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大雪毫无间隙的,一片接着一片,密密麻麻的落下来。
安心瑶从上楼后,便走到落地窗前,抱膝坐在地上看着外面的大雪发呆。管家一直在旁边陪着,想出声安慰,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很快,裴炎便推开门进来。管家看了一眼安心瑶,朝裴炎摇摇头,便关上门离开。
安心瑶的背影在夜里显的格外的单薄,裴炎皱了皱眉停顿了几秒,走到她身边学着她席地而坐。
两人沉默的看了一会雪,裴炎才扭过头看安心瑶:“困不困?”
“不困。”安心瑶依然保持着刚才的姿势,闻言一动不动的回答,只是声音有些沙哑。
裴炎原本没指望安心瑶会回答他,听到回答后心里不自觉一轻。
今天的事,是他意料之中的结果,他这么做,要的不过是逼安心瑶看清楚安家人真正的面孔。
安家对安心瑶来说是有很重的分量,可是却不是安家肆意用来伤害安心瑶的借口。他以前对她说过相同的话,可是安心瑶到底还是心软,可经过林申的事后,那份心软在裴炎看来,已经没有存在的必要,所以,他今天要安心瑶看明白。
“你故意的对不对?”良久的沉默里,安心瑶眼神复杂的看向裴炎。
“是。”裴炎看着她,毫不遮掩,很坦诚的承认。
“为什么?”
“瑶瑶。”裴炎看着她,眼神里带着严肃:“不管你愿不愿意承认,安家都不值得你在把他们当做亲人。”
裴炎的话说的太直接,安心瑶看着他,眼睛里迅速聚集水光。
“这些道理其实我以前都跟你说过,我相信你也记得,也懂的……”裴炎看着她,伸手摸了摸她的脸:“对不对?”
安心瑶看着裴炎的眼睛没有回答,她偏过头,无声的把头埋进臂弯里,眼泪很快悄无声息消失。
裴炎知道安心瑶需要时间,始终耐心的等着。良久良久,安心瑶才出声:“我知道,可是……可是我始终在心底抱着一丝期望。”
“裴炎,我还很小的时候妈妈就去世了。你知道那种忽然间全世界再也没有和你血肉相连,你只能独自活下去,可却再也见不到她的那种绝望吗?”
安心瑶的声音平缓却又颤抖的传进裴炎的耳朵里:“其实我对当时的印象已经很浅了,但是却一直忘不掉当时的感觉,”
“在孤儿院的那段时间,每个小朋友都想要被领养,想要有个家,我也不例外的。”安心瑶缓缓抬起头来,看着裴炎。
“人大概都有一种,你缺失什么,总会想尽办法去弥补,得到,哪怕换一种方式,哪怕只是表面的。”
“你问过我,安家有没有好好待我,其实有的,哪怕他们从未真正的把我当做安家的孩子,哪怕他们只是给了我物质上的富裕,没有给我我想要的,可我依然觉得他们对我好。”
心疼的感觉不断的心底深处蔓延开来,裴炎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
安心瑶嘴边有浅浅的笑,可好不容易忍下去的眼泪,一瞬间又浮出来:“裴炎,你真的有些残忍。”
“你今晚彻底打消了我对安家的最后一点眷恋,以后我又是一个没有家的人了。”安心瑶边说着,眼泪边不断的流出来。
“不会的,不会的瑶瑶。”
裴炎一瞬间有些心慌,他第一次开始质疑,他的做法是不是不对的,他没有考虑过安心瑶是不是承受的来,便私自替她做决定,让她清楚明了的知道,安家一直在利用她。
或者说安家在每一次需要舍弃些什么的时候,舍弃的永远是安心瑶。
裴炎把安心瑶搂进怀里,不断的亲吻她的额头:“你不会没有家,我会给你一个家,相信我。”
…………
那晚之后,安心瑶便不知道怎么面对裴炎。这几日,不管做什么,除非必要,她都让陆希希代她去。
“心瑶,你最近……”陆希希坐在安心瑶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脑袋支在手上,眼睛滴溜溜的看着她,好奇的问:“你最近跟裴总怎么了吗?”
安心瑶被她问的一愣,凑到嘴边的杯子顿了顿,接着又抿了一口水,若无其事的反问:“没怎么,你怎么会这么问?”
“唔……我觉得这两天你裴总之间的气场不太对啊。”
安心瑶把杯子放下,掩饰的拿过一份文件,笑了下:“什么叫气场不对?我看你一天就是闲的,你要是闲的很,我待会在多给你安排点工作?”
“哎呀。”陆希希皱着脸反抗:“心瑶你这是不对的。”
“我说的是对的啊。这两天我每次送文件裴总先是一脸期待,看到我后就立马沉着脸,然后又总是时不时的问我你在干嘛。”
陆希希越说越觉得自己分析的有道理,她看着安心瑶,忽然间又想到什么,然后露出探究的笑容:“还有你,你这几天工作明明没有之前多了,可是每次送文件都让我去。”
“瑶瑶呀。”陆希希换了一个姿势,笑嘻嘻的把脑袋搁在办公桌上,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安心瑶,企图能从她的表情中看到点什么:“你是不是真的跟裴总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关系呀?”
“我看你真的是闲了。”陆希希话落,安心瑶便把一堆文件推到她眼前,开始下逐客令:“午休时间结束,赶紧去工作。”
陆希希看着眼前厚厚的一叠文件,小脸一瞬间皱成一团,不服气的说:“你这是打击报复,明显的,我要投诉你。”
“去吧去吧。”安心瑶起身把文件拿起来放到陆希希手里,推着她的肩膀往外走:“你最好去找新助理使劲投诉,这样他才能到老板面前包庇你。”
“哎呀,我要去工作了。”陆希希被安心瑶说重心事,小脸瞬间红起来,也不用安心琪赶了自己抱着文件便一溜烟的走了。
陆希希走后,安心瑶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脑子里不由自主的便想到这几天发生的事,伸手拍了拍额头,继续当乌龟:“安心瑶,不要想了,快工作。”
乱七八糟的思绪被安心瑶强硬的赶出脑海,她继续开始工作。
就在安心瑶再一次把注意力都投进工作的时候,放在桌上的手机铃声又骤然响起来。
安心瑶被突然的声音吓的一愣,等回过神来,看到手机上的来电显示,突然无力感深深的涌出来。
接通电话,安心瑶轻轻的叫了一声:“爸。”
安心瑶跟安怀山约在裴氏周边的一家咖啡馆,安心瑶到的时候,服务员正好端着托盘送来一北新的咖啡。
心里划过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安心瑶在原地站了片刻才走过去:“爸。”
“瑶瑶。”安怀山正看着窗外来来往往的车流,闻声回过头来,便看见安心瑶。
在看到安心瑶的一瞬间,安怀山的脸上便露出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先坐,这个点了,饿不饿?”
安怀山把手边的菜单递给安心瑶:“看看想吃什么?”
“柠檬水吧。”安心瑶接过菜单,看也没看一眼,直接对走过来的服务生说。
“爸爸不是说不准减肥吗?”安怀山看着安心瑶越发尖的脸颊皱着眉又对服务生说:“再加一份巧克力蛋糕,一份水果拼盘。”
“好的”服务生低头记下,很快应声离开。
安心瑶跟安怀山很少有时间单独相处,在安家十几年的安心瑶印象里跟安怀山单独相处的次数不会超过十次。
安怀山不知道如何跟安心瑶开口,安心瑶则看着这个日益老去,叫“父亲”的男人出神。
安心瑶在没有到安家之前一直是单亲家庭的孩子,她只有妈妈,没有爸爸,所以没有到安家之前,她一直不知道“父亲”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
到了安家之后,她才知道原来父亲是会保护妈妈,保护女儿,撑起一个家庭,却默默无言的存在。
“先生,小姐你们点的东西,请慢用。”
服务生的声音响起,安心瑶才回过神来。
安怀山把巧克力蛋糕推到安心瑶身前,又用消毒纸把叉子擦干净,才递给她:“爸爸记得你小时候最喜欢吃巧克力蛋糕了。”
安心瑶接过叉子,看着一脸笑容的安怀山,笑了笑,心里却蓦地一酸。
她急忙低下头去,挑起一块蛋糕喂进嘴里,点点头:“嗯,我一直很喜欢吃巧克力蛋糕。”
安怀山欣慰的笑了笑,随即想起什么。脸上的表情变的很愧疚:“瑶瑶,对不起,爸爸……爸爸亏欠你很多。”
“没有,爸你不要这么说。”安心瑶低着头,一口一口的吃着蛋糕。
“要的。”安怀山自嘲一笑,继续说:“我不是一个好父亲,不是一个好儿子。我性格懦弱,所以你爷爷到现在都还要自己管理公司。我懦弱,所以知道你从小受了很多委屈,却没有替你处理过一次。”
嗓子像是被什么塞住,安心瑶张了张嘴,却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眼泪忽然之间就砸到蛋糕上,安心瑶忍了又忍,还是没能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