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官,警官!”一直在磨磨蹭蹭的唐纳德突然来了力气,弹簧般蹿起,马上吸引来数支黑洞洞的枪口,吓得他高举双手,不住大叫:“别开枪!我们……我们是受害者,刚刚的报警电话就是我打的!”
柳黛鳯和小义心底一沉,这个奸诈狡猾的家伙果然做了手脚,但谁也没看到他在什么时候偷打的电话。两人一起望向吴铮,只见他面沉似水,并无明显的表情显露。
“先生,请说出你的姓名!”先前喊话的警员大声道。
“唐纳德·褔勒,家住17大街44号公寓。”唐纳德急声汇报:“警官,我和朋友看晚场电影一起回家,被这三个人突然拦住,强行兜售他们手头的毒品……我们一口拒绝,并且试图反抗自卫,可这几个人随即亮出手枪威胁,我看到情势不妙,就偷偷拨打了报警电话!”
负伤较重的麦克森无力站起,只是跪在地上高举左手附和:“警官,他们强行兜售毒品,非法持有枪支,还对我们进行了恶意殴打,我的手臂和三处肋骨骨折,额头也被划了一刀,你们看,你们看……”在手电光束下勉力挺胸,鼻涕眼泪满脸,歇斯底里。
柳黛鳯和小义对视一眼,心里更加慌乱。这两个家伙恶人先告状,不但把自己描述成无辜良民,还把屎盆子全扣到了他们头上,交易一事自然绝口不提。最要命的是,他们之所以敢这样诬陷栽赃,显然意识到现场就有铁证:小义的手枪和柳黛鳯挎包里的药瓶!这两样东西被警方搜到,他们俩浑身是嘴也说不清了!
一名个子稍矮的警员越众而出,按洛杉矶警署统一认定的警徽标识辨认,这应该是一名警司,等级相当于分局正职或副职,刀条脸棱角分明,沉声道:“没错,唐纳德·褔勒先生的报警电话是我接的,他们是受害者,马上把这三个人控制起来!”
“是,长官!”余人轰然应答,看起来都在这名警司的统辖之下。
“等一等!”人从中传来不同的声音,紧跟着走出一名高个警员,身后随着两个便衣从属。
这名警员举止干练、风度翩翩,一张经典英俊的的美国男性脸孔极具亲和力。他也是身着正式规范的制服,但胸前却挂着明晃晃的铭牌,上面印有本人姓名、照片,下面是警员编号,尤其最后的落款出人意料:LAPD.PoliceLieutenant,翻译过来就是洛城警署警察督员。
这是一位警督,级别上明显高过了刚才那位警司。但是他挂牌出现在执法现场,又有几分蹊跷。
那些准备行动的警员可能是碍于这位“大人”的地位和官衔,齐齐看向矮个警司,目光明显多出信任和期盼,全不似看高个警督时那样疏远和排外。
灯光晃动下,吴铮偶然瞥到了那名高个警督的正脸,登时微微一怔,但很快恢复了平静。
这人却是他的老相识,也是弗兰克警长的忠实心腹:安东尼。
他们俩眼神互对的瞬间,安东尼显然早就认出了吴铮,因此非常简单的表达了一种态度:不动声色。
这可以理解为他要吴铮保持现状,别道破这层关系,静观事态变化;也可以理解为一种漠然,不想在这种场合下出头冒泡。但后者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吴铮和弗兰克之间是什么关系,安东尼即使不全部掌握,至少也知道一半以上,任由他被稀里糊涂的法办,事后绝没法交差。
更何况安东尼已经发声站出来了,那就证明他准备介入,如果不是想帮助吴铮,他还不如保持沉默。
“安东尼警官,”矮个警司缓步走近,对他的称谓很随便:“有什么问题吗?”
“马歇尔副局长,”安东尼淡淡一笑,对他的称谓也很正式:“我在想……既然我们代表总局例行展开警务巡查工作,为什么不能把目光和重心移出办公室以外呢?比如说我们现在的出案现场,就是一个很好的警务巡查范例,我认为警员能否在执法过程中保持冷静、机敏、严谨和公正,基本代表了每个分局执勤和工作的根本效率。”
马歇尔报以不屑的冷笑:“这是你的权利,随便你怎么监督。”转身一挥手:“把他们三个铐起来!”
众警员轰然应声中,安东尼再次沉声喝道:“等一等!”缓步走近马歇尔,矜持的一笑:“不好意思,马歇尔副局长既然不介意,我就行使权利好了。首先有个问题,我想在您这里得到一个明确的答复:报案人唐纳德·褔勒先生,是多久前打的报警电话?”
马歇尔眉头一拧:“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安东尼也沉下了脸:“回答我的问题。”
马歇尔微微发怒,想了想悻然侧头:“大概五分钟前!”
“噢,五分钟前是吧?”安东尼挽臂看了看金表,皱眉道:“那就不对了。”
马歇尔不悦道:“怎么不对了?”
“来……”安东尼朝一名便衣随从招手,很快接过他递来的笔记本,在马歇尔面前展开,指着屏幕道:“请副局长先生过目,根据总局电信数据库的实时资料显示,41分局在此前的十分钟内一共接到了四起报警电话,15街和凯丰大道路口发生交通肇事,有两名目击者几乎是同时打进电话求助,理论上这可以看做是一起案件。”
他顿了顿,手指下滑:“这里,也就是7分钟前,萨顿老年公寓三楼的庞克先生打过报警电话,理由是抱怨看护员玛丽的的黑猫总又他房间里大便;最后一个,也就是5分钟前,康滨花园的克里斯蒂安女士打来求救电话,说她丈夫喝醉了酒,正在殴打他们十岁大的儿子……除此以外,41分局再没有接到任何报警电话!”
安东尼犀利的目光盯住马歇尔:“副局长先生,现在是午夜,发案率也是一天之中比较低的时段,你们前前后后一共就接到了这四个……噢不,是三个报警电话,那么这位唐纳德·褔勒先生的报警该做何解释?”
场中一片沉寂,所有的警员都把目光投向他们俩,唐纳德和麦克森紧张的对视一眼,鼻尖沁出冷汗。
马歇尔脸色铁青,舔了舔嘴唇道:“这是41分局警务秘密,我有保密权限。”
安东尼冷笑,随手又接过助手的一张文书:“副局长先生,这是警署今年年初下达的法令,只要不是涉及到国家安全,一切警务保密内容必须为警务巡查让路!你是和我解释,还是准备去和局长委员会解释?”
唐纳德怒声大喝:“上帝!安东尼警官,睁开的你的狗眼看看,这是案发现场,我和我的同伴遭到殴打,他伤的很重……你是警督很了不起吗?就可以横档竖拦的影响警察办案吗?我他妈要投诉你!”
“我相信这是案件。”安东尼冷冷的看他:“但我不相信这个案件的性质!你如果想得到警方的帮助和秉公执法,最好先告诉我你是怎么报的警,为什么总局的数据库里没有你这条记录?”
“我和马歇尔副局长是好朋友,可以了吧?”唐纳德圆睁双眼:“报警电话是我直接拨打到他手机上的!法律没规定哪个受害者在遇到危险的时候必须打999而不许联络一位警官朋友吧?”
“所以……”安东尼犀利的目光又盯向马歇尔:“副局长先生,法律也没规定您作为唐纳德的好朋友,在他遇到危险的时候不闻不问,就及时带着队伍出警了,对吗?”
马歇尔面色阴郁、尴尬,没有马上说话,而是狠狠咬了咬牙。
“有什么不对?”唐纳德嘶吼道:“既然不违反法律,还有你屁事!而且你怀疑这件案子的性质?好吧,我来告诉你,它的性质就像一加一那样简单!”回头猛指地下的挎包:“那个娘们在包里藏了两瓶****!”又猛一指小义:“这个亚洲猴子的后腰别着一把手枪……你想要性质,随便搜一搜他们,什么问题都能说明了!”
柳黛鳯和小义神情倏的紧张起来,恨恨的看向唐纳德。这家伙阴毒诡诈,果然一语戳中他们的要害!
柳黛鳯甚至奔出两步,想躬身拾起那个挎包……随即便招来数声严厉的喝斥:“女士,站住别动!”N把枪口转动,在她身上瞄来瞄去,吓得柳黛鳯身形僵住,面色煞白,无助的看向吴铮。
“等一等!”安东尼的语气依旧平静、淡定:“对嫌疑人进行搜身找寻证据,这是执法的基本程序,我无权干涉,但最好是在我的问题问完以后好吗?马歇尔副局长,根据资料显示,这位褔勒先生在过去的六年时间里一共涉及了九项犯罪指控,其中因为捅人和贩卖大麻分别入狱三个月和半年,六次庭外和解,一次缓期执行……”
他阖上笔记本夹在腋下,皱眉道:“我想知道,您身为警务执法人员,是怎么和这样一个坑蒙拐骗、不务正业的小混混结交成朋友的?又依据什么理由在他寻求帮助的时候,带领半个分局的人手赶赴现场?”
“我坚持对嫌疑人进行搜身!”马歇尔及时的改变话题:“褔勒先生说的对,任何警务巡查工作都不能在影响受害人权益的前提下进行!这两位报案人伤情很严重,而行凶者就站在一边,我即使要对你解释什么,也必须等到对当事人提供完必要、及时的警力协助……安东尼警督,督导是你的权利,办案却是我的权利!”
唐纳德洋洋得意、胜券在握,尖声吼道:“安东尼警官,这事还不算完,等着我投诉你吧!”
安东尼面沉似水,清冷的目光扫过吴铮等人,颇有些无奈。按照程序,警员出警,“救人”永远是排在第一位的,马歇尔的坚持无可厚非。但这样一来,安东尼就会陷入被动,一旦柳黛鳯和小义的“证物”被搜出,罪名坐实,他的话语权难免被削弱甚至失效,再想帮助吴铮已经鞭长莫及。
“马歇尔警官,”吴铮突然开口了,声音平淡冷静:“我想申明一下,唐纳德·褔勒先生的报警内容完全属于无中生有、凭空捏造,与实际情况截然不同,我们要保留追究他诽谤、诬陷的法律权利……”
“那你最好等到我们搜查完再表态!”马歇尔目光阴毒,冷冷凝视地下的挎包,又扫过小义。
“没问题。”吴铮淡淡回道,看了一眼脸色发绿的柳黛鳯:“你们来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