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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根据这一点,拟出一个故事来。” “可是——”王同志惊异地望着他。“我不懂你为什么要去造个假的故事。现在这大时代,有那么许多现成的好材料……”现在他终于知道顾冈是哪一等的作家了。他几乎笑出声来,好容易才忍住了。但是突然有一大群鸭子在上游出现,飞快在顺流而下,快到不可想像。一片“呷呷呷呷”的叫声,就像老年人扁而尖的笑声。

这在一刹那间,似乎产生一种错觉,就仿佛是王同志连用最奇妙的腹语术,把他的笑声移植到水面上,“呷呷呷呷”顺流而下。王同志和顾冈两人都觉得有点窘,脸上颜色都变了。

第八章 天气暖和得奇怪,简直不像冬天。也许要下雨了。黑隐隐的一大阵蜢虫,绕着树梢团团 飞着。远看就像是这棵树在冒烟。

有人当当敲着小锣,村前敲到村后,喊着,“开会呵!到村公所去开会呵!人人都要去的 !”月香只好把孩子也带去,因为家里没有人。她牵着阿招到隔壁去找金有嫂一同去。金根 是自归自去的。在这种时候,永远是“男轧男淘,女轧女淘,”就是到了会场里,虽然 并没有明文规定,也仍旧是男女各站在一边。

在武圣庙大殿前面的大院子里开会。大家挤来挤去,和熟人大声招呼着,在下午的阳光 中迷缝着眼睛。大殿正中的檐下放了一张桌子。农会主任用一块竹片在桌上一拍,会场 里就静了下来,可以听见远远的鸡啼声,像梦一样地迷惘。然后农会主任咳嗽了一声, 开始说话了。

月香自从回到乡一上,一天到晚开会,这里的会比上海里弄里多得多,但是月香还是没 有开惯会。到了大家该举手的时候,她永远是最后一个举起手来。做这件事的时候,女 人们都吃吃笑着,男人们也同样地羞涩,是很小心地把眼睛向前直视着,不朝旁边的人 看,免得大家难为情;他们脸上那种微笑的神气就像是说:“这不过是一种礼节,其实 也就跟作捐请安一样。看上去虽然可笑,可是现在兴这套么,现在大家都这样。”然 后金根在人丛后面站了起来,说,“我提议请王同志讲话。”大家也就跟着噼噼噼一阵 鼓掌。月香的心卜通卜通跳着。别人站起来说话,并没有人拍手,而金根一张开嘴来, 大家就一齐拍手。但是她是不是也应当拍手呢?——要给人家当作笑话讲了,妻子替丈夫 捧场,要成为村子里的话靶子了。可是一方面她又觉得,只有她一个不拍手,仿佛独持 异议,也不大妥当。正是不能决定,很痛苦的时候,掌声已经停止,王同志已经走上石 阶,开始演讲了。

他这篇演说非常长,讲题是文娱活动。他今天演说的目的,倒并不是要启发群众,而是 要慑服顾冈。后来他把顾冈正式介绍给群众,并且要求顾冈也给他们讲一段,关于文娱 活动。这时候天已经黑了,桌子搁了一盏油灯。听众都坐立不安,但是并没有人溜走, 因为门口有民兵把守着。

顾冈因为事先没有准备,只好临时想出几句话来塞责,讲了不到一刻钟,就结束了。散 会以后,群众又在庙前的空地上练习秧歌舞。灯笼火把的光与影在那红墙上窜动。大锣 小锣一递一声敲着。

“呛呛嘁呛嘁!

“呛呛嘁呛嘁!”

年轻人头上扎着磺巾,把眉毛眼睛高高地吊起来,使他们忽然变了脸,成为凶恶可怕的 陌生人。他们开始跳舞,一进一退,摇晃着手臂。金根也在内。妇女老弱都围在旁边看 着,含着微笑。但是在这一群旁观者之间,渐渐起了一阵波动,许多人被挤了出来,尽 管一方面抗议着,仍旧给推了出来,加入了舞者的列入。

有一个女人给拉了去,仿佛不甘心似的,把月香也从人丛拖了出来,喊着:“你也来一 个,金根嫂!”月香吃吃笑着,竭力撑拒着,但是终于被迫站到行列里去。她从来没有跳 过舞,她的祖先也有一千多年没跳过舞了,在南中国。她觉得这种动作非常滑稽可笑。 其实她在上海的时候,也曾经看见过女学生和女工在马路上扭秧歌,当时也认为这是一 件时髦事情。

火把终于吹熄了,灯笼也都散了开来,冉冉地各自跟着人走了。大家走回家去。

月香在 棉袄底下流着冷汗,她太疲倦了,倒有点轻飘飘的,感到异样的兴奋。她一向喜欢热闹 .她牵着阿招,和金有嫂并排走着。在黑暗中,她可以听见金根的声音在和别人说话。 虽然看不见他,就这样远远的听见他的声音,也有一种安慰的意味,使她觉得快乐。

月亮在云背后。一层层的云拥在一起,成为一个洞窟,洞口染上了一抹琥珀色的光。下 起毛毛雨来了。但是那月亮仍旧在那里,琥珀洞窟里的一团蒙蒙的光。

他们还没到家, 雨已经下得很大。最后一截路,大家都狂奔着。

金根先到家。油灯刚点上,还有点冒烟。

“也不帮我抱抱阿招,”月香抱怨着。“重死了,像块大石头一样。”

“我没看见你们。”

她刚坐下来,已经有人在外面砰砰砰让。

“谁呀?”金根走到门前去。屋瓦上的雨声与哗啦哗啦流下来的檐溜,使他不能不大声嚷 着。

是金有嫂,来借脸盆,锅镬或是水缸。“顾同志的屋子漏了,”她说。“我们什么都拿 去接着,还是不够。东西都淋湿了。”

月香帮着她抬了一只大缸过去,看见他们那里乱烘烘的。顾冈的东西都搬到谭大娘房里 乱堆着,老夫妻俩正在那里讨论着今天晚上怎样睡。月香回来告诉了金根,金根就过去 邀顾冈到他们这边来过夜。老两口又是皱眉又是笑,不敢露出喜悦的神气。“好吧,那么,”谭大娘迟疑地说。“就让顾冈同志在你们那儿住两天,等我们屋顶修 好了再搬过来。我们反正尽快的修。”

但是他们究竟还是不敢擅自把顾冈送出门去。谭老大穿上了钉靴,打着伞,冒雨到庙里 找王同志,向他请示。得到了王同志的许可,这里就动手搬运行李。月香把金花从前住 的那间打扫出来。谭大娘帮着把顾冈的被褥摊开。金有嫂是一个寡妇的身分,有些事情 不便上前。但是他们一家子都跟了过来,照应得非常周到。

顾冈对于搬家这回事,也和他们一样地觉得喜出望外,而也像他们一样地遮掩着,不愿 意露出来。阿招围绕着他的箱笼什物转圈子,摸摸这样,摸摸那样。她胆子很大,因为 顾冈在这些孩子里面,一向对她另眼看待的。

谭老大谭大娘终于站起来走了,金有嫂替他们撑着伞。雨势这样猛,他们又是咒骂又是 笑。家里的客人一走,他们的声音已经响亮得多了,连咳嗽也咳得响些。

现在轮到金根和他的妻嘁嘁喳喳耳语着了。顾冈可以听见们在隔壁房里轻声说话,就像 家里有一个病人一样。只有那小女孩有时候忽然岔进去,高声喊出一两句话,毫无顾忌 地。

他坐在床上,对着油灯,突然心里充满了乡愁,非常想念他自己的家与妻。他把那竹筒 灯台推过去一点,腾出地方来,摊开信纸,给他的妻写信。他告诉她今天晚上因为屋漏 ,怎样仓促地搬了家;农民对他多亲热,他们对他的关怀多么使他感动。他又说他在冬 学教书的情形,又报告他今天关于文娱活动的演讲。

风在地平线上直着喉咙呼号着。竹子扎的墙震得格格的响。他这间房中间用竹墙隔开来 成为两间,那半边是谭老大他们的,养着一只猪。猪很不安地咕哝着,因为那风雨声, 又因为它看不惯打墙里漏进来的一条条的灯光,映在地上。

顾冈写了一半,手都冻僵了,张着手在那油灯的小火焰上取暖。背后的房门吱呀一声响 ,那火焰闪了一闪,差一点熄灭了。他回过头来,看见月香笑嘻嘻地走了进来。在灯光 中的她,更显得艳丽。他觉得她像是在梦中出现,像那些故事里说的,一个荒山野庙里 的美丽的神像,使一个士子看见了非常颠倒,当天晚上就梦见了她。

“还没睡呀,顾同志?”她说。她带来了一只篮子来,里面用灰掩着几块炽炭。

从前总是 谭大娘每天晚上给他送来。最初就是她的主意,他抗议着,但是不生效力,后来倒也觉 得有这么一个东西渥渥脚也不错,因为夜间实在奇冷。谭大娘刚才一定是告诉了月香, 说他每天晚上需要一个。他真讨厌那老太婆,太周到过分了。这一带地方,除了年老体 衰的人,谁也不用这种篮子,谭大娘拿了来放在他被窝里,他倒并不介意,但是月香拿 了来,就使他觉得十分羞愧,在她眼中看来,他简直成了个老太婆了吧?

“实在用不着,”他喃喃地说。“下次不用费事了。”

她向他微笑。“一点也不费事。”她走了。

篮子在被窝里高高凸起,床脚头仿佛耸起一个驼峰,他凄凉地在床上坐了下来,转过身 来凝望着它。他从来没有像今年冬天这样怕冷。一定是因为营养缺乏。他再提起笑来写 信,油灯却渐渐暗下去了。他不耐烦地去拨动那灯心,戳来戳去,灯竟灭了。在黑暗中 又找不到他的火柴盒。刚才搬家的时候不知道给收到什么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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