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韵蓉一共做了四样菜肴,不但色香味俱全,而且荤素搭配,独有一番中西合并的风情。吴铮一尝之下赞不绝口,险些连舌头都吞了下去,对她的高超厨艺佩服的五体投地。
实际情况是,许久以来吴铮不但饱经沧桑、颠沛流离,很少能吃到一顿像样的晚餐,更在于祝韵蓉烧的这些菜独特新奇,别具匠心,便算挥舞着大把钞票满洛杉矶找寻,也没有一家餐馆做得出来。
祝韵蓉不知是因为喝了酒,还是得了吴铮的赞美,皎洁白皙的鹅脸蛋飘起一抹红晕不散,更显清雅秀丽的绰约之姿,频频举杯:“吴大哥,干杯!我好久没这么开心的吃顿晚餐了。”
吴铮吃菜是敞开了心扉,可惜一提喝酒便没了半分男儿本色,皱眉小啜了一口,苦笑着实话实说:“这酒我实在无福消受,好像比我们家乡自酿的烧刀子还烈,真怀疑你怎么喝得下去。”
祝韵蓉放下酒杯若有所思,淡淡道:“一个人若想足够坚强,什么烈酒都要喝得下。”
吴铮一怔:“你这话透着好深的感慨呀。”
“吴大哥。”祝韵蓉突然道:“问你一个冒昧的问题,你的父母还健在吗?”
吴铮又是一怔,茫然摇头:“不,我很久以前就没有了父母……”
“我看出来了。”祝韵蓉打断了他:“从我见到你的第一眼起,在你目光中就看出来了。所以我对你有一种说不出的……亲切感,也许我们的命运很相似。”
吴铮蹙眉,尴尬道:“真没想到,我的出现能勾起你的伤心事,看来这不是个愉快的话题……”
“不。”祝韵蓉平静的摇头:“你不是想知道我怎么认识廷叔的吗?这就是整件事的开始。我很小的时候妈妈得了重病去世了,爸爸我们父女俩相依为命。后来他一个人到了美国,从开餐馆做起,一点一点经营,生意越做越大……在我12岁那年,他通过移民投资的方式把我和云姨接了过来。”
吴铮道:“云姨是谁?”
“爸爸走后委托照顾我的保姆。”祝韵蓉道:“如果她还活着,现在就是这间别墅的女主人。”
“啊?”吴铮吃了一惊:“你是说,这个云姨和廷叔是……是……”
“没错,他们俩原本是夫妻。”祝韵蓉很平静的回答:“那时候廷叔在爸爸的公司做事,一个偶然的机会在家中结识了云姨,他们就相爱了,后来还结了婚。其实廷叔在这之前离过婚,有一个和我差不多大的女儿,还收养了一个男孩,但是云姨并不在乎这些,她很爱廷叔,无私的帮他抚养这对儿女。”
祝韵蓉说到这里又喝了口酒,苦笑道:“若是时间停顿在那时,这本该是个很美好的故事……可惜后来一切都变了样。先是云姨在一次意外的车祸中去世,廷叔受不了这样的打击,陷入了巨大的悲痛中;接着就是爸爸的公司,突然连续发生了重大的投资失误,导致财务赤字飙升,损失惨重,最后不得不宣布破产。”
吴铮摇头道:“真难以想象,怎么这么多灾祸会一起发生。”
“爸爸公司雇佣的大多数员工都是华人,只有几个合作伙伴是美国人。”祝韵蓉娇美的容颜不再平静,开始流露出无尽的哀思:“为了安抚这些华人员工,他散尽了所有个人积蓄,为他们结算薪水、寻找新的工作,一切都尘埃落定后,他身上只剩可怜的9美元,连我在澳大利亚读书的学费也无力支付……”
吴铮沉默不语,没想到祝韵蓉还有这样一段不幸的经历。在当时的境况看来,这对他们父女俩不啻是场灭顶之灾,突然从幸福的天堂跌落到黑暗的地狱。
“然而噩梦还没终止。”祝韵蓉凄然一笑:“爸爸受到的打击太大,积郁成疾,没多久就患上了严重的肝病,不得不住院治疗。这时候是廷叔站了出来,他为爸爸结算医药费,没日没夜的守在他病床边;为了不影响我的学业,还垫付了学费,让乔叔把我送回澳大利亚……”
吴铮耸然动容,问道:“那你爸爸后来……后来……”
“后来去世了,他没熬过一个月。”祝韵蓉两行清泪滑落:“那一年我14岁,在廷叔和乔叔的陪伴下匆匆处理了爸爸的后事。后来我大学毕业,回到美国后又用了两年时间考取了普林斯顿大学的历史学士学位,然后来到洛杉矶和廷叔他们团聚,找了份还算不错的工作。”
她说到这里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抹了抹眼角:“那段经历是不幸的,我那么小就失去了所有的亲人;但是现在回首……我又是幸运的,除了学会坚强自立的面对生活,还有廷叔、乔叔的呵护照顾,随着岁月的流逝,他们都变成了我最知近的亲人,陪着我走出伤痛和阴霾,可以自由幸福的享受生活。”
吴铮无言以对,想了想歉然道:“对不起,我没想到问一个问题,会让你……”
“我不介意。”祝韵蓉破涕为笑:“这是我自愿说的,而且说出来舒服很多。有时候想找个倾诉的对象,并不是谁都合适。我说过,我能从你的眼神里体会到一种……一种亲切,你不觉得我冒昧就好!”
“不会,不会。”吴铮连连摇头,突然想到她和许劭廷是这样的亲近关系,而自己左一句“老财迷”右一句“老糟头”的称谓可着实不妥,尴尬的搓手:“说起来不好意思,以前我对廷叔缺乏尊重,说话也很不礼貌,这个……呵呵,请你不要见怪。”
“错也是我错在先嘛。”祝韵蓉美眸灵动:“要不是我搬来,险些挤走了你,廷叔不会轻易撵你的。好在他老人家又发了善心,不但留下了你,还为我们换了新房间,一切不愉快都烟消云散了。”
“是啊是啊。”吴铮嘴里答应着,心里却另有见地。租房只是小事,如今许劭廷手握一颗“裕璜龙”待价而沽,和他相处能否“愉快”,还要看接下来的情势发展。起身走到窗边想点支烟,突然僵住了身形……透过窗口看去,那辆破旧的纽约人不知何时竟然去而复返,静静的停在街边,而里面隐约没有了乘客。
咔哒!楼下的木梯传来一声极其轻微的响动,吴铮一下子警惕起来,竖起耳朵聆听。
“不过这次廷叔也透着古怪。”祝韵蓉不察,继续说道:“我一直在自己租房住,不知为什么他突然打电话要我搬过来,而且不说原因,挺让人纳闷的。”
咔哒,楼下的声响再起。
这回她也听到了,诧异道:“什么声音?”
吴铮不答,朝她摆了摆手,沉着气走向门边,突然一个箭步冲了出去……
祝韵蓉笑道:“你干嘛这么紧张,这栋房子太久了,楼梯的木材……”话音未落“啊”的一声尖叫,浑身震颤之下碰翻了酒杯、餐碟,掉落在地摔的粉碎!
吴铮冲出去不过一秒钟,很快就原路倒退回来,脚步迟缓……他的额头被一把黑漆漆的手枪顶住,随后两名陌生男子慢慢跟了进来,目露凶光,正是先前在楼下盯梢的东欧壮汉。
“你们是谁?”祝韵蓉花容失色,牙齿打颤:“你们是……怎么进来的?”
两名恶汉不答,持枪顶着吴铮的人凝视祝韵蓉,侧头问同伴:“确认是她吗?”
另外一人点点头。
“一起带走。”持枪汉子嗓音低沉:“女的留下,男的是目击者,到城外解决掉!”
那名同伴麻利的把手枪塞入腰中,跟着拽出一团胶带纸,显然是有备而来。吴铮眼珠乱转,大为惊奇。这两人简短的对话已经表明,他们此行的主要目的是冲着祝韵蓉来的,根本没他什么事。不过因为适逢其会,跟着遭殃在所难免,待遇也远不如祝韵蓉,竟然要被带到城外“解决掉”。
这就奇怪的很了,祝韵蓉一个文文弱弱的女孩子,能惹到什么样的大仇家,才招来被绑架之虞?
那名同伴一扬手里的胶带纸,低声威胁:“乖乖的听话,不然有你苦头吃!”
祝韵蓉惊惧交加,起身向后退缩:“不要!别过来!我要喊人了……”脚下一个趔趄,坐倒在地。
那同伴轻蔑的冷笑,表情就像看着一只待宰的羔羊,迈开大步向前……冷不防一声枪响,他的右大腿被一颗子弹对穿而过,鲜血飞溅中惨叫着倒地!
祝韵蓉吓得魂飞天外,捂住嘴惊声尖叫,抬头看去,开枪的竟然是顶住吴铮的汉子!
这一幕匪夷所思的变故太突然,房间里的四个人全都傻了眼。尤其是开枪的汉子更满脸错愕,看着冒烟的枪口难以置信,像吞了个咸鸭蛋。中枪的同伴强忍疼痛,歇斯底里的大吼:“帕克……你特么疯了吗?!”
“我……我……”帕克急欲分辨,谁知挪回的枪口突然被一股无形的大力控制,再次转了回去……砰!又是一声震耳欲聋的枪响,同伴肚腹再中一弹!
“啊!”尖叫和惨叫同时响起,但相比之下还是祝韵蓉的分贝盖过了伤者,她从未目睹过如此血腥的场面,紧张恐惧到了极点,出于本能翻身撑地,连滚带爬的逃向厨房。
“老兄,你在搞什么,是不是疯了?”吴铮假意吃惊,把那名同伴的口吻学了个十足,眼底却浮起幸灾乐祸的狡狯。很明显,两名恶汉都觉得见了鬼,可这鬼正是他捣的。
靠意念力挪动枪身,再扣动扳机……吴铮放弃了正面抵抗,突然想到的就是这么个阴损法子。虽然从头至尾他都没有接触到枪身,但和亲力亲为实在没什么区别。
让谁都看不出破绽,制造两名歹徒之间莫名其妙的“自相残杀”,一来透着好玩,二来不用承担任何后果,还有助于把水搅浑,隐藏好他的超能力。
那名同伴连中两枪,伤势严重,已然出气多、进气少,连挣扎的痕迹都没有了。帕克惊骇欲绝,险些把枪甩手扔掉……只有他自己明白,这种“明目张胆”的误伤透着怎样的诡异离奇,突如其来的转动枪口、发射,没有哪个动作是在他主观故意的状态下做出的!
那把枪好像被激发了某种“魔性”,是“自动自觉”带着他的手臂运行的,一连向同伴开了两枪!而这个过程中,帕克的手指甚至都没扼进扳机框里。
很显然,这可和“走火”的性质截然不同。一把合格的现代式半自动手枪,无论设计还是使用中,军工厂商都把安全因素考虑的全面周到,加诸了安全保险、到位保险等多重保险机构……退一万步讲,走火一枪还能在接受范围内,连续走火两枪(即使是枪机控制机构处于“连发”位置)就无法想象了。
再退一万步讲,即使真的有走火两枪的巧合,帕克也无法解释“手臂被带离”的怪像,不扣扳机射出子弹算走火,那枪身自行运动、自行瞄准算什么,算“走向”?
几秒钟后,他才回过神来,猛地和吴铮对视,发觉这小子没有半分惧怕恐慌之意,反倒是眼角眉梢都透着坏笑,得意洋洋,就好像早预料到会发生这样一幕,登时心下一颤,疑窦丛生。恶狠狠一举枪口:“小子,你搞什么鬼……”一语未毕,枪口突然毫无征兆的上扬,狠狠砸在自己额头上,天旋地转中噗通一声栽倒在地。
吴铮邪魅一笑,抱头仓皇跑向厨房,假意声音发颤:“阿蓉,阿蓉……你没事吧?”
……
十五分钟后,别墅门前挤停着两辆警车和一辆救护车,炫目的警灯无声旋转,数名警员忙碌的身影进进出出,周围拉起了一圈简易警戒带,拦阻住闻讯赶来的围观民众。
两名医护人员抬着担架匆匆出门,一名医生跟在后面,朝救护车里大喊:“伤者腹部、腿部中枪,失血量超过1000毫升,血压急速下降,通知手术室马上准备手术,预计8分钟后抵达!”
祝韵蓉裹着一张薄毯坐在旁边的台阶上,脸色苍白。瞥见担架上的伤者连忙侧头,不自禁的靠向身旁的吴铮,浑身瑟瑟轻颤。吴铮轻抚她的香肩安慰:“不怕,不怕,都过去了,我们安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