也是累了。
我咬破了我的手指,直到它流出大量血液,我才抬起手来,颤抖着将手指点在心口上,画起了符咒。
我的头基本遮住了我的动作,加上我刻意保持着手腕稳定,她看不到我在做什么,还以为我是被她打得胸口重伤,正在忍受着剧烈的疼痛。
画好符后,我又自然而然地垂下手,将手指探入了我的背包。我的左肩紧紧挨着膝盖,掩饰着我胸口的符咒。贺采月见我姿势别扭,倒也没有起疑心。
“怎么不动了?你不是要杀我吗?”我问。
“呵呵,在你死之前,我当然是要好好享受一下乐趣了。看着你慢慢死去,那可是最痛快的。”贺采月仍没有动手。
我感觉到受伤的地方有一点柔和的触感,似乎有东西钻进去了。我微微一笑,从容地拿出手指,淡定地从地上站了起来。
我用手拍拍身上的泥土,问:“你还有什么招数吗?就你这点儿伎俩,想在今天杀死我,似乎不大可能啊。”
“你,你怎么还能站起来?”贺采月大吃一惊。
我看着她,但笑不语。
我在背包里放出了修罗蛊,它闻到了血的味道,便顺着我的伤口进了我的体内。沿着血管内血液流动的方向,它很快就在我体内游走了。
修罗蛊的作用很强大,再看到贺采月时,我的视觉就发生了变化。我就像是戴了一副隐形的夜视镜,画面都是绿色的,而贺采月在我眼中的影像就是一个红色的人。我能透视到她的体内,看见她的骨骼和内脏,更看见了她遍布在全身的蛊虫。
原来,她体内的蛊虫竟然不止一条,它们散布在各个地方,看似无序,其实又各自紧密联系。我看到的蛊虫颜色都是白色的,很好辨认,看上去还让人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我的变化让贺采月乱了阵脚,她对着我打出一拳,想让我一击毙命。可她不知道,我现在的目光就跟开了X光似的,不管她想动哪里,我都能看到她的肌肉先发生了变化,从而预判到她要出手的位置。
更加让我惊喜的是,她这么一动,就让我发现了一个规律。当她要用右手来打我时,在她右手附近的蛊虫会飞快地游过来,聚拢在她的拳头上,这正是给她提供了力量和防护的原因。而失去了蛊虫的其他地方则会变得很脆弱,可以成为我攻击的第一选择。
面对她的拳头,我没有闪避的意思,只是木头般待在原位,任她来打我。我想看得更清楚些,摸透她这蛊虫的特性再出手。
看见我一声不吭地站着,贺采月倒犹豫了,拳头快碰到我时,她又临时收手,用打量的目光看向我。
我不理睬她,看着看着,我眼前一亮,终于发现了一个关键的地方。
在她的心脏上缠满了不少虫子,但那些虫子的体型普遍要比其他的小,看起来很像是幼虫。再仔细一点儿看,还会发现有芝麻大小的东西,很像是虫卵。
我醒悟过来了,她这是把蛊虫种在了自己的心脏里,和自己的性命相连。那蛊虫把她的心当成了自己的老窝,愉快地繁殖生娃,派出更多的蛊虫小弟来赐予她力量。那么,只要摧毁了老窝里的蛊虫,她就没法狐假虎威了。
“你怎么不敢打我了?该不会是怕了我吧?”我嘲笑道。
说着,我隐藏起了修罗蛊的气息,不让她探测到我身上还下了别的蛊虫。贺采月观察了我一会,还以为是自己弄错了,随即恢复了那不可一世的模样。
她呼出了一口气,只见她腹腔内的膈肌和内脏迅速上提,脊柱略微弯曲,身体处于放松的状态。而她体内的蛊虫也乖乖地涌到右手,为她提供力量。我知道,她是要再次出拳了。
“喝!”贺采月大喊一声,右手出拳,打向我的眼睛。
看出她的企图后,我马上给出了反应,在拳风逼近之时,猛地弯腰蹲了下来。
修罗蛊的存在让我的反应更快,动作更急速,看到我躲开了,贺采月愣了一秒。
“你……”
我没有再隐藏修罗蛊的气息,她和我挨得那么近,想必也是嗅到了。她脸上的笑容如落下的幕布般退散,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不可思议。
我的意念与修罗蛊紧紧联系在一起,和它配合着打出一拳,正中贺采月的心口。我的拳头威力堪比贺采月的力量,打得她的心脏猛地收缩了一下,掉落出不少的虫子来。
这一拳隔空打死了不少的蛊虫,指尖的压力透过表面的皮肉传递下去,硬是压扁了那些还没来得及孵化的虫卵。贺采月接连退后,身上的蛊虫六神无主地乱跑着,俨然是一盘散沙。
我那一击即使没有杀死她的蛊虫,也打得它快死了。贺采月感觉到身上的力量如退潮的海水般消逝,脸色一白。
我乘胜追击,再给了她一拳。这次,隔着她的胸口,我感觉到了她的心脏在收缩,怕是快不行了。
贺采月摔倒在了潮湿的泥土上,那里正好是我用水枪打落青凤蝶的位置。她的手摸到了湿泥巴,顿时冒出了一股青烟。
泥土还残留着一些蝴蝶的有毒磷粉,我派出的蚂蚁蛊也还在原地消化,闻到生人的气息,它们毫不犹豫地爬上来,想要啃咬她体内的蛊虫。
贺采月忙打了几个滚,躺在一旁干净的地面上喘气。她的衣服都糊满了泥巴,脸上更是脏兮兮的,跟乞丐差不多。
我蹲下来,招呼着那群蚂蚁蛊爬上她的身体,专门咬她心口的位置。贺采月疼痒难耐,伸手使劲抓挠。
她抓了半天,指甲硬是刮破了一道口子,这正中我下怀。我伸出我的伤口,轻点在她的心口,说:“要不要考虑一下提前认输?”
“哈哈哈哈……”贺采月忽然笑了,笑得眼泪都在眼里打转。“我明白了,我懂了!”
修罗蛊闻到了鲜血的味道,沿着我的手指爬出来,落在她的伤口上。它的体型很瘦,就像是一枚锋利的刀片,轻巧地钻着,要钻进她的心里去。贺采月没有低头看那画面,她也没有力气去阻止了。她就是那么笑着,直到喘不过气来,才含着眼泪瞪我。
“很好,你居然用这样的办法来对付我。今天我就算是死了,我也觉得痛快!”
“是吗?”我不咸不淡地应了她一声。
我赢了,但我不觉得痛快。看着垂死的她,我的心中生出淡淡的怜悯,可我不打算救她,我也救不了。
多行不义必自毙,贺采月谋害了那么多的人命,在我认识她之前,她也不知道做了多少坏事。我杀了她,也算是一劳永逸了。
“哈哈,我没想到你还知道这个蛊。修罗蛊之所以是禁术,就是因为它的后果很严重。但凡是有能力炼制出来并使用的蛊族人,是绝对不敢用的!”贺采月许是在幸灾乐祸,竟然好像多了几分力气。
我沉默不语,动用修罗蛊会发生什么样的后果,我是很清楚的,也做好了心理准备。对我来说,其实也不算是什么不好的事情。
贺采月笑得猛了,剧烈地咳嗽起来。她咳得很严重,最后嘴角竟溢出了一点血丝。“有生之年可以看到这么蠢的人,我也是开了眼界了。你知道吗,能驾驭修罗蛊的人,找遍整个蛊族可能就只有几个人。而你居然不珍惜自己的天分,做出这样的事!哈哈哈,痛快,痛快!我就算死了,我也没有输!”
“你的话真够多,还是好好享受一下死亡的乐趣吧。”我不想再听她嘲笑我了,说道。
她爱怎么说便怎么说吧,走到今天的地步,我不后悔。
贺采月笑声一顿,紧接着吐出了一大口鲜血。“顾念衣,我不需要杀你了。等着,桑,桑林巫,她,她会来取你狗命的!你居然背叛她,呵呵呵,可惜我看不到了……”
她的笑声变成了难听的喘气,没过多久,她就只有鼻孔出气的份了。修罗蛊离开了我的身体,我看不到她体内的蛊虫是什么样的情况。但修罗蛊那么霸道,吃光那些蛊虫也是早晚的事。
而当修罗蛊破开她的心脏,吃掉母蛊后,贺采月的生命也会同时终结。这场决斗,还是惨烈地告终了。
“呃!”贺采月倒在地上,狠狠地抽搐着,嘴角冒出白沫。修罗蛊在啃食她的心脏,这般难以缓解的折磨,让她死前体验了一把修罗地狱的痛苦。
我就蹲在不远处,默默地看着这一切。我的心里很平静,就像是一面不起波澜的镜子,脑袋也空空的,什么都不想,也懒得想。
临死前,贺采月瞪大眼睛,对着我说:“我会在地狱等你的!顾念衣,我倒要看看,你这个雨师后人和虞非白到底谁先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