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诊室里，每天都会上映生老病死。
而叶如峰见过的生老病死，恐怕比急诊室还要多。
世界上有两个地方可以成为生命收割机的话，那么一个是医院，另一个就是战场。
不知道算命好还是命不好，下来战场了，叶如峰就进医院了。
没有人能比他更坦然地面对死亡了吧。
不是每个人都可以坦然地面对生死的，就算是见惯了生死的医生。当你手下那个拼命想要挽救的人咽气了，当你看着那个努力想要活下去的生命消逝，不可能不会觉得怅然若失。
日向娜脱了手套，木讷地洗着手，眼泪不听使唤地从眼眶里滑落下来。
“想不到你心这么软。”叶如峰拿了杯豆浆递给她，“心这么软怎么当医生？”
“谢谢你。”暖暖的豆浆捧在手心，日向娜的心情好多了。捧着豆浆杯她心里怅然若失，叶如峰为什么偏偏是敌人呢？
“小的时候，从小和我一起玩到大的邻居大哥哥出车祸死了，那时我就发誓要成为一名医生。”日向娜叹了口气，“可惜，等我长大了，才知道这个理想是多么地不切实际。死在我手里的病人不及其数。”
人都是感情动物，没有一个人能真的做到对同胞的死毫无感觉。
只是，对医生来说，有感情不是一件好事。
最好的医生，应该像是一个不会出错的机器，冰冷无情，又十分有效。
“叶桑，你也是一个好医生，你为什么学医？”
“我不是医生，我是一个医学生。”叶如峰笑着纠正，他可没有行医资格证。
“可是你比很多医生还要高明。”日向娜毫不吝惜赞美之词，歪着头又问了一遍，“你究竟为什么学医？”
“我因为不学医我的兄弟们就要死了。”说起这件事，叶如峰的思绪飘回十年前。
“兄弟？”
“小笠家族早就调查过我的背景了吧。”叶如峰笑了笑，明人不说暗话，没必要瞒着了，“在战场上如果我不会医术急救，我的兄弟们早就死了一回又一回了。”
日向娜怅然，幽幽问道：“那你会觉得难过么？”
“当时很难过，不过很快会忘掉。”
日向娜倒吸一口凉气，看怪物一样看着也如果，身体也不由往后缩了一点：“你，你怎么这么冷血？”
“因为我还要冷静下来救下一个人。下一次救人的时候，我不能勾起这些痛快的回忆，我要保持足够的冷静。”
日向娜摇了摇头，不赞同地说道：“那也太无情了。医生要是没有同情心，怎么能好好地治病救人呢？”
叶如峰冷笑了一声，伸了个懒腰说道：“你说，一个垂死的病人躺在手术台上，胸腹腔全部大开，最脆弱的内脏露出来。这时候，他希望拿手术刀的是一双谁的手？”
“是一双同情的颤抖的手。还是我这双冷静的无情的手？”
这是做医生最难的地方，同理，也是做特种兵最难的地方。
无情，冷静。
对自己的病人和任务对象都不能有感情。那看着病人嘶吼痛苦，拿着手术刀的手也不会有丝毫颤抖。
即使爱上了自己的任务对象，拿着刺刀的手也不会偏离分毫。
叶如峰心里沉默了片刻，看着日向娜想，对不起，我们必须是敌人。你是猎物，而我是孤狼的獠牙。
“冷静的，无情的手。”日向娜回味着这句话，片刻之后，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叶桑，我知道了。”
两人相视一笑，都没说话，但都好像说了一样。
不知为何，叶如峰想到了林萧。要是林萧是日向娜，一定会怪自己没有那上古病毒救他哥哥吧。
同样是放任他们的亲人去死，日向娜却一笑而过。
这是只有看惯了生死的人才会有的态度。
喝完豆浆，日向娜的心情好多了，不过还有一件事一直压在她的心头。
“叶桑，你知道昨晚送过来的那人是谁么？”
“不知道，他很有来头？”
日向娜长叹了口气，无奈地说道：“要是你是倭国人，一定会知道。他是日向首相的长子，日向太郎。”
什么？日向功名的大儿子，就这么死了？！
难怪那么多媒体跟了进来想要跟拍。
“人在死亡面前都是平等的，你别多想了，伤成那个样子根本不可能救得活的。”叶如峰好言安慰道。
而且，以这日向太郎的身份，那样的伤对他来说还不如死了算了呢。
他半张脸血肉模糊，两条腿都废掉了，这样的人注定是家族的弃子，以后可能连抛头露面都很难。
那样窝窝囊囊地活着，他真的能受得了么？
“哎。”日向娜多愁善感，不停叹气。
她想了一会儿忽然说道：“对了，叶桑。如果上古病毒可以救天下所有人，让大家都长生不死，你愿意交出来么？”
叶如峰想都没想，直接摇了摇头：“不愿意。”
日向娜樱唇大张，很吃惊地问：“为什么？”
“没有这种东西的存在。世界上没有一样东西不会死。”叶如峰摇头说，“而且我对拯救苍生没有兴趣，那是上帝的事。”
日向娜感慨道：“你真是个很冷血的人。”
“哈哈，那你怕我还一直想办法接近我？是不是看我太帅了，受不了诱惑？”
日向娜俏脸一红：“我不怕你，你看起来很冷血，其实一个好人。”
得罪谁了，莫名其妙就拿了一张好人卡，叶如峰内心吐槽。
“那什么人是坏人？”
“葵山丽人那种，我看一眼就知道，她不会放过我的，这几天恐怕我要上报纸了。”日向娜苦笑一声，站起来说道，“走吧叶桑，我请你去吃早饭。”
“好啊，你可要把钱带够，我是大胃王。”
两人来到“早餐铺子”时，叶如峰惊呆了。
“这是早餐铺子？”
眼前两个身穿和服的美女，画着白涂浓妆，一左一右恭敬地欢迎二人。
“早上好。”
“欢迎光临。”
倭式庭院设计，每一个座位都以纸墙割开，每一个位置都是邻着院子的，叶如峰盘腿坐下来，能闻到院子里草木疯狂顶开积雪的味道。
“这是东京最好的倭式餐厅，天皇经常来这里用餐，这里的味噌汤非常正宗。”日向娜介绍道。
叶如峰揉了揉脖子说道：“这地方很贵吧，看来做医生挺赚钱的。”
日向娜俏脸又红了，低下头小声说道：“我的工资挺高的。”
其实叶如峰知道，日向娜的钱哪儿是工资来的？都是小笠家族搜刮的民脂民膏呗。
倭国的民脂民膏，不喝白不喝，不吃白不吃。
除了民脂民膏，日向五郎对日向娜应该也花费不少，上次在表店买了一块一百多万的手表，现在好像就带走日向娜的手上呢。
见叶如峰的视线落在手表上，日向娜下意识地收了一收。
叶如峰笑着说：“没事儿，表挺好看的。”
“这是我的未婚夫送我的。”日向娜没隐藏，看着叶如峰的双眼说道，“叶桑会不会怪我？”
“我能怪你什么？”叶如峰怪笑了两声，摊手说。
“未婚夫是父亲替我选择的，我也没有能力反抗。现在父亲不在了，他要和我完婚……”说道这儿，日向娜的眼珠子里氤氲起泪水。
说真的，任何一个正常的女孩子都不会想嫁给日向五郎的。
别看他家有权有势，可是他是五郎。
五郎的意思就是说，在大家族里，家产这种事基本就没你什么事了。分两套房子，给几辆车就打发了。
至于家族企业，家族话语权，都和五郎没啥关系。
而且日向五郎叶如峰见过，长得还行，和小笠次郎差不多，有点儿日漫美少年的味道。
但他身患重病，说两句话都要犯喘。听说当年就是因为身体不行，日向功名才匆匆让日向五郎和日向娜订婚的。
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耽搁下来没结婚，但是两人的婚约一直存在。
“现在你爸不在了，你不想结就不结呗。”叶如峰拿这种事也没办法，只能尽量开解她。
对日向娜，虽然叶如峰已经决定不对她动感情了，可让他眼睁睁地看着日向娜受苦，叶如峰还是做不多。
日向娜挤出一丝笑容，抹干净泪水说道：“身不由己，哪是我说怎么样就能怎么样的。”
叶如峰也沉默了，这就是所谓的无奈吧。
如果日向娜不是倭国人，他一定会把日向娜抱进怀里，哪怕两人只有一夜的露水姻缘。
忽然日向娜说：“叶桑，你知道我最羡慕谁么？”
“谁？”
“我最羡慕秦小姐了。我知道她是杜海的未婚妻，可她真的很勇敢，竟然能摆脱杜海。”日向娜越说越伤心，眼泪珠子不停地从眼眶滑落。
“我听说过她的事，她在学校里就对叶桑表白了。大概这样勇敢的女孩子，才能得到叶桑的心吧。”
叶如峰嘴角勾起一抹笑容，秦慕还真的是挺大胆的，在学校的时候就放出话去，说要他做她的男朋友。
日向娜眼泪决堤一样：“我也很喜欢叶桑，要是我有秦小姐一半勇敢，可能就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我一直没敢说，其实我内心非常喜欢你。”
说着说着，叶如峰大吃一惊，日向娜解开上衣，露出雪白的锁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