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人檀诧异：“为什么？”
“收了你的东西，夜宸会生气的。”他可小心眼了。
“笙笙，他以前也没怎么在乎过你的想法，你又何必去在意他的想法？”闻人檀大大咧咧的在我面前的石凳上坐下来，“快打开看看吧，你一定会喜欢的。”
“不……”我知道我财迷，打开了盒子看到了里面的好东西后，我就更舍不得拒绝了。
我要把这个可能性扼杀在摇篮里！
闻人檀无奈，这才跟我说了实话：“你就打开吧，里头的是你自己的东西。”
“诶？”我不记得自己有什么值钱的东西有资格放在这么贵重的盒子里。
“是你身为璐瑶时的东西。我找了好久，才在黑市上帮你找回来。”
这我就没有心理压力了，当即便拿过来打开，看到里面静静的躺着一条黑白交错的长鞭，顿时愣在了原地。
这是我的武器，在上一世伴随了我上千年的七窍琉璃骨鞭。
鞭子握在掌心的触感还是一如既往冰凉，却仿佛一股暖流暖进了我的心里。
这是在我娘死后，爹爹送给我的。他说，以后碰上欺负我，通通可以一鞭子挥过去教训他们！
骨鞭后来断过一回，是夜宸帮着我一节一节给修好的，还加固了一遍。
这条鞭子上，有着阴间两只对我最好的男鬼的心血。
“谢谢……”握着鞭子，我除了这两个字，不知道再跟闻人檀说什么好。
他微微一笑：“傻丫头。”
我将一不小心因为感动而涌出来的泪水擦掉，站起身试着挥舞了手中的鞭子。
破风声阵阵传来，让我一瞬间又回到了当年还是璐瑶的时候。要不是长啸铁卫察觉到异动以为我有危险闯进来，我甚至都快要把夜宸院子的一座假山给灭了。
闻人檀见我高兴，自己也不由得高兴了。
“我的鞭子怎么会到了黑市？”我欢喜的心平复下来，重新坐到了闻人檀对面问道。
他的眼中闪过一道伤感，慢慢道：“璐家出事，我赶到的时候，什么都没有了。我一直在搜查你的下落，倒是先发现了琉璃骨鞭在黑市拍卖，就买了下来。”
“是谁卖的？”
“本来没查到，但如今想想，该是那天死去的侍女碧莲。”他说着眼中闪过一道懊悔，“我当时要是拦住夜宸就好了。”
想起碧莲的性子，我也叹了口气：“没用的。当年她在夜家的地牢也是什么都不肯说。被我们拆穿她冒充我后，以她那心比天高的性子，只会对我们更恨，不会告诉我们的。”
虽然不想承认，但夜宸杀了她的确是好事。她虽然不是什么大人物，但苍蝇还能坏一锅粥呢。
只是那鞭子我很少离身，碧莲不可能有胆子偷走去卖掉。除非，她是等我死后才拿到了那鞭子。
那么在璐家全族被灭的情况下，她是怎么躲过一劫还拿到了我的武器？
她是细作！
这个念头在我的脑海中一闪而过，随即我又摇了摇头。碧莲的身份背景我爹查的清清楚楚，就是个寻常的阴灵。她应该是后来被鬼收买，才成了内应。
只是她没有被那些鬼灭口，倒是幸运。
“夜宸今天出府去了，那天你想跟我单独说什么，现在就说吧。”我对闻人檀道。
闻人檀在我们周围设下了一道隔音结界，一向玩世不恭的脸上满是凝重，沉声问我：“笙笙，你对夜宸有多少的信任？”
当然是百分百的信任。
我不解的盯着他：“他是我丈夫，我们有婚约的。”我将手上的戒指举到他面前，又被满是醋意的他将手给拍下去了。
“若是你们的婚约原本就是他设计来的呢？”闻人檀问我。
我想起我应下婚约时的模样，幸福的撇了撇嘴：“本来就是他设计的啊。”
我可没见他对别的鬼说过“以身相许”几个字。
“说你傻你还真傻！”闻人檀恨铁不成钢的看着我，“你有想过幽城是多少鬼眼中的肥肉么！”
“大概是比酱汁肉还肥的那种吧，我知道的。我可是幽城璐家的大小姐呀！”我不明白闻人檀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个，“你如果说夜宸是为了璐家的权势才娶我的话，那你可以放心了。”
“别说璐家以前在军事上就被长啸府吊打，你看我现在，穷的就只剩下我自己了，夜宸有什么可贪图的？”
“他贪图的是你的人！”
我嘿嘿一笑：“他还贪图我的心呢！”
闻人檀一口血。
我继续玩弄着手上的鞭子，对闻人檀道：“琉璃骨鞭你花多少冥币拍下的？回头我让夜宸把钱给你。”
闻人檀的眼中闪过一道受伤的神色：“笙笙，你不需要跟我算的这么清楚。这琉璃骨鞭是你的，包括我与幽城的一切，都是你的！”
我忙拒绝：“你我可不要，夜宸会吃醋的！至于幽城，”我想起那两条蚀骨锦鲤就忍不住的笑，“幽城以前是我们璐家的，但如今城主是你，就是你的了。”
“笙笙……”
“我知道你是靠着自己的努力才坐上了城主的位置，我不会那么无耻的跟你抢的。之前说什么让你还给我的话，也是为了见你一面而已。你放心好啦，我就想跟夜宸在一起而已。你的努力都该是给你自己的。”
“我的一切努力都是为了你！”闻人檀蓦然大声打断了我。
我一愣：“我又不是闻人羽他妈……”
闻人檀顿时没了声响。
沉默了一会儿后，他别开了头道：“那是意外。”
“什么意外？”
他神色挣扎，但还是说了：“小羽，是个意外。”
“我知道哒，阴灵蕴育子嗣不易，所有的孩子都算是意外呢。你看，墨寒家有两个意外呢。”我想起那几个小包子就开心。
闻人檀的脸色却更差了：“我是说……笙笙……我……”一向巧言善辩的他竟然有些词穷，“我从未想过会有小羽。他母亲……那也是个意外……我那天喝醉了……”
他愧疚的低着头，像是个犯错的孩子。
闻人羽是他酒后乱性才有的？
那闻人羽的母亲又是谁？
我心中虽然好奇，不过这终究是别人的隐私，我也没有问。看他那痛苦的神色，我转移了话题：“对了，你怎么对我家那么清楚？城主府跟璐家简直一模一样了！”
“你……还没想起来？”
我点点头，如实道：“我上一世魂魄就剩下一点点了，所以两世的联系不深，记得的东西也不多。有些可能过段时间会想起来，有些可能永远都想不起来了。”
闻人檀的眼中闪过了一道落寞，喃喃自语道：“不记得了也好……”
我有过什么不愉快的记忆吗？
正想着，闻人檀又将一方玉玺拿出来送到了我的面前。
“幽城城主印？”我一眼就认出了那是什么，无比诧异。
闻人檀颔首：“幽城是我为了夺回来的，这城主印我保管了两千年，也该还给你了。”
我连忙摆手：“我真的不需要！闻人檀，你听我说。现在我就是个活人，就算他们知道了我是璐瑶转世，幽城那些老鬼也不会服我的。”
“他们不服我就帮你打到他们服！”
“还不止这个啦！璐家灭门的事我还没查清楚呢，我现在不宜暴露自己的身份。”
闻人檀皱眉想了想，道：“城主印你先收着就好。等璐家的事查清楚了你再公布自己的身份。”
我仍旧是摇头：“我是要和夜宸结婚的，如果我接下了城主印，以后难道让幽城跟着我一起嫁入长啸府吗？”
说到这里，闻人檀眼中的坚定终于出现了一丝动摇：“不行……幽城是幽城，决不能被任何世家吞并！”
“所以说嘛，你现在是城主，幽城就是你的了。”我不是那种不讲理的人，觉幽城从前姓璐，今后也该姓璐。
如果现在的城主是只残暴的鬼，或者是参与了璐家灭门的鬼，那么我一定不放过他。
但城主是闻人檀。
幽城总该有一个城主的，我爹死了，我也不是管理城池的那块料。与其每天窝在城主府勾心斗角，我还是更喜欢享清福。
我信闻人檀不会是参与璐家的灭门者，他能成为新一任幽城城主也是靠着自己的努力。所以，幽城如今该是他的了。
“笙笙……”闻人檀却无比歉疚。
我一笑：“你要是真的想送我什么，就把璐家原来那块地划给我，让我以后去那里建个别墅，或者把璐家复原什么的。”
“幽城的一切都是你的！”闻人檀再一次强调着，“我原本想要将璐家重新复原的，但当年觊觎璐家的鬼很多，璐家出事后，一些当年没参与此事的鬼都徘徊在那里，是是碰碰运气。”
“怕在那里重启宅子会受让人觉得我是发现了什么惊天秘宝，从而波及到你，我便故意荒废了那里，在城主府重建了璐家原貌。”
闻人檀解释着，每一个字都代表着他的一份情谊。
我有些感动，同时有些不解：“你为什么要为璐家做到这一步？”
他的嘴巴张了张，望着我半天，迟疑了半天，终究还是告诉了我：“我……曾经也是璐家的鬼……”
他的声音很轻，语气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自嘲与落寞，甚至还躲开了我的眼神。
可我记得夜宸说过闻人檀没有加入璐家军，那他怎么是我璐家的鬼？
“你是我爹的私生子？”我脱口而出，闻人檀的脸色一下子变青了。
“瞎说什么！怎么可能！”他立刻否认，“笙笙，你这小脑瓜里都在想些什么？”
我撇撇嘴：“是你说你是璐家鬼的啊……璐家就我和我爹嘛……”
他长长的叹了口气，道：“笙笙，接下来我跟你说的话，你谁也不能告诉。包括夜宸！”
“为什么？”我不怎么想瞒夜宸任何事情。
“没有为什么。总之现在还不能让他知道！”
思考了半天，还是想知道璐家事的理智战胜了我的感性，我点了点头：“我可以保证暂时不告诉他，你说吧。”
闻人檀在那“暂时”两个字上迟疑了一下，还是说了：“笙笙，你对璐家军还记得多少？”
“只记得当时招兵买马是为了对付长啸之地，把那些年签下的丧权辱国条约全部还给老夜君！”说起这个，我也是有点生气的。
“那你想起来璐家军是什么了吗？”闻人檀又问。
“不就是军队吗？”
见我一脸迷茫，闻人檀的眼中满是无奈：“那是璐家的秘密武器，是一支绝对服从璐家主人的战争机器。”
他说的很严肃，可我还是不懂：“一旦打起仗来，军队不就是战争机器么？”
“绝对服从的战争机器。”闻人檀强调着。
“军人的天职就是服从命令啊。我军训的时候教官教过，你唬不住我。”
闻人檀更无奈了，只能开始举例子：“笙笙，你见过殉葬的兵马俑与奴隶吗？”
我点点头，玉妃和都幼薇都有。这些兵马俑与殉葬奴隶没有自我意识，只会无条件的服从墓主人的命令。
闻人檀将隔音结界加固了好几层之后，才沉着声与我道：“璐家军，就类似于这样的军队。”
我一愣，随即觉得不可能：“可是这样没有意识的兵马俑与殉葬奴隶只能收拾活人和法力低下的阴灵，别说对上夜宸，就是如今的我，都不怕他们的。他们只能用数量取胜，不会什么法术，在阴间的战场上根本就是送人头的。”
璐家军是我爹费尽心血组建起来的，用的绝不会是这样没用的军队。
“若是他们各个修为都不低，却没有意识呢？”闻人檀低声问我。
我一惊。
由活人或高阶阴灵组成的军队，士兵都是有自我意识的。有了自我意识，便会有叛乱的可能性。
但如果是像闻人檀所说的那样的话，永远不会叛变的璐家军简直就是一样神器了！
“可没有意识的军队该怎么控制？”我又疑惑起来。
闻人檀的眼睛直直的盯着我，吐出三个词来：“黑狐令。”
明明是一个陌生的词语，我听到的时候，却感觉浑身的经脉都刺痛了一下。
“将法力注入黑狐令中，璐家军便会随着施术者的意识所动。”闻人檀道。
“黑狐令呢？”我下意识的问，看见闻人檀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璐家出事后我就一直在搜寻黑狐令的下落，可是一点消息都没有。”他有些气馁。
“那当年璐家出事之时，我爹用过璐家军吗？”
“我不知道。”闻人檀若有所思，“但我觉得应该是没有用。不然的话，璐家不会败落的那么快。”
每次听到最后那句话，我的心里都会多难受一分。
“闻人檀……”我做了个深呼吸调整好自己的情绪，“璐家灭门的事，你知道多少？”
“我说的，你会信吗？”他问，眼中有着一片决绝。
我怕他说出什么我接受不了的内容来，迟疑着不敢答应，惹得他催促了一声：“笙笙……”
“你说吧。”我道。灭门之仇，再残酷的真相我都得接受。
“我查到与夜家有关。”闻人檀道。
左边胸口霎时一阵钝痛。在闻人檀问我会不会信的时候，我就猜到了。可是，我还是抱着一丝希望，祈求闻人檀能说出别的话来。
“怎么会和夜家有关……”我的声音不自觉的有些发抖，打心眼里相信不会与夜宸有关。
闻人檀拿出了一个带着层层封印的木盒子，里头都是些阴槐木的边角料。
“这些是我后来在璐家遗址上找到的。笙笙，这些东西你眼熟么？”他问。
我拿起里头的小木头，发现这些与夜家的夜牌是一个材质。
“我听说夜染掌管长啸府之后，便给一些帮他办事的鬼发了阴槐木的碎屑木块。对外给出的理由是夜牌数量不够，且那些鬼的地位也不高。但笙笙，若是这件事另有隐情呢？”
“能有什么隐情……这件事花开跟我解释过，以前夜家的鬼拿着夜牌干过不少坏事，锅最后都是长啸府背了。因此，夜宸继位后才毁掉了不少夜牌，并且严格控制了夜牌的数量。”我努力为夜家辩解着。
我知道这件事事关我的灭门大仇，我不该有任何的偏颇。但是，我与夜宸经历了那么多才走到现在，我不想因为别人的一两句话就对他心生怀疑。
闻人檀叹了口气：“笙笙，夜家是阴间第一世家。即使是代表长啸府身份的夜牌被毁，拿点碎屑木料出门不丢鬼么？世家为什么要实力？要的就是在阴间能够让自己过上好日子！为的就是不丢分！”
这个问题我从未想过。只是一般需要表露自己是夜家鬼的差事，都会有一块完整的夜牌。那些拿着碎屑木块的，不过是为了增强自身的法力而已。
我照这么跟问闻人檀说了，他却是嘲讽的笑了：“笙笙，那不过是借口而已。夜宸两千年前失踪，因此整个长啸府就没有了新的夜牌被发放。”
“这个我知道。”
“那他为何会失踪？又为何出事的璐家遗址上，会有夜牌的碎木块？”闻人檀因为气氛，语气不由自主的带上了几分逼问的口吻。
“他失踪是因为在帮我凝聚法力的时候被偷袭了，才误入了轮回。至于夜牌……我不知道……说不定是谁故意陷害他呢！”
闻人檀瞧着我这副没出息的模样，满是恨铁不成钢：“你觉得他是在救你？”
“不然呢？”
“笨丫头！救鬼凝聚的都是元神，谁救鬼凝聚法力的？”闻人檀质问我。
“夜宸说是当时我的残魂已经没有了，只剩下了法力，他才凝聚的法力。”我还是相信夜宸的。
闻人檀却满是不屑：“他分明是就想用你的法力去驱动黑狐令！”
“不可能！”我想都没想就为夜宸辩解了，“他要是意图使用我的法力，现在我都把自己的法力给吸收了，他怎么会一点动作都没有？”
“你怎么知道他没有动作？笙笙，你们在人间之时寸步不离，如今回了阴间，怎么他隔三差五就丢下你独自出去？”
“他那是有事要处理。”
“夜染才是如今管事的，怎么处处还要他夜宸？而且，什么事能够让他忙得都没时间陪你了？”
我语塞。
长啸之地的公务我一向不多问，所以也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见我脸色不好，闻人檀叹了口气，没有再问那些尖锐的问题，而是道：“笙笙，别被爱情蒙蔽了双眼。璐家的事，我查了两千年都没有查到一个结果。”
“听说有倪高轩。”我提醒道。
闻人檀点点头：“我知道有他，通缉令也是我请示冥宫发出去的。但不止是他。里头多的身份比他高的鬼。”
倪高轩当时也是一家之主，也属于上流世家中的一员。但在璐家败落后没多久，他便被夺爵通缉了。
夜宸回来后就一直在帮我查璐家灭门的事，他查到当年的事倪高轩是发起者。但更多的，那些老鬼们就一个字都不愿意多说了。
究竟发生了什么……
我想的头都疼了，大脑还是一片空白。我双手按着太阳穴，闻人檀见状，不由自主的将手伸向了我。
他的手还没碰触到我，一旁刮来一道凌厉的阴风直接打破了闻人檀的隔音结界，阻止了闻人檀的动作。
夜宸脸色不快的大步朝我们走来，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将我拥入怀中，挡在了我和闻人檀中间，狠狠剜了眼闻人檀。
闻人檀伸出去的手被夜宸打回去，满是不甘心的往桌子上一靠，装模作样道：“夜宸你真不解风情，没看见我正和笙笙谈情说爱么？”
“滚！”夜宸冷着脸呵斥，眉头紧皱的，一脸的戾气。
我在他怀里弱弱的辩解了一声：“他瞎说……我就是问了他一点幽城的事……”
夜宸原本抿的紧紧的唇角柔和了一下，得意的扫了眼闻人檀，将我直接从一旁的石凳上抱到了他的腿上坐下：“我知道。笙笙眼光这么好，不会看上那种鬼的。”
得了吧，以为我没看见他进来时那吃醋的模样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