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我回到公寓,推开门之后,便觉得和平日里有一丝不同。屋子里显得格外安静,没有一点响动。
“何欢?何欢?何欢!”我下意识地伸手拨开灯,却没有看到何欢像往常一样窝在沙发上,没有了她,整间公寓显得空荡荡的,我大声地叫着她的名字,但是回应我的,只有几声微弱的回音。
我忽然有些慌了,把包包扔到一旁,大步跑进房间里,推开卧室的门,浴室的门,甚至是储藏间的门,但是都没有那道熟悉的清瘦的背影。
找了一会儿,我才真正确定,她是真的不在这所房子里。
我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客厅里,一屁股跌进沙发里,忽然看到了收拾干净的茶几上放着一张字条。
“夏末,我走啦。我都已经猜到你现在委屈的小眼神儿了,可是从小我们就明白,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我总是这样躲在你的身边也不是个办法,况且现在秦巍找到了我,我了解他,他不会就这样轻易罢休的。”
“我明白你现在在厉卓霆身边的日子已经是如履薄冰了,我不能再给你增加莫名的负担了,放心吧,我会照顾好自己的,只是今后我不能再保护你了,你要小心蓝紫那个女人。”
“我一早就知道,我的人生,注定是漂泊的一生,原谅我每次都是匆匆而来,悄然而去,也许今后我真的会把自己玩儿死,可是我不后悔。”
“夏末,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我恐怕还要麻烦你一次,你能不能帮我,把我的骨灰带到很高很高的地方,然后撒下去。我从小就想去遍这个世界的所有角落,后来我想了想,这一辈子恐怕是走不完了,那以这样的方式完成这个愿望好像也不错诶。”
“好了,不知不觉竟然唠叨了这么多,这太不像我了,再见,夏末,好好保护自己,祝安好。”
落款那个何欢的名字写得格外飘逸飞扬,就像是她这个人一样。
其实我一直都知道,我是留不住何欢的,她就像是一朵离开了根茎的蒲公英,注定是要飘远的,可是我倔强得不愿意相信。
终究,她还是要走的。
我将那张字条看了一遍又一遍,她的字算不上是好看,但是却格外清秀,都说见字如见人,我却觉得她比她的字看起来要张扬许多。
在不知道将那张字条看了多少遍之后,我忽然觉得鼻子一酸,眼眶酸涩得直发胀,我把那张纸紧紧地贴在胸口,任由眼泪从眼眶里渗出来。
开始眼泪只是无声地往外冒,到了后来变成放声大哭,我就像是彻底崩溃了一般,不顾一切地哭着,像是个被抛弃的小孩子一样,一时间,好像全世界就只剩下了我一个人一样。
记得上一次,我哭得这样伤心,还是我从方家再次回到孤儿院的时候。也许人生就是如此,充满着各种各样的无奈,即使我们哭闹,挣扎,命运似乎也不会对我们仁慈哪怕一丁点。
悲欢离合,阴晴圆缺,可能这就是人生吧。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终于哭累了,渐渐觉得上气不接下气,就连脸上的眼泪也开始渐渐干了。
我将那张纸紧紧地贴在胸口,歪着身子倒在沙发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沉沉地睡去了。
厉卓霆不再像是从前那样低调,偶尔也会出现在那些记者的采访镜头里,我在第二天接待了为厉卓霆做专访的记者和摄影师。
隔天的早上,我便在金融周刊上看到了厉卓霆的个人专访。字数并不算多,只有寥寥几笔,和厉卓然、沈洛那些大明星相比,版面不算大,但是却非常的精炼有内容。
也正是因为他,听说金融周刊这一版几乎脱销,还临时加印了一批,似乎大家都非常好奇这个年纪轻轻便在商界叱咤风云的人物究竟是怎样达到今天这样的高度的,并且因为这次拿下了城西的项目,一时间厉氏被推到风口浪尖上,几乎受到了各界人士的高度关注。
成王败寇,这就是这个世界的生存法则,虽然这一次,他拿到这个项目有顾芊芊的原因,不可否认,他是利用了顾芊芊,但是他本身的能力也毋庸置疑,没有人会看得到他背后主动劝说顾严山放弃这个项目的顾芊芊,人们只记得,盛极一时,无比风光的厉卓霆。
似乎厉卓霆就这样忘记了我的存在一般,这两天就算我进去送咖啡,他也并不抬头,只是指了指手边,示意我放在哪里。
这天,我看着杂志上厉卓霆的侧脸特写发呆的时候,放在桌上的内线电话忽然响了起来。
我心里一惊,忙不迭地接起电话贴在耳边,恭恭敬敬地说:“喂,厉总,请问您有什么吩咐?”
“叫财务部的两个经理和主管上来。”他的语气听起来并不好,甚至有一点骇人,尽管语气一如往常般没有什么起伏,但是却带着那种令人忍不住俯首称臣的压迫感。
我走进总裁办公室送文件的时候,看到那两位高管低着头站在厉卓霆的办公桌前,厉卓霆似乎发了很大的脾气,那两名高管神色晦暗,低着头,浑身散发着一种颓靡的气息。
厉卓霆“啪”得一下合上手里的文件,厉声说道:“我问的话,你们是听不到,还是听到了没法回答,厉氏何时招了两名聋哑人士进来做高管了?”
其中一名部下微微抬起了一点头,声音颤抖着,怯怯地说道:“厉总,对不起,可是拿走公章的人,不让我告诉您。”
厉卓霆眼中的怒气仿佛到达了顶点,反而勾起嘴角笑了起来,说:“我是厉氏集团的总裁,我没有权利知道这些吗?你们倒是说说,不告诉我,要告诉谁?你们究竟是在为谁做事?”
他的怒气仿佛到达了顶点,站起身来,一把将手中的文件夹朝着他们扔过去,白色的纸张哗啦啦地在空中飞洒,然后散落一地。
“如果公司内部的账目真的出了问题,税务局那边查下来,要谁来负责?让你们保密的人能负责吗?”厉卓霆厉声呵斥道,气氛一度紧张到了极点,我站在一旁,就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其中一名高管伸手擦了擦额前的汗水,说:“是……是厉夫人。”
“我妈?”
“是,夫人说,有一个项目急需一笔钱,因为她说数额不算很大,就吩咐我们不要告诉您,因为夫人手中握着的股份仅次于您,我们只能……”
厉卓霆阴沉着的脸终于渐渐缓和下来,他伸手有些疲惫地揉了揉眉心,说:“这件事情,不管怎么说,随随便便把公章交出去,就是你们的失职,现在跟银行联系,见到那枚公章,不要放款,去做一枚新的公章,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以后如果再发生类似的情况,你们直接收拾东西去人事部领三个月的薪水,明白了么?”
那两名高管赶忙点头,应和道:“厉总放心,我们以后会谨慎。”他们相视一眼,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厉卓霆挥挥手,示意他们离开。
等到他们走出办公室之后,他抬起眼,视线缓缓落在我身上,说:“有什么事?”他的声音比起刚刚似乎缓和了下来。
我动了动有些僵硬的身体,抱着那一摞文件走过去,说:“喔,没什么,我是进来送文件的。”
“今天下午陪我去应酬。”他在办公桌后面坐下身来,翻开了我放在办公桌上的文件夹。
他的语气似乎稀疏平常,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我垂下眼帘,轻轻点了点头。
下午,我在办公室里整理表格。凯西推门走进来,敲了敲我的桌子,我抬起头来,看到她正看着我,一脸怪异地对我挑了挑眉,说:“厉总已经在公司门外的车里等你了。”
“等我?”
她脸上的表情忽然有些戏谑,说:“你不要告诉我厉总没有跟你说过应酬的事情。”
我忽然心里一惊,整个下午一直都在忙,我竟然把这件事情忘得一干二净了。我心里一惊,问:“现在几点了?”
她抬起手腕上的表,看了看,说:“现在五点。”
我惊叫了一声,飞快地拿起包,冲进卫生间里补了个妆,然后疯狂按着电梯朝楼下跑去。
下了楼之后我便看到了那辆熟悉的车子。让我有些惊奇的是,厉卓霆并没有带司机,而是一个人坐在副驾驶坐上,安静地微微闭上眼睛靠在车座靠背上。
我想了想,又关上了后座的门,走到前面拉开副驾驶的门,小心翼翼地对他说了一句:“厉总,对不起,我忙着忙着,一时就忘了你说的话。”
他缓缓睁开眼睛,侧过头看了看我,下巴的线条比上午在办公室的时候要缓和许多,他一边发动车子,一边说:“你有心事?”
我侧过头看着他的侧脸,一脸不解地问:“为什么这么问?”
他忽然微微勾起嘴角,说:“我想一定是有吧,否则我刚刚经过你办公室的时候,在你的门外看了许久,你怎么都没有注意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