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铮挂掉电话，抬头仰望蔚蓝的天际，深吸一口近郊新鲜的空气，心里颇为感慨。想不到短短一夜之间，围绕着自己身边又发生了这么多意想不到的事情，真可谓“树欲静而风不止”，麻烦越来越多。转念又想起了祝韵蓉，刚要给她拨个电话，却看到汉斯出了门，朝自己缓步走来。
他表情严肃，刀刻般的脸盘棱角分明，也布满坚毅和沧桑，轻轻一伸手：“你把我的烟拿走了。”
吴铮淡淡一笑，从口袋里取出烟盒递给他。
汉斯接过去先是自顾自点燃了一支，然后一举烟盒：“你也来一支？”
“不了，你留着吧。”吴铮笑道：“我刚抽完，一会回去的路上就能买到了。”
汉斯默默看着烟盒，低声道：“这种烟4美元一包，我服役的时候和弟兄们每人每天抽一包，后来回到家，他们都陆续戒了，只有我还在抽，而且每天变成了两包……按照我们可怜的退休金计算，我每月抽掉的烟钱就占去了月收入的五分之一。”
吴铮皱了皱眉：“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汉斯抬头，认真郑重的凝视他：“第一，尽管这种烟很便宜，可我们还是抽不起；更不知道要买几千盒几万盒送给你，才能表达弟兄们的感激之情；第二，我想抽到更好、更多的烟，享受更充实更快乐的人生。”
吴铮有点懵圈：“几支烟而已，你没必要说的这么高深吧？到底想表达什么意思？”
“我刚才和班克、多尔谈过了。”汉斯看过来的眼神炙热坚定：“我们改主意了，不会去索菲亚小姐那里工作，因为最有能力的老板不是她，是你！”
“我？”吴铮愕然，双手一摊：“开什么玩笑，你看我的样子……像是一个成功的老板吗？”
“只要你想，”汉斯狠狠吸了口烟：“随时都能成为最成功的老板！经过昨晚和今天的事，是个人都该看清这一点，尽管你对自己的能力闭口不提，还要求我们守口如瓶，但事实如此，只要不是傻子，谁都会做出最明智的选择！吴铮，我想代表兄弟们表个态……只要你点头，我们会永远追随在你身边！”
吴铮傻了眼，张了张嘴，什么都没说出来。
“坦白讲，这个决定无关乎金钱！”汉斯斩钉截铁：“也是我们第一次不考虑金钱而轻易达成的共识！短短一夜，我们在你身上看到了很多大义和善良的闪光点，作为敌人，你完全可以像那个黑衣杀手一样，在几秒钟内不费吹灰之力把我们杀个干净……可你做出的选择却截然相反，你救了我们！”
吴铮眼珠乱转，思忖道：“那不是绝对的，当时的情况很特殊……”
“只有人命最特殊！”汉斯打断了他：“我们在战场上出生入死了十年，见惯了太多残忍血腥的死亡，生理和心理上也备受折磨摧残，深深知道杀一个人有多容易，而救一个人却有多难！憎恨是人的本性，宽恕却是上帝的恩赐。我们本以为自己扭曲罪恶的灵魂很难再被涤荡、救赎，但你的出现改变了所有！”
“打住打住！”吴铮双手乱摆：“声明一点，我既不是神父，也没上升到你说的那种高度！”
“但你至少不会拒绝几颗渴望忏悔的心灵！”汉斯紧紧的盯着他。
“我当然不拒绝……”吴铮脱口就道：“但我也无权收纳，就像你说的那样，生活对每个人来说都很艰难，班克、多尔、霍华德他们都有繁重的家庭压力，有嗷嗷待哺的孩子，我能带着你们做什么？再把卢卡斯的地狱庄园开张营业？”
汉斯沉默下来，突然看见许婥在不远处探头探脑，轻轻叹了口气，转身而去。
可是没走几步，他又回过头来：“我不知道你打算怎样经营自己的生活，但不久的将来，肯定需要一个忠诚、可靠的班底，但愿那时你还能想起我们。”说完加快脚步离去。
吴铮心下一凛，呆呆出神。“班底”这个词给了他一个很大的启示，也许汉斯说的没错。
超人不是无敌，英雄也会寂寞。如果他还想在洛杉矶乃至全美求发展，一个人的力量终究无法比肩强大的团队，那么组建一个“班底”又有什么不可呢？话说回来，他已经“收服”了弗兰克，团结了四海堂，和索菲亚达成合作，现在又计划摆平卢卡斯议员……这前前后后的每一件事，不都是在发展中谋求着根基么？
许婥背着手、嘟着嘴慢慢走过来，表情很矜持，也像淘气的妹妹面对威严的哥哥，很不情愿的一翻手，递上一杯塑封咖啡：“喏，你出来的时候忘记拿了。”
吴铮斜睨她，微微一笑，知道这个小殷勤后面还有下文，干脆双手抱胸：“说，咖啡之后的事。”
许婥白了他一眼，也不介意自己被识破，嘟着嘴道：“我想回家！”
“我也想。”吴铮笑道：“等索菲亚安排的车一会来到，咱们就各回各家。”
“不行……”许婥脱口道：“我不敢……不敢自己回家！”
“我敢。”吴铮坏坏的一笑。
“你个死人头！”许婥气的一顿脚：“卢卡斯是议员，还这么没有人性这么狠毒，偏偏被我知道了他的秘密……我很害怕！而且，而且……”咬住嘴唇，欲言又止。
吴铮皱眉道：“而且什么？”
许婥脸色变幻不定：“我好像知道的还不止这些！”另外一只手把相机递了过来：“你自己看！”
吴铮狐疑的接过相机，看到屏幕里呈现了一张照片，正是之前她在地铁内抢拍到的“女子卧轨”画面，摇头道：“这不是那个自杀的女子吗，和卢卡斯议员有什么关系？”
“注意看背景……”许婥凑上前来，身上的微香沁人心脾：“照片景深呈现的东西。”
吴铮瞪圆了眼观察，还是摇头：“没有什么啊，后面就是急速驶来的列车了。”
“你看这个电井房的暗处……”许婥粉红的指甲一戳屏幕：“看到了什么？”
“咦？”吴铮诧异起来：“墙边好像伸出了一只……一只人手！”再仔细分辨，那只手五指箕张，干枯却不乏苍劲，腕部还描绘着模糊的蓝色物事……陡然惊道：“是这只手的主人把那女子推下站台的！”
许婥目光中流露出恐惧，嗫嚅道：“我一开始就看出来了，这也是那些人想夺走我相机的最大原因！”
吴铮逼视她俊俏娇艳的脸庞，沉声道：“这和你中途遇见、跟踪的人有极大关联，那人是谁？”
“副州务卿兼政府发言人，”许婥小声道：“华莱士·门杰斯！他是州政府和议会的风云人物，和卢卡斯走的很近，而且掌握的内幕消息最多，是媒体记者们最喜欢追踪的目标……我发现他独自出现在地铁站，神情紧张，用高高的礼帽檐遮挡面孔，行迹非常可疑，就禁不住起了好奇心……”
吴铮摇头道：“那也不能证明就是他把人推下了铁轨。”
“可我的直觉很不好。”许婥面色沉重：“杀人事件肯定和华莱士有关！刚才我又浏览了一下新闻，你猜怎样？官方报道出来了，说卧轨女子系自杀，名叫姬尤丝·恩迪，今年29岁，而且身份比较特殊，是洛杉矶时报一名才华横溢的女记者。有内部传言说，她生前和很多政府高官关系暧昧，所以总能第一时间挖到重大新鲜的信息。”
吴铮道：“你怀疑姬尤丝抓到了华莱士什么把柄，所以被他杀人灭口了？”
“而我恰好拍到了她被杀的瞬间画面……”许婥的声音微微发颤。
吴铮皱眉道：“事实要像你估计这样，就很麻烦了，华莱士或者他的手下早晚还会来找你。”
“不，已经晚了。”许婥眨了眨眼：“他们既不知道我拍下了什么，也没能第一时间抢走相机……我得这样办才行！”三下五除二卸出了SD卡，往他手里一塞：“你帮我保管它，多复制几份存放起来最好！”
吴铮恍悟：“噢！这样他们真来骚扰威胁，你关键时刻就能用照片自保了。”
“嗯，只不过前提是……”许婥眼里闪过忧虑：“照片泄露的后果要比杀掉我的后果严重！”
“那还用想？”吴铮笑道：“华莱士谋杀女记者，试图掩盖某些见不得人的真相……这样的丑闻传扬出去，先别说舆论方面，光是警方就会根据照片启动调查程序，稍稍和他粘连点关系都会引发巨大的负面影响，一个聪明的政客是不会轻易冒这种险的。很好，许记者，你聪明的脑袋瓜把自己救了。”
许婥扁嘴道：“可我担心也不是那么简单……一张照片毕竟构不成直接证据。”
“哈哈。”吴铮摊手道：“你真是糊涂，那不就更简单了？构不成证据……他还为难你做什么？”
许婥却呆呆出神，自语道：“可是真相不需要证据来证明，发生就是发生了。姬尤丝才29岁，正值青春年少，还有大好的前途……我和她有过一次短暂的合作，非常谈得来，眼睁睁看着这样优秀的同行做了冤死鬼而不做点什么，我……我心里有愧！”说着眼里已经转起泪花。
吴铮掂了掂手里的SD卡，叹了口气：“那你想怎样？把照片发布出去捅马蜂窝？”
许婥迷茫的摇头：“我不知道，请你暂时保管好它！”转身快步离去。
“等一等。”吴铮在后面喊道：“这个忙我可以帮你，但反过来也想要你帮我一个忙。”
许婥止步回头：“帮你什么？”
吴铮正色看着她，淡淡道：“有时间的话，多回去陪陪廷叔。”
许婥不答，慢慢转回了头。微风吹来，拂起她的秀发，一张精致美艳的面孔满是倔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