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很丰盛,可惜却不是一顿“团圆饭”,许婥和祝韵蓉窝在房间里,许劭廷也没露面。
班克大致介绍了下情况,说老爷子这两天的状态很差,脸色也大不如前,除了饮食方面不规律,也不出门了,常常端坐在窗前看外面的风景,不言不语的,一坐就是几小时。
吴铮暗暗心惊,这是病情和心绪明显恶化的征兆,亲自赶往许劭廷的房间,果然见他面色憔悴,人也消瘦了许多,温言相劝:“廷叔,这么憋闷在屋里对你身体不好,出来活动活动……和我们一起吃顿饭?”
许劭廷缓缓抬头,淡然道:“不了,你们去吃吧,我没胃口。”
吴铮沉默了几秒,在他面前俯身:“廷叔,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我必须给你联系瑞士的那家医院!”
“不去。”许劭廷摇了摇头,声音不大,但拒意甚坚:“浪费那些时间,有什么意义?”
吴铮急道:“那不是浪费时间……”
许劭廷摆了摆手:“阿蓉的事情怎么样了?”探头看了看门口,又道:“我只求闭上眼之前,你能把这事办妥,虽然急是急了点,可我真没有多少时间了。”
吴铮回头拖过椅子,在他面前坐下:“这样说吧,廷叔……我准备双管齐下,不管您愿不愿意。索菲亚方面已经谈好了,最晚三天的时间,她就能把各方面事情落实,我们可以全盘接手;但是……你也必须去瑞士治疗,家里的大事小情都不能再插手,安心把身体养好!”
“你这算是在威胁我?”许劭廷淡淡一笑。
“随您怎么看。”吴铮咬了咬牙:“但我要强调一句,只有去瑞士,您才会争取到更多的时间……我们约好今晚和阿蓉摊牌,这仅仅是个开始,以后未知的情况多着呢,大概只看到开头不见结尾,您也不会甘心!”
许劭廷呵呵一笑,捋了捋胡须:“你小子越来越坏了……”突然眉头紧皱,岔了气息似的剧烈呛咳,喉间咯咯作响,痛苦的弯下腰去。吴铮吓了一跳,紧忙轻轻捶打他的后心,好半天才稍见缓解,索性蹲下身抓住许劭廷干枯的手掌:“廷叔,你心里明白,我这不是坏,说的都是大实话!不去瑞士,你坚持不到两个月了!”
许劭廷气息不畅,憋的面色黑紫,阴沉的吓人,定定望着他:“去了瑞士……有多大把握?”
吴铮道:“索菲亚托关系问过那面的负责人,没有把握,但缓解病情肯定没问题!”
许劭廷苦笑:“死马当做活马医?”
吴铮沉声道:“廷叔,这至少是一线希望……”
许劭廷缓缓坐直身体:“费用怎么说的?”
吴铮心里一喜,知道有门,说道:“那名负责人没直说,但委婉的表示他们的科研经费出了缺口,实际就算摆出条件了,索菲亚觉得可以实名提供一笔赞助经费,这样既符合程序和制度,双方也可以各取所需。”
许劭廷点了点头:“好吧,我私人还有50万美元的棺材本,可以都捐给他们。”
“不,”吴铮看了看门口,压低嗓子:“不用你的钱,我会委托本杰明打过去了100万美元……”
许劭廷登时皱起眉头:“我自己有钱,凭什么要用他们的?”
“呃……那不是他们的钱。”吴铮握了握他的手:“那是我的钱!廷叔,你难道忘了……”
许劭廷眼珠一转,呵呵笑道:“哦,我还真险些忘了,你小子现在是个暴发户!”
吴铮陪笑道:“就是就是……过去我总短欠你的房租,现在偿还点利息,您没意见吧?”
“哈哈……”许劭廷被他逗的心情大好,索性调侃道:“便算不还利息,按照咱们家里的风俗,女婿给老丈人出些钱财治病,总也是天经地义的吧?”
吴铮老脸一红,颇为尴尬,不想接这个话茬,转而道:“廷叔,你这是答应我了?什么时候动身?”
“嗯……”许劭廷默默思忖,不紧不慢道:“咱们各退一步,阿蓉的事有了着落我就走!”
“好!”吴铮站起身来:“一言为定!我抓紧时间!”想了想又道:“那你和我们去随便吃点吧……”
许劭廷摆了摆手,面有厌色:“你去吧,我实在没有胃口,这一天天的光是药丸就吃饱了。早去早回,记得一会叫上阿蓉过来,咱们该和她说明了。”
“那好吧。”吴铮无奈的点头。
“等一等……”许劭廷又叫住了他:“听说阿婥也来了,还是和你一起来的,发生了什么事?”
“没事。”吴铮面色紧了紧:“是她给我打了电话,想来见见阿蓉而已。”
许劭廷缓缓闭眼,似乎疲累不堪,挥了挥手:“没事就好,去吧。”
吴铮保持沉默,不敢再多接言,快步走出房间。考虑到许劭廷现在的身体状况极差,心理也非常脆弱,一个祝韵蓉已然令他牵肠挂肚,要是把许婥的事再说出来……后果可想而知,因此他决定拖一时算一时。
隔壁房间里,就是另外一番景象了。汉斯、班克、多尔和霍华德围聚在餐桌前守候,上面摆满了中西合璧的美酒佳肴,虽然都把谈话声音压的很低,但兴奋之情溢于言表,哥几个分隔几日,今晚总算团聚了。
吴铮甫一踏进房门,他们四人纷纷起身,向外让了一步,神态间恭谨谦逊。
“呵呵,”吴铮笑着走近:“怎么,你们这个态度……是回到了军营,还是想继续拿我当BOSS?”
几人还未答话,他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起,摸出一看微微蹙眉:屏幕上只显示出一排“未知号码”的字样,却一个数字都没有,狐疑的转了转眼珠,接听后附在耳边,并不先出声。
汉斯等人面露诧色,一起看向他。听筒里随后传出一个沙哑的男声:“吴先生,晚上好!”
吴铮淡淡道:“报上名字,不然我没有聊下去的兴趣!”
“想和你道个歉,”沙哑男声道:“我们的情报有误,看来你那杯柚子柠檬水还是喝对了!”
吴铮猛的一凛,沉声道:“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沙哑男声道:“重要的是又有一个新情报……当然这次我们绝不会搞错了,两天后的午夜,东郊阿尔汉冶炼厂,有一列车队会秘密运输4000万美元到伊斯特货运机场,你的机会来了!”
吴铮目露精光:“这和我有什么关系么?”
“当然有,”沙哑男声道:“负责押运车队的人是史蒂夫和托雷亚……你不介意和这两位老朋友再见吧?4000万美元,全部是现金,装满整整两口大铁箱。据我们所知,这是雷诺兹刚刚和西非某国反叛军非法交易的赃款,他身为国防承包商,却绕开了哥伦比亚当局……想必你没有理由看到这笔不义之财被他揣进腰包吧?”
吴铮仔细分辨这人的语音,却觉得极其陌生,一点没有印象,怔怔的立在原地。
“还有,”对方又道:“FBI探员王迹和他的团伙兄弟,正在千方百计的打探你底细,看起来是不想吃那个哑巴亏,自己当心为妙……吴先生,祝一切顺利!”跟着便挂断了电话。
吴铮缓缓放下手机,面色凝重。
汉斯走过来一步,问道:“是不是有麻烦?”
吴铮不语,默默沉思,突然反问他:“今天上午你闯入安保部的时候,除了那几个劫匪,印象里还有没有其他的可疑人物?仔细回忆一下。”
汉斯皱了皱眉,思索着摇头:“没有……确切点说,除了匪首和肖恩、辛西娅,我几乎就没再见到别人。当然,那些晕倒的员工不算,你也不能算。”
吴铮嗯了一声,努力的甩甩头,很快换上了轻松的表情,改口道:“怎么样,伤口恢复的如何?”
汉斯露出轻易不现的笑容,重重一拍胸口,随后挑起大拇指用力一点:“真有你的!刚才我们还在私下谈论……以后哥几个谁再负伤,只要不是当场断气,拖到你面前都能涅槃重生!”五个人一起哈哈大笑。
吴铮摆了摆手:“也未必那么绝对,这门手法我刚领悟不久……”突然想起一事,面色古怪。
汉斯疑惑的看他:“又怎么了?”
吴铮的目光扫过他们四人:“要是早知道的话,或许我还能救活阿里和弗朗西斯……他们也不必冤死在那个黑衣人手下了,这实在是个遗憾!”言罢慨然长叹。
汉斯等人一起沉默,个个面现悲愤之色,霍华德的眼角甚至隐现泪花。
吴铮无力的摇了摇头,走近桌前举起一杯酒:“对不起,我不是有意这么说的。来,敬阿里和弗朗西斯!”
汉斯等人纷纷响应,各自执起酒杯,小声道:“敬阿里和弗朗西斯!”大家一起干尽杯中酒。
吴铮放下酒杯抹了把嘴,又问:“这几天我无暇分身,阿里和弗朗西斯的家人……你们去探望了吗?”
“还没有。”汉斯咬了咬嘴唇:“我们在密林撤离的时候太匆忙,等到当天晚上又潜了回去,找遍山岭也不见他们俩的尸身,应该是被卢卡斯的人收走了,外界至今并不知情……后来我们商量了一下,先凑了十万美元,分别用阿里和弗朗西斯的名义寄回到他们家里,看起来他们的家人也还蒙在鼓里。”
吴铮重重叹了口气:“这件事瞒不长久,我要找卢卡斯议员,先把他们的尸身要回来再说。”
汉斯眼里闪过一抹杀机:“我们不会让阿里和弗朗西斯这样白白送命!”
“我知道。”吴铮平静的点头:“血债必须血偿,但是现在轻举妄动,反而会害了你们几个。论权势,卢卡斯高高在上;论武力,他有保镖团队和那个神秘的黑衣杀手……这些都不是你们能抗衡的。”
汉斯、班克、多尔和霍华德默不作声,一起看向他,目光中炙热和希冀交织。
吴铮淡淡一笑:“好了,我明白你们的意思,这件事你们干不成,我可以干成,对不对?”他目光一一扫过四人,沉声道:“我答应你们,时机成熟的话,我不会手下留情!”
四人互相对视,当即面露喜色、欢欣鼓舞,汉斯抄起酒杯又去倒酒,吴铮突然道:“等等,你们说给阿里和弗朗西斯家人一共凑了多少钱?”
班克抢着回答:“十万美元,我们拿出了大半的积蓄。”
“太少了,”吴铮缓缓摇头:“刚巧我接到了电话……眼下还有一笔买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