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人一举格杀掉阿里,再偷袭汉斯未果,被横空出现的吴铮拦截,根本无心恋战,撤腕横移,当啷一声匕首坠地,返身化作一道黑影,疾如奔马般向林中逃窜。看他这股子劲,似乎变成了惊弓之鸟,轻易不想再和吴铮交手,全无第一次见面时的高冷风范。
汉斯身经百战,在鬼门关这么绕了一圈,须臾之间便弄清了刚才的每一个细节,也知道不是吴铮及时出手,自己早就血溅当场,厉声喝止:“霍华德,住手!”手捂耳缝,鲜血不断涌出。
霍华德这时也若有所悟,急切间停止了射击,但是看到汉斯血染肩头、阿里的死状惨烈恐怖,而吴铮身中数弹却浑若无事,悚惧惊讶之下神经高度绷紧,枪身的准星仍然将他死死锁定。
汉斯看向他的眼神也惊疑不定。按照常理,吴铮被击中十几枪的表现,介于正常和不正常之间,但不正常的状况更大些。之所以这样说,首先是因为汉斯了解自己人的装备,吴铮现在身穿的黑色作训服,明显就是多尔的,整个六人小队人均一身,但这种作训服可不是外表看起来那么粗陋简单,而是有防弹功能的高科技产品。
那么就很好理解,吴铮借助作训服的防弹功能没有“受伤”是在情理之中,也是“正常”的一面;可他浑若无事的举止表情、甚至中弹时仍保持巍峨不动的身躯就属于“不正常”了,也很难找出合理的解释。
稍有一点军事常识的人都知道防弹衣的属性。这玩意主要是由衣套和防弹层两部分组成的,衣套常用化纤织品制作,防弹层则是用金属、陶瓷、玻璃钢、尼龙、凯夫拉和超高分子量聚乙烯纤以及液体防护材料等合成,构成单一或复合型防护结构,用以抵御吸收弹头或弹片的动能。
所以提到动能,问题就来了。简而言之,人在穿着防弹衣的状态下突然被子弹击中,真正的抵御效果绝不会是1 1=2那么简单。很多时候,首先要看射击子弹的枪支是什么级别。广义上分析,显然最轻的当属手枪了,其次是微型冲锋枪,再其次就是步枪、霰弹枪,然后是机枪、狙击枪和爆炸冲击波,以此类推……
而这些枪支击发的弹头,因为威力的各自不同,对防弹衣的破坏力也不尽相同。大部分情况下,子弹在击中目标后会产生极大的冲击力,这种冲击力作用于人体所产生的伤害常常是致命的,即没有造成贯穿的情况下,也会因为附着在弹头上的巨大动能扩散,把人的骨骼、神经、脏器震伤、震碎,严重者当堂毙命。
吴铮在如此近的距离下身中十几发微冲子弹,吸收的“动能”至少累积到了惊人的7000焦耳以上,所以最“体面”的结局也应该是像被几个重量级拳手每人痛殴一拳那样,飞跌出去一大截,还要祈祷上帝开恩,他的脊椎和内脏没有被震碎……才有可能拣回一条命。
汉斯和霍华德都是士兵出身,也都经历过最残酷最真实的战争考验,这么浅显的道理比任何人都清楚……然而匪夷所思的是,吴铮就见了鬼似的对7000焦耳动能的弹头“免疫”,仿佛打在他背上的只是十几颗黄豆粒罢了,这不但令人迷惑,也透出十足的诡异!
场中一片死寂,已然气绝的阿里突然右脚出现轻微的抽搐,这虽然是正常现象,却令气氛平添一份恐怖。
吴铮冷冷的看向霍华德,缓缓开口:“前特战士兵?你们在战场上都是这样敌友不分的么?”
霍华德紧张异常,和汉斯对视了一眼,喉结抖颤,咕咚一声咽下口唾沫。
汉斯当机立断,轻轻叹了口气:“霍华德,放下武器……他想杀我们的话,现在已经没有活人了。”
吴铮默默的注视他,目光中露出一丝赞许。这位中尉还算“明事理”,至少说了一句大实话。淡淡说道:“我不想杀你们,但是别的人想。如果不作出正确的选择,恐怕你们六人小队在天亮前还是剩不下活人!”
汉斯瞳孔收缩,沉声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吴铮冷冷道:“能有什么意思,刚才的一幕你没看到么?”
汉斯面色铁青,飞速的开动大脑,做进一步的推敲估算……脱口道:“弗朗西斯额头也中了同样的黑箭,他不是你杀死的,而是刚才那个黑衣人!他想把我们全都干掉!”
吴铮苦熬了大半宿,这时烟瘾难忍,伸出两只手指捻动:“烟,来一支。”
汉斯稍稍犹豫了一下,不过还是从口袋里掏出烟卷递给他,跟着咔哒一声又点燃了火机。
吴铮长吸一口,吐出烟雾,感觉舒爽无比,表情也放松了不少,扭头看霍华德:“有止血带吗?我建议你先给中尉先生包扎伤口。”叼起烟卷又狠吸了一大口。
“不用!”汉斯倔强的一摆手:“小伤而已……我只想弄明白,你到底是谁,为什么救我们?”
“你最好先弄明白,”吴铮摇头道:“是卢卡斯要干掉你们几个,准备杀人灭口了。”
汉斯吃了一惊:“为什么?他为什么要杀我们灭口?”
“因为今晚是地狱庄园的最后一场狩猎。”吴铮淡淡道:“我也是最后一个猎物,他安排谢尔盖带人追杀我的同时,还偷偷找来了刚才那位黑衣老兄,同步解决掉你们六人,这样明天开始地狱庄园就可以悄无声息的关门大吉,卢卡斯也不必担心自己的秘密被泄露出去了。”
汉斯悚然色变,和霍华德对视一眼,脸上的表情都难以置信。
吴铮面容变得冷峻:“我说的话,真假你们可以自己猜想,但是在这之前最好先告诉我,卢卡斯是谁?我知道他就是所谓的伯爵先生,也是这里的主事人,但我要明确他的身份、地位和来头!”
汉斯和他的目光接触,几乎没怎么犹豫,马上缓缓摇头:“我不能说!”
吴铮轻轻叹了口气,继续抽烟,突然改变了话题:“中尉先生,以你的理解和估测,我能不能把你们六人尽数杀掉?就在这片丛林里。”
汉斯略显迟疑,想了想后缓缓点头。
“那么……”吴铮接着问:“刚才的那个黑衣杀手,他能不能把你们六人也尽数杀掉?”
这次汉斯的表情马上转为愤怒、恐惧,咬着牙很快点头。吴铮和黑衣人同时出现,一个祭起屠刀,一个救人危难,尽管都像天神下凡般勇不可挡,但细细对比,吴铮的表现更趋向“不显山不露水”,仿佛实力上仍逊了一筹;而黑衣人则把凌厉阴毒、诡辣凶戾之风演绎的淋漓尽致,如鬼如魅的身手,现在想起来仍然心有余悸。
“那问题还不明了吗?”吴铮轻弹烟灰:“你们绑架了我和同伴,又在密林中对我们展开追杀……从任何一个角度讲,我都有理由奋起反击,不管是为了自保还是报复,把你们杀掉都理所当然,可那个黑衣人呢?他甚至都不认识你们,需要一个什么理由,才能无情的对你们痛下杀手?”
汉斯再次和霍华德对视,眼里布满不安,沉声道:“我们要和卢卡斯先生当面对质一下!”
“呵呵。”吴铮摇头轻笑,扔掉了烟蒂,用脚尖踩上去碾灭,突然一挑脚腕,地上的匕首激飞而起!他身形一晃,早已欺近汉斯身后,左臂横探,扼住他的咽喉!这一连串动作做完,那柄匕首才止住冲势,在将落未落的瞬间,被吴铮一把执住刀柄,作势朝惊慌失措的霍华德飞掷!
画面定格,时间静止,三人保持这个姿势长达几秒钟,吴铮跟着呵呵一笑,缓缓松开了手。
他的手劲没有真的在汉斯喉结释放;飞刀也没真的朝霍华德投掷出去……这电光石火的猝袭全都发生于表象,也止于表象,看起来就像一场“演习”。
汉斯和霍华德惊出一身冷汗,脸色大变。
吴铮掂了掂那柄匕首,翻转着捏住刀刃递来:“现在知道了吧,我杀掉你们俩的用时不会超过3秒钟;但我敢保证,换成黑衣杀手的话,只会比这还快……想和卢卡斯先生对质,不管他承认与否,首先都得保住你们的小命!变成死人,就只能和阎王爷喊冤诉苦了。”
他顿了顿又道:“多尔的匕首,你先收下吧,我不敢保证它现在算不算遗物了。”
霍华德猛的一抖枪口,身体向后连退几步,厉声道:“你刚刚还说过……没有杀死多尔!”
“多尔被我击晕了。”吴铮冷冷道:“然后把他隐藏在你们发现班克和弗朗西斯的附近区域。我不能保证的是,黑衣杀手会不会在搜寻中找到他……弗朗西斯和阿里都能轻易被格杀,更何况一个深度昏迷的人?”
汉斯和霍华德一起怔住,哑口无言。
“事到如今,我有一个折中的建议……”吴铮鹰眼环视,扫向周围的密林:“如果你们既想保命,又想为冤死的兄弟讨命,最好的办法就是采纳我的建议!顺便再提一句……对于你们这些过去一度助纣为虐、给卢卡斯卖命帮凶的走狗,我的耐心和善心不会维系很长时间!”
汉斯和霍华德四目交投,面容僵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