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有两个选择摆在他面前，出手相救，或者趁机袭杀。
这些天，符心性格中的执拗与顽固已经显露无疑，她是一个很难听从别人劝说的人，说好听点叫意志坚决，说难听点就是刚愎自用。
如果帮她驱除圣力，让她恢复正常，那她照旧是那位强大无比的天符老祖，大陆上无人能及的最巅峰强者。以她的性格，她会不会念及黎叶出手相救的情分，那真是难以预料的事情，恐怕有不小的可能，她会继续出手将他封困在这里，然后整合天符族继续完成统一大业。
究竟如何，实在难以揣测。
但若是趁着她这最虚弱的时机，出手将她杀掉，那天符族自将崩溃瓦解，再也构不成任何威胁。等黎叶回去重整百族盟后，七晶八玉大陆便可以完全统一，恢复和平。
毋庸置疑，在圣力侵蚀之下，符心完全没有抵抗之力，可以说她此刻的生死完全取决于黎叶的一念之间。
或者说，两块大陆的局势，日后的走向，全在于他此时的选择。
黎叶心中莫名地有些沉重，脑海中各种念头不断闪烁，令他前所未有的挣扎。
某一瞬间，一句话不知怎地突然浮现在他心头。
“吉凶莫辨，一念之间，宿世因果，难于止戈。”
那是……紫瞳族族长战前进行紫瞳祭礼，最终得到的结果。只是那个时候，这句无头无脑莫名其妙的话根本没有引起他的注意，反复思索了一会儿不得头绪后，黎叶就完全将这事抛之脑后了。
但现在看来，这句话却与此时此刻的情景惊人地相符，与其说那是一句预言，不如说那是一句告诫。
宿世因果，难于止戈吗……
眼前的两个选择，果然很难啊。
黎叶静静地伫立在原地，眼看符心痛苦挣扎的面容已经被黑气覆盖，渐渐地平静下来，圣力也差不多快要冲破她最后的防线，无论如何他也必须做出选择了。
他想到那个冗长的幻境，幻境中的一幕幕故事犹在眼前，不得不说曾经的符心经历了太多黑暗和险恶，而那些事情很可能是柳神殿的人早就算好的。
灵祭……就是这个人，让柳神殿那位圣灵阁主派出了元冷离，险些让自己身死道消。
黎叶怔怔出了会儿神，轻轻一叹后，终于上前几步，平平伸出右手，将符心身体内外的圣力全部牵引而来，缕缕黑气汇成河流，缓缓流淌进了血魄大海中。
……
冰蓝色的阴云已经覆盖了整整两日，压抑得大陆上所有人都有些喘不过气来。
以至于当天地剧震，阴云散尽的时候，众人呆呆地望着铺洒而下的阳光，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不久之后，一位丰神俊朗，超尘如玉的白袍男子已经来到了含丹城下，平静地抬头看向高大的城墙。
他没有掩藏形迹，守城的人族武师不禁警惕地看着这个气息幽深莫测的男子，一边打量一边揣测着他的身份。
这个时候，这位恍如谪仙的男子已经轻轻开口道：“劳烦诸位通告一下郑湖，就说谷墨来访。”
听到他直呼郑湖姓名，城头上的武师不禁皱起眉头，想要开口喝斥，却又觉得摸不清这个男子的深浅，最终还是点点头回道：“你且稍等片刻。”
等到通报的武师匆匆走了一段距离后，他才忽然想起了什么，谷墨……这个名字好像有点耳熟啊，姓谷的话，应该是冰魂族的皇族成员吧……等等！
他、他说他是谷墨？！
这位武师瞬间呆傻在原地，如同被雷霆劈中了一般，大脑里完全陷入了空白。
那个人、那个人……竟然是冰魂族族长？！他他他竟然没死，他还活着！
“咻——”这位武师一个激灵，瞬间清醒了过来，速度一下子提到了最快，衣袂飘扬破空而去，很快就来到了含丹城城主府。
他满脸不可思议地给郑湖通报完，却发现郑会长依旧满脸淡然，像是丝毫都不意外。
唉，不愧是绝巅强者啊，自己这养气功夫还是差了点，这位人族武师暗自惭愧，看看人家郑会长，泰山崩于面前而不变色，这么惊人的事都一副意料之中的模样，这就是差距啊。
“我亲自去迎他，你快把谷源会长，左玄尊、寒古玄尊他们统统都叫来！”郑湖满脸严肃。
人族武师不由微微愕然，至于摆出这么大阵仗吗？叫谷源会长倒是能理解，毕竟是他们族长大人，但把含丹城中的高手都叫过去……这也太夸张了点吧？
但看到郑湖肃穆的神色，这位武师所有的话又咽了回去，行礼应是后就又急匆匆去叫人了。
片刻后，含丹城高层齐聚在城门外，客客气气地将谷墨迎进了城内，这一幕被无数人注意到，不禁猜测纷纭。因为单单冰魂族族长虽然身份高贵，但还不至于让所有人族强者都亲自出门相迎，所以聪明一点的人都隐隐约约猜到了什么。
虽然那个猜测深思起来，是那么让人难以置信。
城主府厅堂内，谷源看着面前温和儒雅飘然若仙的男子，心中的情绪早就化作波澜汹涌，早在两天前他就已经有所猜测，但心中仍是患得患失，直到此刻真正见到谷墨，他才感觉无比踏实和安心。
本来他已经几乎没了情绪波动，但在谷墨登临圣天的刹那，冰皇石中能量汹涌，开始反哺他满目疮痍的身体，将他燃烧的寿元凭空补回来了很多，冰冷如零度湖水的心境也似乎开始渐渐融解。
“族长！”谷源一时间悲喜交加，单膝跪在谷墨面前，只觉得喉咙似乎被什么堵住了，千言万语都只化作了这两个字。
他早已不会流泪，可此时此刻，不知为何眼眶酸涩，像是要有热泪涌出。
所有沉重的负压，所有族人的希冀，所有让他喘不过气来的重任，所有的伤悲绝望与痛苦，在这一瞬尽数化为虚无。
仿佛，他又变成了那个稚嫩而脆弱的普通少年。
谷墨温和而怜惜地看着谷源，感慨地轻叹了一声，缓缓伸出手将他拉了起来，轻轻摸着谷源的头道：“孩子，辛苦你了。”
谷源只觉冰寒冷酷的心境瞬间崩塌成洪流，两行热泪终于忍不住夺眶而出，一时间竟再也说不出任何多余的话来。
郑湖几人也是微微一叹，对他们这些活了成千上万年的前辈来说，谷源的确只是个稚嫩的孩子，大多数人在他这个年纪还受着父母族人的庇佑，无忧无虑地生活，而他却要承受着家破人亡的苦痛，每日每夜燃烧着寿元，苦苦支撑着族群最后的希望，如此重的压力早就让他心憔神悴。
或许，唯有王上是个异数吧，在他身上有着远超同龄人的从容沉稳，让人不由自主地感到信服，往往就会忽略了他的年纪，可是王上现在……
想到这里，郑湖心里不禁十分黯然难过，好半天才重振精神道：“谷族长，你现在是否已经……”
虽然早已猜到，但众人还是需要听到谷墨的亲口承认，因为十万年过去了，还从未有人登临圣天境，谷墨的突破是如此的梦幻而让人难以置信。
谷墨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原本平和如普通人的气质忽然微微一变，浓郁的规则之力顿时如水银般充斥了整个房间，仿佛空气都变得黏稠了起来。
待他收回所有气机，众人还依旧震撼无言，圣天之境啊，多么可望而不可即的层次，没想到谷墨竟然走到了这一步。
或许唯有谷源不是特别惊讶，因为黎叶送来冰皇石后，谷墨就曾静静参悟了很久，补全了他魂海中的所有瑕疵，在数万年的积累下，突破第九境劫其实并不是那么不可思议。
“现在大陆局势如何？”谷墨开始询问，因为冰魂城破后，他就一直在一个隐秘的地方闭关，直到突破第九境劫。
此刻他和当初浣九重的状态很是相似，处在圣玄绝巅到圣天境的最后过渡时期，规则之力正在缓缓凝聚而出。他已经有了圣天的境界，但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完全将力量提升到那个层次。
几人三言两语，很快将这几个月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便是谷墨也不禁为之动容，怔怔出着神。
“也就是说，黎叶他现在……”谷墨在心中梳理了一遍，说到这里时语气不免有些沉重和怅然。
若不是那个年轻人送来冰皇石，他或许此生都无缘圣天之境，黎叶的胸襟风度让他很是欣赏钦佩，听到他力排众议接纳了冰魂族的残余族人，谷墨已是暗暗感激，下定决心定要偿还大恩，谁知道……他终究是晚了一步。
甚至郑湖他们听到谷源道出前因后果，都不禁十分讶异，原来为了让冰魂族成功加入百族盟，黎叶还在背后付出了那么多努力，他们看到的却只是风轻云淡的最终结果，好像一切都水到渠成一般。现在听到真相，他们也不禁十分动容，如果黎叶什么都不做的话，那当初的冰魂族是绝无可能融入百族盟存活下来。
“不，一切还来得及！”谷源郑重地对谷墨行了一道大礼，沉声说道：“族长，请您一定要救救盟主，现在也只有您能相助他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郑湖几人豁然站起，听出了谷源的言外之意。
“月姑娘跟我说盟主并未陨落……”谷源把月羽泪的猜测仔细一说，屋子里的人不禁都呆怔住了，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砸得有些发晕。
谷墨第一个反应过来，他低头思索了两秒，便郑重地点点头沉声道：“既是如此，我定然不会坐视不理，那么明日便召开大会，我先稳住百族盟的局势，然后就去天符内城走一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