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开始就在骗她？”关于颜瑜父母当年的案子，历冬青也去网上搜索过一些资料，说起来资料还算齐全，毕竟是轰动一时的特大案件。不过，有一个很严重的问题，那就是大部份的报道都是反复描述案发现场的惨烈，包括颜瑜父亲被挖掉心脏的尸体是如何如何，颜瑜母亲跳楼后摔在地上的尸体又如何如何，至于究竟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惨案，历冬青只查到了语焉不详的几句“因男人婚内出 轨，导致女子报复”之类的话语。
可听周寅的这个意思，这不单纯只是“婚内出 轨”。
“是啊，那个男人啊，其实从最开始的时候，就不喜欢你们家大小姐，也就是颜瑜的老妈。毕竟他有一个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女朋友，虽然对方不管是样貌、品行，还有家世、背景，都没办法跟你家大小姐相提并论，可是‘萝卜青菜各有所爱’，这个男的倒是死心塌地地爱着对方，就连你家大小姐的垂青，都没让他动摇。从这个角度来说，他其实还真是个不错的男人啊，是吧？”
周寅说完这段话就扭头看着历冬青，指望从他那儿得到一些认同。
可历冬青却没什么表情地看着他，实在让他有些灰心丧气。
“八卦这种事情，必须要有来有往，有讨论有争辩才有意思，你明白吗？”周寅泄气地把塑料棍从嘴巴里拿出来，抬手丢进远处的垃圾桶，精准无比，“你要是这样的话，我完全不想说了。”
“爱说不说。”历冬青偏偏不说他爱听的，拔腿就要走。
“哎哎哎，别走啊！我这说了一半，你不听了，你无所谓，我这儿别提多难受了。”周寅一猫腰，直接抱住了历冬青的腰，唯恐他真的离开。
历冬青是个笔直笔直、毫不动摇的直男，被男人这样一把抱住，整个人都僵硬成了木板，他怯生生地看着周岩，“有话说话，你这是……你……你松开我！”
“你别走，我就松开你。”周寅察觉到了历冬青的僵硬，反而抱得更紧了。
“行行行，我听你说，好了吧！”历冬青觉得自己头皮都开始发麻了。
“不能只听我说，还得有反应、还要跟我讨论。”周寅趁机谈条件。
“你说什么都行，只要你放开我。”历冬青忍不住抬脚去踹周寅，却被他灵巧地偏身闪开。不过历冬青也因此总算脱离了“恶魔”的拥抱，他赶紧抖了抖身体，感觉抖掉在地上鸡皮疙瘩起码有两斤重。
他瞪了一眼周寅，周寅理直气壮地反瞪了回去，眼神里包含着“都是因为你，我也是没办法”的含义。历冬青什么时候吃过这种哑巴亏，立刻就想要动手，周寅开口的时机卡得刚刚好，正好让他举起的拳头停在半路上。
“他遇到你家大小姐的时候，其实跟他的小女朋友，连孩子都有了，好像也是个女儿，比颜瑜大两岁的样子。不过俩人就算是有了孩子，也一直没有结婚，我调查过，没有其他的原因，就是因为没钱。这两位说起来也是天生的一对，两个人都觉得现在这个世道想要靠工作赚钱，真的是太难了，天天指望着天上掉馅饼。这老天爷又的时候真心不公平，偏偏真心有一个馅饼掉到他们怀里了，就是你家的大小姐。你家大小姐一看就喜欢上了那个男人，男人当然察觉到了，他回去跟他的女朋友谋划了一番，决定跟你们大小姐在一起，但是重要的目的是为了骗钱出来，养活他的女朋友。”
历冬青觉得周寅简直就是在胡说八道，这怎么可能发生呢？毕竟小说都不敢这么编。
周寅看穿了历冬青的所思所想，“我可没胡说，这都是我找到那个女人，她跟我说的。她现在日子过得可不错，毕竟那个男人在临死之前，还帮她从历家要了二百万出来。”
“我不明白，”历冬青现在一头雾水，完全不听不懂周寅在说什么。
周寅这次难得没有挖苦他，而是耐心地跟他解释，“还记得你家大小姐跟老爷子断绝父女关系，跟这个男人私奔的事儿吧？”
历冬青点了点头。
“其实没过几天，那个男人就偷偷找了回来，跟你家老爷子说了一大堆有的没的，不外乎就是觉得大小姐太冲动、太幼稚，自己现在正在劝她回家，可是她还在气头上。然后又说她其实已经怀孕了，他俩现在又没工作……”
“要钱是吗？”历冬青觉得也没有别的可能了。
“恭喜你答对了，”周寅夸张地冲着周寅开始鼓掌，“其实你家老爷子也是嘴硬心软，毕竟是自己的心闺女，怎么可能真的不管，由着她在外面受苦呢？所以只要那个男人来要钱，他都很大方，可他不知道这个男人要了钱，大部份都拿去偷偷接济给自己的青梅竹马跟女儿，这样的日子一过就是六七年，听那个女人的意思是，事发之前，你家大小姐是一次都没有怀疑过那个男人。真不知道是说那个男人厉害，还是你家大小姐人……单纯了。”
历冬青知道周寅是想说“****”来着，他也懒得纠结，“那后来她是怎么发现的？”
“这个嘛，完全就是‘不作死就不会死’的真实版本。这么长时间没有被发现，让男人彻底放松了警惕，他几次三番直接带着那个女人到家里，终于有一次被你家大小姐撞了个正着。他护着那个女人离开，然后就跪在地上求大小姐的原谅，大小姐没说什么，而是带着小时候的颜瑜关在房间里一个晚上，出来之后就跟没事儿人一样，男人以为她原谅了自己，却没想到第二天晚上，大小姐就对他下了手。”周寅想起自己查这个案件时，还找到了一些关于男人尸体刀口的照片，那真是手起刀落、干净利落，简直不像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大小姐，反而更像一个专业的杀手，果然仇恨才是最锋锐的武器啊。
历冬青听完了这段话，整个人呆愣了一会，周寅察觉到了，却还是继续说下去，“其实我还从那个女人那里了解到一个细节，那就是，你家大小姐在杀了那个男热吧，爬上屋顶之后，还给那个女人打了个电话，然后问了她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历冬青想要知道在这种决心要死的时候，她会提出什么样的问题。
“你为什么可以容忍你爱的男人睡在其他女人的旁边？”
当时那个女人不知道男人已经死了，还以为是对方打电话过来是找她麻烦的，她占据着那个男人的爱，当然有恃无恐，“你这种大小姐，当然不知道钱有多么珍贵，跟你在一起，这对他来说就是一份工作，没什么大不了的，只要他心在我这里。你可能还不知掉吧，就连什么时候跟你上 床，上 床的时间有多久用了什么花样，他都会告诉我。”
“我不明白你的心情。”
“你不需要明白。其实你怀孕的时候，我还挺担心的，怕万一你生个儿子就麻烦了，他爸妈就喜欢男孩。谁知道你的肚子这么不争气，也生了个女儿，这样我就更不用担心了。”
“那个女人告诉我，她挂断电话的时候，还说了声吧‘谢谢’，然后就直接干脆地跳楼了。看起来柔柔弱弱的一个女人，居然能做出这种……”周寅被卡在了那里，似乎找不到合适的词语来形容了。
历冬青看他一副快要被憋死的样子，好心地想要适当提示一下，“狠毒？绝情？还是……”
周寅反倒给了他一个宛如智障的眼神，历冬青无语，他听完了故事，自然懒得搭理他，转身就要走，毕竟老爷子吩咐他去找颜瑜来见上一面呢。
“到底是什么词儿呢，”历冬青走出去快二十多米了，还听到周寅在哪儿嘟嘟囔囔，“对了，杀伐决断！”
他兴高采烈地想要获得认同，却发现历冬青早就走远了，“提上裤子就不认人，历少爷你也太反脸无情了吧。”
他说这话的时候，历冬青正好下台阶，一脚踩空差点崴了脚，他在心里反复默念了五遍“不要跟****一般见识”，才平心静气下来。
“历少爷，你这是要去找颜瑜吗？我劝你还是算了，她是不会回到历家的。”周寅突然喊了一声。
“这话你跟爷爷说去，跟我说有什么用。”历冬青何尝不知道。
“我可不敢，我可是拿工资吃饭的。万一惹恼了金主，被炒了鱿鱼，那不是连烤大腰子都吃不起了！”周寅觉得没了烤大腰子的人生，也没什么意义可言了。
“说起来，我差点忘了说一件事情……”他说完这句话，就卡顿在那儿了。
“要说就说，不说拉倒。”历冬青已经快到院子里了，周寅本来就有点虚无缥缈的声儿听起来更模糊了，他不耐烦地站在那里，等了半天什么声音都没又听到了。
“真是一点记性都不长，他耍了你多少次了！”历冬青暗骂自己，脚下的步伐更快了。
“我刚刚得到确切的消息，颜瑜怀孕了，”周寅刻意压低了声音，他知道历冬青一定听得到。
果然不到两秒钟，他就看到历冬青急匆匆地跑了回来的身影。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这个消息实在是太突然了！
“我不要，除非你亲我一下。”历冬青看着周寅比钢板还厚的脸皮，真心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特么的不说拉倒，我自己去问。”
历冬青现在一刻也等不了了，他索性直接拨通了颜瑜的电话，这是那天她从方履安住的地方离开时，颜瑜给他的，“以后可以用这个联系我，你过来一趟其实也挺辛苦的。”
电话响了起码七八声，才被接了起来，“……你暂停一下，我接个电话先……”
是颜瑜的声音，她所处的环境有些嘈杂，不过不是那种不堪忍受的，而是充满了生活滋味的嘈杂。
“你好，我是颜瑜，请问你是？”颜瑜的心情不错，历冬青听得出来，就连声音都是含笑的。自己的这通电话，估计要让颜瑜的好心情彻底消失了吧。这想法一萌芽，历冬青瞬间就想要挂断电话。
“……那个，是我，”历冬青想着随便说上两句，就直接挂断电话好了，“我打电话过来，就是想跟颜小姐，聊一聊我们合作的事情。那个，关于策划方案，不知道泽水集团这边准备的怎么样了？”
颜瑜那边一下子没了声音，只剩下了嘈杂的背景声。
过了起码五秒钟，颜瑜才开始重新说话，“昨天下午四点，泽水基团已经把相关的方案发送到厉辛集团了，”颜瑜的声音带着点诡异的扭曲，历冬青听到后来才知道她是在拼命忍笑，“我们已经约好了明天下午在泽水面谈，对接人说历总你对方案非常满意，而且明天的会议，你是主持人。”
这下可就尴尬了。历冬青刚想说点什么，缓和一下。话筒里就传出了另一个女人遥远又哀怨的声音，“小颜颜啊，还没有搞定吗？马上就要到最精彩的地方了，只给你两分钟啊，再不过来我就先看了！”
“你先看，别等我了。”颜瑜把手机拿远，对吴慕卿说道。
“不好意思，历总，你打电话过来，应该不是为了策划案，而是因为鉴定结果出来了，是吧？”
历冬青叹了口气，“没错，姐，出来了。”
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这个“姐”字喊得这么顺。
“那现在是你想跟我说点什么，还是你家的那位太上皇想说点什么呢？”颜瑜的语气没有一点变化，这个结果完全没有动摇她。
“太上皇？”历冬青先是有点茫然，然后马上明白了过来，这个称谓还真是相当贴切了。
其实他的父亲已经是名义上的厉辛集团负责人了，可是在爷爷看来，父亲就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败家子儿，所以对于集团的事务还是大包大揽，根本不放权下去，父亲不过是个空架子而已，甚至连何宇集团的何易兮都不如。
“是太上皇的吩咐，他想要见你一面。姐，你最近应该都没有时间吧？”
“你不想让我见他，”颜瑜当然听出了历冬青的言外之意。
“是的，我听说了一件事，你怀孕了是吗？如果冒犯到你，我跟你道歉。”历冬青不想跟颜瑜东绕西绕的。
“你都喊我姐了，这有什么冒犯的呢？是的，我怀孕了。”
“怀孕不到三个月，不要到处去说。电话那头的是谁啊，这么不识趣，嗯？”方越泽的声音由远及近地凑了过来，历冬青打心眼里吓了一跳，他对方越泽的情感那真是又崇拜又害怕。
“你说的可比我多多了，”颜瑜半捂着听筒，“嫌弃”地看着方越泽，“我这儿打电话呢，不要打扰我。”
“真可怜，宝宝还没出生呢，你就已经是这个待遇了，”吴慕卿啃了一口苹果，“可想而知，你未来的处境啊，食物链最底端就是你永恒的家。”
方越泽悻悻地坐回到沙发上，方履安正坐在那里，帮吴慕卿剥核桃仁，她最近的口味刁钻，爱上了完整的核桃仁，哪怕是破上一点都大喊口味奇怪。方履安还真是对她宠到不行，索性自己用手帮她剥，尽力保证核桃仁的完整性。方越泽看着自己老爹原来握着手枪的一双手，现在正在小心翼翼地剥着核桃仁，实在是觉得恍如做梦啊。
他坐在旁边吃了一会破损的核桃仁，颜瑜就挂断了电话。
“这么快就把历冬青打发了？”方越泽看着颜瑜过来，赶紧把靠垫拍得更加松软一点，让她坐得更舒服一点。
方履安看在眼里，觉得自己的儿子也没多大的出息，颜瑜还没答应求婚呢，就这么低三下四，以后估计也只有端洗脚水的命了。
“什么叫打发？那可是我弟弟，”颜瑜其实是有点小雀跃的。她小时候的时候盼望着有个哥哥，后来又想着有个妹妹也不错，结果现在莫名其妙地有了个弟弟，虽然不是完美的契合，不过总算是自己的亲人，这种感觉还是挺不错的。
“好好好，弟弟，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你最大了。”
“那我呢？”吴慕卿觉得自己的家庭老大的地位不保。
方越泽看了她一眼，推了推假装什么都没听见的方越泽，“父亲，你的小娇妻问你话呢！”
“这么快就回来了？事情还顺利吗？她有没有说什么时候过来？”历家的老爷子头也不抬地问道。
“她说不想来，也不想回到历家。”历冬青懒洋洋地往沙发上一歪，回答道。
“你说什么？”历家老爷子觉得太不可思议，能够回到历家成为大小姐，这是何等的荣光，那个颜瑜居然不愿意！
“她说，我们一定别有用心，她一贯运气不好，从来不会遇到这种好事儿，”历冬青想起颜瑜说的话，就想要笑。
“……你跟我说实话，是不是你们家人谁得了白血病或者是尿毒症的？”
“其实我也这么想过，不过我看了上周的体检报告，大家都很健康。”历冬青的语气里带着点遗憾。
“肯定有什么奇怪的事情需要我出面吧？总不可能是要分遗产了，才想到有我这么个人吧？”颜瑜吐槽很是犀利。
“姐，我就跟你实话实话好了，”历冬青觉得颜瑜有权利知道真相，“厉辛想要跟何宇集团联姻，何弥彰是老爷子早就看中的孙女婿，可是我这一辈里没有一个女孩，所以他现在巴不得你回来。”
“这样啊，”颜瑜觉得这个理由真心很有说服力，“可是你知道的，我现在的情况只能是辜负他老人家的错爱了。”
“我明白，”历冬青早就站到了颜瑜那一边，“好了，姐，不打扰你了，过两天我再去看你，还有你肚子里的宝宝。”
何菲菲察觉到何弥彰状态不太对的时候，已经是三天之后的事情了，那是何菲菲第一次看到何弥彰满身酒气地回到家里，而且被盛嘉言搀扶回来的。
“我哥，为什么跟你在一起？”何菲菲捏着鼻子，看着被仆人搀扶着，几乎是昏迷不醒的何弥彰，质问盛嘉言。
“这说的是什么话，我跟何大哥的关系好，你看着不开心吗？”他颇有些肆无忌惮地搂住何菲菲的肩膀。
何菲菲伸手猛地拍掉他的手，“手脚放干净点，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货色，就往姑奶奶这儿凑？”
“这才几天没有碰你，怎么就反脸无情了？我这几天不是忙嘛，你就……”盛嘉言好言安抚，却没想到何菲菲根本不领情。
“少往自己脸上贴金，我之前不过跟你玩玩，打发一下时间，我可是要嫁给方越泽的，懂了吗？”
“可是方越泽有颜瑜了，所有人都知道。”
“他们会分手的，马上就会分手的！那样一个普通人家的小贱人……”何菲菲不管什么时候提起颜瑜都是咬牙切齿的。
“你还不知道吗？现在的颜瑜可不是个普通女孩了，她现在是历家的大小姐，历冬青的堂姐！”这不是盛嘉言的信息灵通，而是历家的老爷子把这件事儿在去圈子里散布了出来。
“哎呀，我也是机缘巧合，在电视上见到她，觉得她跟我那个离家出走的女儿长得特别像，所以就试了试，万一呢，是吧，就算不是，我也想着收她当干孙女的，结果没想到，真的就是我的孙女！这真是冥冥之中神明的眷顾啊！”
历家老爷子说起来颜瑜的时候，眼眶里都有泪花在闪烁了，不了解他的人真心就被感动了。可问题是，谁都知道他厉家老爷子的本性，知道他不是因为找到了自己的孙女，而是因为找到了联姻的筹码而高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