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叫什么名字?”虎子一脚踩在了这小将的胸口,问道,“你怎会不认识我?”
按说这不应该。赵月月能做成弟马,点破她是被仙家琢磨的,就是虎子和彭先生。那时候起,赵月月堂上的仙家与鬼家门就是相熟的。更不用说到后来赵月月嫁给了虎子,两人做成了夫妻。就算是没资格随意出入堂单的小仙,至少也应该听说过他的名字。虎子报上了名姓之后,这白盔小将竟然还是一枪捅了过来,这其中就大有蹊跷了。
这白盔小将分明是被虎子给吓着了,大睁了眼睛直勾勾盯着虎子,说不出话来。一身盔甲开始化形,变成了洁白的绒毛,头上支楞起来的两只狐狸耳朵。一看就知道,这是向人讨口封变化成人的,比不得那些一步一个脚印实打实修炼出来的,一受了惊吓,就要变化回原形。
“我问你话呢!”虎子的脚原本是虚踏在他胸上,一见他要现出原形,便是加了几分力道,“你叫什么名字?”
白盔小将被虎子这么一声,给吼回了神,答道:“我……我叫胡清昌。”
虎子点了点头,又说:“胡清昌,好,我来问你,堂单洞府里其他仙家哪去了?黄大奶奶在什么地方?胡传文又在什么地方?”
胡清昌神色一变,反问道:“你要晓得这些做什么?”
“是我问你,不是你问我。”虎子微皱了眉头,“我问什么你就答什么,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啊!你果然是贼人!”胡清昌倒是个硬骨头,听虎子这么说话,立马咬了牙,两条眉毛都快从脸上飞出去了,“你杀了我吧,我死也不会告诉你的。”
虎子到时一喜。这小仙能说出这种话来,就说明他知道赵月月堂上的仙家都在什么地方。只不过现在赵月月昏迷不醒,堂单上的名字糊成了一大片,分明是出了事情,虎子没有心思同这小仙多费功夫。
于是他说道:“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不认识我,但我分明告诉你,赵月月是我媳妇,我是你家弟马的相公。现在你家弟马昏迷不醒,我没空与你聒噪。你赶紧告诉我,黄大奶奶在什么地方。”说着话,虎子把脚从这小仙胸口上抬起来,伸出一只手去,要去搀扶他。
让虎子没想到的是,胡清昌把头一歪,别过脸不看,嘴上还说:“你说是弟马的相公,空口无凭。我家奶奶说了,除了弟马以外,别人的话都不能信。你上来就是打我,定然是个贼人,到我堂单洞府里来,必是有什么蝇营狗苟的勾当。”
虎子被他起得血上了头。他心说你还讲不讲理,见了我是你先一枪刺过来的,怎还要这般说话?真是不顾是非黑白了。
虎子也是气急,拽着这个小仙的领子,就把他从地上拎了起来。另一手从腰间抽出苗刀,架在了胡清昌的脖子上:“你信也好,不信也罢,现在,我要你带我去找黄大奶奶。你若是给我指路还则罢了,若是不然,别以为我不敢抹了你的脖子。”
“好……我,给你带路。”这小仙一扭头,虎子也向着他一看,正对在他的眼睛上——只见这一双眼中闪着盈盈的绿光!
虎子只觉得脑袋像是被锤子狠狠敲了一下似的,站立不稳。心说要坏,自己大意了,着了道了!狐狸和黄皮子化形的仙家,最擅长扰人精神迷惑人心。这小仙道行低微,自然不能直接将虎子拖入幻境,却也是让虎子一时失神。
等虎子回过神来,甩甩脑袋定睛一看,只见得一道白影在草丛里飞驰而去,不多时,已是不见。要说追的话,虎子当真是能追上的,可却没什么意义。他说抹了这小仙的脖子,实际上也就是吓唬他一下。虽有蹊跷,但也应当是赵月月堂上的仙家,若真是杀了他,那才算是出了乱子。毕竟事情还没到,非要撕破脸皮不可的地步。
虽说遇见这个小仙有些麻烦,可没了这个小仙领路,虎子一时还不知如何是好了。毕竟这不是什么寻常的地方,乃是愿力香火构建而成的堂单洞府,是一堂出马仙家的根本所在,不会那么简单,一步踏错,可能就落入了什么机关陷阱阵法之中了。
四下望,虎子觉得自己落脚的地方,应该算是堂单洞府的边缘所在了。而云雾中隐现的亭台楼阁,应该才是那些仙家的居所。于是乎无奈之下,虎子只好是沿着路向着那个方向走。
他每一步都加着小心,生怕出什么变故。
俗话说的好,望山跑死马。瞧着像是挺近的,走起来就全不是那么回事儿了。虎子向着那些亭台楼阁的方向走了有半个时辰,虽说是近了,可瞧着还有不短的路程。
虎子却是忽然不走了,把手按到了刀柄上,随时可以一刀斩出去。
他这边刚站住脚,道两旁杀出了十四五名仙家,从四面八方把虎子包围了一个严实。这些仙家一个个顶盔掼甲,手执各路兵刃,一看就知道是兵马堂出身。
“何人胆敢擅闯我家堂单洞府?”如雷一般的声音响起,自前方响起,有仙家给让出了一条路来,一个彪形大汉走了进来。这彪形大汉身旁还跟着不久前在虎子手中逃窜的胡清昌。
胡清昌一见到虎子,便是伸手指了过来:“柳大爷,就是他,我说的那个小贼就是他。”
虎子见了这彪形大汉,却是长出了一口气,笑着同他打招呼:“柳大爷,几日不见,可还安泰?”原来来人不是别人,正是赵月月堂上领兵王,柳封。
“见过姑爷。托您的福,一切都好。”柳封躬身抱拳行了个礼。先前杀出来的那些仙家也都收了兵器,一同行礼:“见过姑爷。”
胡清昌傻了眼,呆立在那里,开口也不是,不开口也不是。
柳封行过了礼,对虎子说:“这孩子是刚到堂口里来的,划在我的属下管辖,谁还都不认识,什么规矩都不知道,若是有得罪的地方,还请姑爷您大人不计小人过,放他一马。”
虎子摆了摆手,说:“无事,这小仙很是刚烈忠义,有几分机敏,若是好生修行可成气候。我前来有事,能遇上柳大爷您这样能说上话的实在是再好不过,堂口里究竟怎么了?”
虎子提到了这个,柳封也就变了神色。他思索片刻,答道:“我听胡清昌说有外人进入我们堂单洞府的时候,我就想到了,可能是您来了。毕竟这么大的事情……只是无论如何,姑爷,您对于我堂口来说,终究是外人,好些事情不能叫您知道。”
“黄丫头现在昏迷了过去,堂单上字糊了一片,你就想用我‘是个外人’这种理由,随意搪塞过去吗?”虎子也是正色质问,“赵月月做弟马期间,勤勉修行,对待你们这些仙家如何,你们心里头也是有数的。毫无缘由就散了堂子,你们对得起赵月月吗?更何况你们数不出赵月月的罪过,就这样散去了堂单上的名姓,就不怕我们问责吗?弟马是你们选的,可也容不得你们说来就来,想走就走!”
“请姑爷息怒,”柳封又是一抱拳,“你们怕不是误会了什么?我们没有要散堂口的意思。赵月月是个好地弟马,我们也不是无情无义的仙家,绝不会无缘无故散去堂口。只是究竟出了什么事情,我不好跟您说。”
“好一个不好同我说。”虎子微微点头,“黄丫头是你们的弟马,可也是我媳妇,我见不得她受委屈。堂单上一个名字都没有了,还说不是散了堂口,你当真以为我一点儿萨满教的东西都不懂吗?”
“姑爷,您……”柳封沉声道,“这事情我实在是没法解释,您只要在这里等上一个时辰。事情如何,自见分晓。我陪您等着,一定给您个结果。”
“我等不了。”虎子厉声道,“要么你现在就给我个说法,要么我自己去看看你们在作什么妖。若是黄丫头除了半点差错,我跟你们一堂的仙家没完!”
其实柳封作为堂口里的领兵王,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已经算是服软了。而虎子平素里也不是这么蛮横的人,若是寻常时候,不过是一个时辰,他也就应下来了。就像彭先生说的,虎子真是关心则乱。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心思就按不住,乱了阵脚,也失了平时的心性。
柳封挥了挥手,使了两个眼色,遣散了其他的仙家,这路上就只剩下了他和虎子两个人。柳封说:“不是我不想跟您说,而是上面发下了话,绝对不能说。您就听我的,在这等上一个时辰,我保证弟马安然无恙,堂口也绝对不会散。您想啊,红尘练心是多难得的机会,错过了这一回,指不定还要再等多少年。若是弟马因这事有了什么差池,劳烦姑爷您动手,我自己都饶不了我自己。”
虎子咧嘴一笑,问:“柳大爷,我问你,你可知常秋是谁?”
柳封点了点头:“知道,只是这两年没了声息。不知姑爷您提他做什么?”
“这个人,也是一个大仙堂的领兵王,姓常,笼统说来和你算是一家的。”虎子缓缓抽刀出鞘,“这个人死在了自家堂单洞府里,我动的手,那年我十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