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什么被要求必须做个好人，这话倒也不错。只是对于林奇现在的立场而言，似乎不应该这么云淡风轻的说出这些话来。
孔维腾站在窗前摩挲着手里的烟盒，看着窗外渐呈暗灰色的天，眼里不自觉的多了几分考量。
“你的意思是说那个监控的确是张蓉在背后做了手脚，是为了掩饰你当时从酒吧小巷子出去的片段。至于是不是宋小君把顺子打晕，你不太清楚？”既然现在林奇愿意承认酒吧当天发生的事情，那么就干脆顺杆下的问些相关的紧要问题。
上午在对张蓉的问话中已经明确挑明了王冲涉及地下赌庄和贩毒事宜，如果再能确定林奇这边邮件发送那就再好不过了。这个张蓉看起来虽然说没什么大问题，但能够越过警局当时的监控利用宋小君把林奇掩护出酒吧，总该是有些本事的。更不用谈薛复归出事情当天，她在医院门口接宋小君上车究竟说了些什么。或许她才是幕后那个掌控一切的人呢？
林奇看着眼前盯着自己的两个人，心中涌起无限疲惫。从客栈被‘逮捕’回警局的这些天里，他无时无刻不在经历着审视的目光。不仅仅是来自于昔日的朋友，比如秦朗。更来自于各色不熟悉的陌生人。
想到这里他再开口时语气里面已经多了几分不耐，“刚才我说的已经够清楚了。薛乐容和方芳争执的晚会事件，我之所以会去剪切视频，也不过是看到她很在意这件事情的结果。所以才会做个顺手人情，寻常校园打闹我以为不会有太大的问题，最后的结果我也很惊讶很愧疚，但到了现在这个时候，我所做出的代价你们应该也看到了。”
“虽然来花环岛读大学是我人生偶然的计划，但在这四年我收获了很多。如果没有这么多事情裹挟在其中，我也会跟秦朗他们一样接受导师的举荐进入设计公司完成更多属于自己的作品。老实说，没有哪一个喜欢设计的人不享受作品完成的成就感，但因为帮助剪切视频这个黑点，很难再有知名的公司愿意接受我。”
说到这里他眼中多了几分无奈，“难道这样的后果还不足够吗？扪心自问，方芳最终惨死就一定是因为我剪切视频造成的？如果你们警局能够及时跟进她离开警局以后的动向或者是完善监控系统，事情也不会闹到现在这一步吧？”
顺子意味深长的看了眼林奇，心中不自觉的打了个突，这小子说话还真挺自我的，看来除了些许自私以外还活的挺自我的。不过从这次审讯总算能看出他跟王冲的不同之处了，虽然两个人都是王林植的儿子，先不论血缘关系，从目前的情况看起来林奇似乎对王林植显得更加观望态度一些，反倒是不像亲生儿子。看来张天佑还有张蓉没有说谎，这父子俩之间的矛盾不是一两天了。
“就算不是你直接导致方芳惨死，也总归是个导火线吧。小子，以后的路还长，做人做事都要怀着点谦卑之心，好好的一个女孩被这样分尸惨死也挺心寒的。”顺子瞥了眼林奇，心中暗暗想起自己刚开始从学校毕业的那会，也总觉得别人爱咋的咋的，现在看起来还真是年少无知。
“你坦诚邮件是从你手里发送出去的，是因为当时觉得是正常情况下的催债业务，我这么说没错吧？”
林奇看着孔维腾点了点头，“王冲跟我虽然关系算不上熟稔，但也不能说陌生。我恰巧去见王林植遇到了这样的事情，帮下忙也无可厚非。至于邮件里面具体是什么内容，我不太清楚。”
这样的托词要是放在别人身上孔维腾会觉得是在撒谎，但不知道为什么看着眼前面色沉静的林奇他却并不觉得突兀。老实说来，这两个人最开始共同审讯的时候表现出来的磁场的确不太对，但后来在分开的审讯中也是异口同声的表示不太熟悉。
虽然王冲对身边人表示过对于王林植偏心的不满，却到底还是心里有分寸的。不争不抢的林奇，实在是对他构不成太大的威胁。再者来说，他未必能够心狠手辣到这个地步。从陆菲菲的事情上就不难看出，虽然两人之间不见得有多深的感情，但自始至终他没有主动提起过关于陆菲菲任何事情，无非是警局有意审讯才会说上那么几句。
孔维腾想到这里看了眼林奇，“既然你承认邮件是因为王冲所以才发的，那么是否能够为现在所说的话负责任？也就是说后续面对面对质的时候，这些事实是否依旧如现在呈现在所有人面前？”
话说的有些隐晦，直听的一旁的顺子嫌弃的看了眼孔维腾。什么时候开始，他也变得这么咬文嚼字了？让人家到时候不要翻口供就直说，为什么要弯弯绕绕的玩文字游戏。他转过身去装作若无其事的看向林奇，想要看看这位到底会如何回答。现在地下赌庄的事情已经跟王冲脱不了干系，一旦邮件的事情再得到当事人承认，那么李伟和陆菲菲这块就算是解开了。只要邮件的方向基本确定，后续案件的推进也会容易很多。
林奇定定的看着孔维腾的眼睛，沉默了半晌以后摊手说道，“如果你们需要的话，我会如实把这些事实到时候再说一次。来警局这么久，我的酒吧和客栈都快处于倒闭状态了。事情早点解决，我也能够早点过上不被打扰的日子。有什么需要配合的，及时跟我说就好。”
能够这么配合调查，说实话有些出乎孔维腾的意料之外。他眯着眼睛看了看没再说话的林奇，“为什么之前警局审讯的时候你什么都不愿意说，到现在这个时候却积极配合起来了？”
“我不想张妈再牵扯到更多的事情里面，酒吧监控已经是扰乱办案....”接下来的话他没有说下去，但脸上的神色却已经说明了一切。很明显，对于林奇自己而言最开始并不想把所有的事情托盘而出，所以才会不紧不慢的跟警局耗着。不管是因为对于王林植的父子之情的顾忌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只要他现在愿意说出当时事件的细节并且作证就足够了。
孔维腾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看向站在不远处的工作人员，“先把他送回看押室，顺便查看一下大刘那边的案情进展情况。”
等到林奇被人带了出去以后，顺子这才打量了眼前人几眼，“你刚才没给那小子录音啊？万一改天再翻脸不认今天不就白浪费时间和精力了？”来了花环岛才知道除了实打实的证据以外还要多留点心眼，别的不说就说这次案件里面牵扯进来的这些个人，哪个不是人精似的变着法动歪脑筋，今天说的话明天就能当做第一次听到似的，更别说林奇刚才说的那些足够定罪王冲在方芳案件里面的嫌疑了。
见顺子难得一本正经的模样，孔维腾从裤兜里拿出录音笔在他面前晃了晃，“跟这些人过招还能不用点手段？今天林奇说的话我觉得可信度很高，核对之前的细节也都能说的过去。现在就看王冲那边具体是怎么样的说法了，有了陆菲菲在前面证明地下赌庄和贩毒的事情，现在再加上林奇关于邮件问题的坦诚，我看这个锅不管是替王林植还是新月集团背，又或者是他自己，都是跑不掉的了。”
顺子听到这话这才安心坐在凳子上翘起了二郎腿，“也好，早点把这个案子完结，你也好早点回市里面复命。你是不知道伯母除了照例管教我之外，每次念叨你听的我都快要扛不住了。真要是跟老头子闹别扭，这么几年也够了。”说到这里他本是把玩着衣服扣的手忽然停了下来，过了许久这才低声说道，“我既然能松口来这岛上帮你查案子，颂笙的事情....我不再多说了。你们才是她的亲人，要是她知道眼下的情形心里也不会好过，这丫头的性格你是知道的。”
他的声音听起来像是从遥远的空谷传过来，直直的撞得孔维腾心中惶然。他想要说些什么，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最终还是默默的看着顺子起身拿着外套走了出去。
从早上拿到陆菲菲手里的录音带，到后来让陈宏去确认休闲会所里面证人的供词，这一整天下来仿佛就没有停下来歇息过。冯东走进警局的时候，整个人都带着几分疲惫。他接过随从的工作人员递过来的视频看了看，确认陆菲菲在S市有相应的警务人员照看以后，这才稍微松了口气。
他径直往监控室走，不出意外的看到一群人正坐在凳子上热火朝天的讨论着什么。顿时眼里不禁漫出几分笑意来，“你们这边倒是讨论的热火朝天，孔队那边审讯完结了吗？”
苏岩听到声音笑着回过头来，“应该是完了，刚才有工作人员过来确认我们这边的情况。张蓉好像已经去安顿住宿的地方了，等会应该还会再过来警局一趟。”说到这里她像是想到什么似的拍了拍候晴雨的肩膀，“听说好像跟英姨在同一个酒店。”
“在就在呗，我这边可随时都监控着酒店的情况，再说了护工和苏力今天晚上都在呢，用不着我费心。”候晴雨像是没事人一样继续回过身去跟魏秋说着什么，倒是陈宏的脸色变得有些不太好。
苏岩看在眼里自知不是自己能够插手的事情，索性站起身来跟冯叔使了个眼色走出房间。等到确认周边没人的时候，这才开口问道，“陆菲菲那边安排好了吗？”
“你倒是比谁都积极。”冯东伸出手来在她脑袋上敲了敲，有些无奈的笑道，“那边基本已经安排好了，再加上莫医师照顾周到应该不会有问题。倒是这边不知道孔队是怎么安排的，休闲会所的证人供词我已经确认了，如果到时候要指认设计焦茂林的话会派上用场的。不过现场录音在我们手上，别的事情暂且不管能不能定罪，地下赌庄和贩毒王冲是跑不了的。看看张蓉这只老狐狸这次要怎么挽回局面，还有王林植，我就不信这些事情没有他在背后操盘能做下来。”
“万一他就是能沉住气呢？”苏岩看着冯叔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忍不住调侃了一句。虽然现在王冲跟林奇都掺和到案件里面来了，但总的来说并没有抓到什么关于王林植的把柄。万一人家把心一沉死活就是不吭声不承认，还能屈打成招不成？
“放心吧。现在两个儿子都摊上了事，就不信他没点动静坐在家里喝茶赏花。要真是这么不计较死活的话，之前干嘛还费心送他们出国逃难，你说是不是这么个道理？”
瞧着冯叔看向自己得意的眼神，苏岩笑着点头连连说道有道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