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话掷地有声,连空气都仿佛停止了流动。那一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将隐忍了多年的情绪都展现了出来。
我震惊了,久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那你打算怎么做?”
“我要找回傅家遗失的东西,杀了那个人为我姐报仇。可是,我找了很久,都不知道他到底是谁。当初他的名字是假的,什么都查不出来。”傅斯连低下头,不愿再将过多的仇恨展露在我面前。
“那你可知道他长什么样子?”我忽然明白了他的想法。
“我姐姐的手机里,有一张他的照片。那还是她以前无意中拍下的,然而,我找了警局的朋友,让他替我查一查,结果却很奇怪。”傅斯连皱着眉,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
“怎么了?”
“系统显示,这张脸的主人当时已经快五十岁了。我还特地去找过他,他不可能就是那个害死我姐姐的人。两个人年龄差距那么大,可偏偏长得还一样。我甚至偷偷拿过他一根头发和那人的鉴定,结果显示,居然是同一人。”
傅斯连说的话太匪夷所思,我一时半会还消化不过来。他说的人是个十来岁的男人,可为什么找到的却是一个五十岁的中老年人?
“我后来用了很多手段去证实,发觉他不是我要找的人。那个人心地善良,经常给路边的乞丐面包,而且他也不会蛊术。我也查过,他是独生子女,家里没有任何一个跟那个人年纪相仿的男人,线索就这么断了。”
“会不会是那个人早有预谋,他可能长得跟那个男的一模一样,所以故意用来迷惑了你们?”我揉了揉太阳穴,觉得太头疼了。
“我不知道,可是就算外表相同,怎么可能连基因都是一样的?那头发是我姐姐遇袭那天,拼了命地扯下来的,不可能有错。”傅斯连否定了我的想法。
“那你想我怎么做?”我没辙了。
傅斯连想了又想,说:“作为朋友,我不希望你蹚这趟浑水。桑林巫好端端的怎么会挑中你,要你当族长?只怕你答应了,从此就没办法脱身了。我今天来告诉你这事,只是想劝你,让你不要答应她。我的事情,我自己会想办法。”
“可是在你和我不熟的时候,你也曾想过就这样利用我,让我去当族长,帮你找到那个人吧?”我说。
他脸色微变,没有否定我的话。
我怕他误会了,忙接着说:“你听我说完,我知道你担心我。可是事情到了这样的地步,恐怕我没法抽身而退了。桑林巫算计了我这么多,如果前功尽弃,难说她会不会对我们展开报复。倒不如将计就计,我从她口中套出那个人的信息,再想办法离开就是。”
平心而论,我是真的不想当什么族长。在傅斯连刚问我的时候,我脱口而出的都是自己的真实想法。可是听着他说的事情,我慢慢变得理智起来。有些事情就算我拒绝,也不是我能推开的。虞非白的身体是桑林巫送给我的一份大礼,她既然能给我,又会不会收走?
更何况这一路而来,要不是有傅斯连和易立多在,我也不知道死了几次了。作为回报,我帮他一次也是应该的。
“我承认我是有过这样的念头,可我知道那是错的。”傅斯连摇了摇头,“太冒险了。”
“没关系,这次回去,桑林巫必然还会来找我。我看看能不能用白格为筹码,拼上一回。”不管他怎么说,我的主意都定下来了。
“那好吧。”傅斯连看得出我的坚定,叹了口气。“答应我,如果事情不对,立刻离开。”
“我会的。”我重重点头。
“谢谢你。”他认真地看着我,“还有,今晚的事情希望你能替我保密,这是我们傅家的私事,这些年来很少有人知道,我也不想太多人清楚。”
“你放心吧,我这里啊,会把它藏得严严实实的。”我拍了拍胸脯,说。
傅斯连飞快地瞄了我的手一下,又不自然地转过头。“看不出来你还喜欢穿那么可爱的睡衣。”
我这条睡裙是粉色的,上面是卖萌的小熊,袖子还有蕾丝花边。我低头看了一眼,莫名有些脸红。
然后我脑子一抽,一句话脱口而出:“要不要买一件送你?”
“
沉默下来后,气氛更尴尬了。我胡乱找了几个话题,都很难展开来聊。最后,傅斯连继续面对着大门,起身告别。
“好好休息。”
“你,你也是,晚安。”我跟着起来送他出门,关门时不慎碰到他的手,只觉得比白玉还冰凉。
回想起他几次遇到蛊族时的冲动表现,再联系到他说起自己姐姐时的神情,我想,他的确会为了报仇而用尽一切手段。如果我不帮他,他也许会因为仇恨而冲昏了头脑,最终将自己的命也葬送了。
无论如何,我是帮定他了。
怀着种种心思,我在床上辗转反侧,几乎一夜不眠。初时是事情太多,怎么想也想不完,等到不想理了,想入睡的时候,才发觉自己怎么都睡不着了。我瞪大眼睛看头顶看窗外,忽然想到了虞非白。
在他每个漫漫长夜里,他是不是也是这样孤独而寂寞地度过?
想到众人都在酣睡,而他睁着眼睛发呆,备受煎熬,我心有不忍,便推开门去看他。
到他房门时,我隐隐约约听到一些奇怪的声音。我靠近门边一听,头顶掉落无数黑线。
都说夜深人静的时候人最容易变得多愁善感,看来我也不例外。我真是脑子秀逗了才会觉得他很凄凉,想跑来和他聊聊天,结果这家伙大半夜不用睡觉,居然就在房间里玩斗地主!
“要不起。”
“不要。”
“飞机。”
“小王!”
此时,手机游戏的背景音乐和配音正透过门窗的缝隙传来,听得我脸上一阵抽筋。偶尔还有一些拍床板的动静,看来这家伙玩得很high。
我抚了抚额,转身回房,继续烙我的煎饼去。
第二天清早,虞非白推开房门,春风满面地对我打招呼:“嗨,休息得好吗?”
我顶着一双熊猫眼,愤愤地白了他一眼。
丫的,瞧这模样,昨晚肯定赢不少欢乐豆了吧?!
看到我的回应,虞非白的笑容像是瞬间结冰一般僵住了。黑葡萄般的眼睛疑惑地看了我一眼,继而眼巴巴地贴过来继续当他的狗皮膏药。
薛老太还真是热情好客,临走时给我们装了很多茶叶和百合干,我们都快坐不下了。我们和她道了谢,由阿扎开车送我们去城里。
回去的路上,阿扎比平时还要多话。估计是觉得我们这次回去以后,大家也没有机会再见面了,怕气氛伤感,才会拼命变成一个话唠。
唠叨大王苏为康不停跟他搭话,两个人就像是叽叽喳喳的小鸟,吵得暑热都散了不少。
说到兴起,阿扎还跟他比手画脚,冷不防前方有人影闪过,吓得他赶紧刹住了车。
“哇靠,什么东西?”苏为康坐在副驾驶,差点没撞到头。
阿扎望向右边,说:“有人拦车?”
听到这句话,我们都奇怪地探出了头。在车头旁边,两个男人堵住了前去的路,还不断朝我们挥手。
苏为康摇下车窗,说:“大哥,你少来给我玩碰瓷,咱们这有行车记录仪,你吃不了兜着走!”
“哎呀,你们误会了,请问你们是要去城里吗?”其中一个男人说。
“是啊,干嘛,收过路费?”苏为康眯了眯眼。
“这是我妹夫,他在城里出差,想着顺道来看我。可没想到他吃了东西后过敏了,我得送他回去。可是这儿没什么车经过,我给路费给你们,载我们一程好吗?”男人诚恳地问道。
我瞄了瞄那人一眼,他低着头,身上好多道血痕,也有红色的斑点。虽说是过敏,可这看起来也太严重了点。
那人挠了挠身上,手指碰过的地方,血痕颜色更重了。
“拜托,我这不会传染的。能,能载我出去吗。”过敏的人无精打采地问道。
“你们觉得呢?”阿扎转头来问我们。
“要不就让他们上来吧,万一真的是过敏,不及时送医会出问题的。”苏为康小声跟我们打着商量。
“行吧,我也不怕。”虞非白耸了耸肩。
我们一致赞成让他们搭个顺风车,两个人千谢万谢,慢悠悠地上来了。
那拦车的人胡子拉碴,看来有几天都没好好整理过自己的仪表了。不知为何,我觉得他看上去有些眼熟,而他见到我们时也愣了一下。
上车后,他们俩有意无意地低着头,但也会跟我们聊天。其他人也会回应他们的话,不过眼神处处充满了试探,看来也有着自己的怀疑。
“这位朋友,你的身上有些味道很重。”傅斯连吸了吸鼻子,说。
“不好意思,我妹夫病倒后急坏了,没来得及换衣服。汗臭大,请不要介意。”那人闻闻衣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不,我不是说你的汗味。”傅斯连直视着他,“你身上有泥土的味道,很冷,就像是墓地里带来的气味。”
他笑容一滞,眼神变得复杂起来。
但还不等我们捕捉到他的破绽,车辆又是一个紧急刹车。
“靠,有僵尸!”苏为康拍着大腿,说:“他们在追小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