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米儿大病初愈,依然有些昏昏沉沉、头重脚轻,这一天一夜之间吴铮和罗子义都做了什么,她全然不知。好不容易等身体恢复了点,却听他们说要赶回洛杉矶,不免惊讶诧异,提出质问:“那沃顿·特鲁普怎么办?”
“查到他的下落了。”吴铮很平静的回答:“并且通报给索菲亚小姐了……这就是我们回去的理由。”
艾米儿将信将疑:“这么快就查到他的消息了?”
“实际上,”吴铮沉吟道:“别看你生病卧床,好像什么都没做过……但正是你分析、总结出的那份名单派上了用场!我和小义本打算从头查起,结果运气好到爆棚,第一个潜入到他的律师家里,就听到了很多内幕消息,基本能够解释清沃顿先生为什么失踪了,索菲亚小姐对你的表现非常满意,并且由衷的希望你身体早些康复。”
艾米儿一脸错愕:“那你们都听到了什么内幕?”
吴铮叹了口气,知道她必有此一问,答道:“简单来说,这涉及到索菲亚和她的商业秘密,所以有些内幕我就跳过去,直接告诉你结果:沃顿·特鲁普先生确实出了意外,一个很大的意外!但这和绑架勒索、谋财害命无关,是他的健康状况出现了重大危机。”
艾米儿皱眉道:“他患上了什么重大疾病吗?”
“是的。”吴铮点头:“就在他和妻子姬尤丝·恩迪准备一起飞赴欧洲,庆祝他们结婚纪念日的时候……沃顿在机场突然没来由的晕倒,被紧急送往附近的长老会医院抢救。因为当时情况特殊,他没带任何的随行人员,只有夫人陪在身边,医生也考虑到他们配偶关系明确,就把病人状况告知了姬尤丝……是脑干大面积出血!”
“哇喔……”艾米儿吃了一惊。
“引发的后果很恶劣。”吴铮接着说道:“沃顿基本失去了意识和行动能力,微弱的生命体征仅靠一些医疗设备才能勉强维系……说的直白点,他已经变成了植物人!”
“上帝……”艾米儿无力的摇头:“这真是飞来横祸,谁能想到他竟然遭遇了这样的意外。”思路一转,猛的醒悟:“我明白了,姬尤丝和沃顿先生夫妻一体,为了不引起尖峰集团的重大震荡,她就故意隐瞒了丈夫的病情,想趁着消息没扩散前尽可能的做好善后工作!”
“大概是这个样子吧。”吴铮点头道:“但剩余的状况我们知道的意义也不大,更不会瞒的太久,索菲亚小姐只要掌握这个事实,然后根据商业需要调整出最佳策略就够了。”
“噢,好吧……”艾米儿如释重负,长长舒了口气:“看起来,我们的任务完成了。”
吴铮朝她微笑点头:“是的,完成了,所以早餐后大家返程,由小义驾车,中午前赶到洛杉矶。”
实际上,他方才向艾米儿透露的事实不过是冰山一角,甚至还有撒谎的成分。说“那份名单派上了用场”“索菲亚小姐表示非常满意”云云,完全就是杜撰的,用意在于安慰一下艾米儿,免得她负疚惭愧、节外生枝。
真正事件的版本中,只有沃顿患上脑出血、变成植物人这一环节和吴铮描述相符,其余的情况则非常混乱,尤其不像艾米儿猜测的那样,沃顿和姬尤丝“夫妻一体”,实际上他们恰恰是貌合神离,早就走到了离散边缘。
在博尔德城北郊密林中,吴铮逼着长谷舟和姬尤丝交待清了一切,并且最终信守了诺言,没有赶尽杀绝。
诚如姬尤丝所言,他杀掉现在的长谷舟,已经失去了应有的意义。倒不如把“刀下留情”作为条件,交换一些重大内幕来的实惠,此外还能着落长谷舟亲自向中山龙赤通风报信,起到更大的威慑作用。
姬尤丝很爽快也很明智,不想抱有任何侥幸心理,所以选择了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道出了一段乱七八糟、千头万绪的事实和复杂关系,听得吴铮皱眉不已。
原来早在沃顿·特鲁普和“小三”尤金丝·佛达的丑闻曝出后不久,他们夫妇二人就在家吵翻了天,从那以后,夫妻关系几近破裂、名存实亡。但姬尤丝明白一点,自己可是原配,伴随着丈夫走过几十年风风雨雨,见证了沃顿从无到有、从小到大,一步一步缔造出“尖峰集团”这样的商业航母,所以绝不能便宜了那狐狸精!
她开始有目的性的规划未来之路,非常细致的算计每一个细节、每一种可能,还秘密找了律师,从每一个层面研究她和沃顿离婚博弈可能带来的最大利益,为有朝一日、或者说是会早晚到来的暴风骤雨做好精良的准备。
姬尤丝做这一切,其实也是种痛苦的、被逼无奈的选择。
她并不是一个平凡的女子,有着良好的教养、尊贵的气质,受过高等学府的教育、名门望族的熏陶,和沃顿携手走入婚姻殿堂,几十年来顺风顺水,原本想做一个对爱情忠贞不二、对家庭不可或缺,相夫教子、母仪天下的成功女性……可突然经历了丈夫亲自导演的这场丑闻风暴,令她伤心欲绝,信仰和希望全部为之崩溃。
这是大是大非的原则问题,没有哪个妻子能容忍丈夫寻花问柳,喜新厌旧,甚至连私生子都生出来了。
更可怕的是,她自始至终也没寻求到丈夫一丝一毫的悔意,哪怕是一句对不起……沃顿·特鲁普似乎犯了邪,就此打算破罐子破摔,在行为上变本加厉,甚至把和尤金丝的“地下情”公然转移到了地上,仿佛要把一切常态打破、把这个家生生毁到四分五裂,他才心满意足、拍手称快。
姬尤丝最后一丝的希望也破灭了,她痛定思痛,决定尽快结束这种变态扭曲的婚姻关系,行尸走肉般的阴暗生活,否则自己就会疯掉、死掉。在极度空虚的某个夜晚,她约了几个朋友去石心赌场酒店买醉,然后准备豪赌一夜……结果遇见了一位朋友引荐的长谷舟,大家一起喝酒、一起聊天、一起赌钱,疯狂的玩到了天明,非常尽兴。
自那以后,姬尤丝就成了石心赌场酒店的常客。起初她和长谷舟之间并不知晓彼此的身份,只是觉得在一起相处非常轻松、非常合得来,久而久之,因为姬尤丝并“不设防”和“报复丈夫”的心理,这种关系渐渐发展成心灵相通,一个动作、一个眼神便即明了的默契,两人终于疯狂的共坠爱河。
姬尤丝情到深处,越来越难以自拔,觉得沃顿既然抛弃妻子独爱那个狐狸精,自己不但没必要再为他守着忠贞牌坊,也有权重新追寻一份炙热旖旎的爱情,打造全新的人生。而这个对象,就被她锁定在长谷舟身上。
一个月前,沃顿破天荒的单独邀请姬尤丝吃晚饭,席间挑明意图:他想离婚。
这个话题同样是姬尤丝也想提起的,两人很和气的达成了共识:在40周年结婚纪念日之际飞赴阿尔卑斯庆祝,然后邀请各自的律师赶过去,谈妥相应的细节和协议,也算夫妻一场,“好聚好散”。只不过事关重大,在此之前双方都要把消息守口如瓶,待到一切成形之际再对外公布。
沃顿的态度很诚恳,终于说了一句:“丽贝卡,我知道一切因我而起,我的罪孽深重,你是无辜的受害者,感谢你几十年来忠心耿耿、不离不弃的陪伴……我原则上不会对离婚协议讨价还价,如果钱能作为补偿你的一种方式,我的愧疚或许就会少些。”
姬尤丝潸然泪下,她等的这句道歉未免太久了,如今覆水难收没有了回头路,只好沉默以对。
一个月后,两人如约在机场相见,并且对外隐瞒了行踪,正要出发之际,沃顿却突发脑溢血,被送往医院急救,姬尤丝很快得知了丈夫的身体状况,再三思忖之下把电话打给了律师。
这时候她不能乱了方寸,因为婚还没离,她就是沃顿法定的第一监护人,因此征求律师意见是当务之急。
很快,事情有了新的进展,或者说是发生了更大的变数。律师认为如果沃顿和尤金丝没有恋情,也没有私生子,此事就很好处理了;但鉴于这一切都已发生,姬尤丝就必须通过法律的手段告知尤金丝,否则她将是理亏的一方。至于怎么处理接下来的事宜,就得双方秘密坐下来谈判了,这也意味着一场正宫和偏妃的激烈博弈正式开始!
尤金丝很快秘密接到了消息,抱着孩子赶往医院。但是姬尤丝先行一步,以“尖峰集团”董事局成员和沃顿妻子的双重身份申请到了限制令,约束尤金丝受限于保密条约,除了律师以外,她不能和任何人在任何场合谈及此事,只能耐着性子进行这场艰苦又隐秘的谈判。
事情的高潮和戏剧点在于,双方律师引经据典,结合本州法律和已有案例,一个坚持撤掉沃顿维系生命的医疗设备;另外一个则坚决不同意撤掉。前者是“小三”尤金丝方的论点;后者是原配姬尤丝方的主张。
说得直白粗俗一点,具体到本州法律条文规定,沃顿现在的状况就是一具会呼吸的尸体,已经完全失去了自我意识,那么他的监护人有权决定是否撤掉维系设备,来决定他真正意义上的生死。而因为尤金丝和孩子的存在,她也被自动设为第二监护人,有关沃顿的医疗决定,必须要她和姬尤丝的意见达成一致才行。
那么问题来了:如果是“死”,尤金丝将会因此获得最大的利益,除了能入主集团董事局,还有权为未成年的儿子支配掌管沃顿的一半财产;如果是“活”,姬尤丝将全权处理尖峰集团的商业运行,并且掌管沃顿名下的一切财产,直至他的私生子长到18周岁,再一次性把50%财产划拨给他。
在此之前,假如姬尤丝能保住丈夫不“死”,她只需在17年内每月寄给尤金丝2000美元的赡养费就OK了。
可以想见,双方在极大的利益驱使下,展开的辩论和争夺是何等激烈,直至现在也没有头绪。
吴铮特意偷偷赶往医院,印证了沃顿的病情和存在,还看到他本人仰卧在床,身上插满了各种仪器管子……不禁暗暗摇头。这幕狗血剧再怎么演下去无关紧要,哪一方胜出也无所谓,他必须通知索菲亚一个残酷的事实:短时间内再和尖峰集团履行合作,这个计划不成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