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本是气势汹汹来找黎叶要个说法,但真正见着了他本人,却莫名地又有些踌躇不安起来。他们对黎叶的印象还停留在宗门大比的时候,只是现在看来,似乎又有某些地方变得不一样了。
如果说之前的黎叶平静得如同冬日的湖泊,那么现在就变成了深不可测的大海,就算不起波涛也充满了难言的压迫。
眼看众人一时寂静无言,衡天玄尊不禁暗暗皱眉,不着痕迹地上前一步,隔断了黎叶的气势压迫,这才拱拱手说道:“黎长老,诸位只是就事论事,并非刻意针对于你,不过宗门之主事关重大,万不可轻易决定,且不说我东梁宗已经几万年来不设宗主,就算现在情况发生变化,最合适的人选也该是瀚土长老才对,不知黎长老意下如何?”
这话绵里藏针,看似以理论事,但最后一句却暗藏压迫,如果黎叶敢说半个不字,就是对瀚土玄尊的莫大不恭,这样的借口就足够他们发难了,而他若是承认下来,那就更不必说了。
黎叶却恍如没察觉到众人异样的眼神,只是平静地反问道:“那么,衡天长老是否知晓,为何几万年来,我东梁宗都没有宗主?”
衡天玄尊微微一怔,没想到黎叶会避重就轻,跳到了另一个话题上,但他还是回答道:“自然是因为,宗门故地已经封闭了上万年,没有任何人能打开,而一旦出现了能开启故地之人,便是我东梁宗最后一位宗主。”
他说到这里不禁感觉有些不妙,心里瞬间涌起千万个念头,但最终他还是不愿相信,黎叶会成为那个被宗门等待了几万年,去开启宗门故地的人,这事情哪有那么巧?
而听着衡天玄尊的话语,其他人更是神色各异,因为这番说法其实很隐秘,绝大部分弟子甚至很多长老都不知晓,今日还是第一次明白真相。
只是黎叶提起这个干嘛,难道……
“那衡天长老又是否知晓,开启故地的具体条件?”黎叶依旧静静地站在原地,从始至终都镇定自若。
衡天玄尊心头又是一跳,勉强平定心绪,接着说道:“我只知道打开故地需要一把钥匙,但凡能得到认可的人,便能进入故地,再具体的……恐怕除了瀚土玄尊,就没人知晓了。”
他心里满是不好的预感,此刻紧紧盯着黎叶,生怕他做出什么惊人之举。然而怕什么来什么,下一刻黎叶便抬起了右手,一片金红之光弥漫开来,最后更是勾勒出凤凰的虚影,引颈长鸣,既高贵优雅又带着说不出的威严和压迫,在场但凡修炼了恒光秘法的武师只觉通体一震,秘法不由自主地运转开来,与之共鸣颤动。
“这是……”
所有人都不可思议地盯着那凤凰虚影,那渲染开来的金红华彩几乎辉映了半边天空,明明泾渭分明,却又那么的和谐统一,就像是一个不可分割的整体。
衡天玄尊一瞬间如坠冰窖,他就知道,黎叶怎么会好死不死地突然提起这么件事,原来……原来就在这里等着。
一直到异象消失,重新化为了黎叶手背上模糊朦胧的一道印记后,众人还呆呆地反应不过来,脑子里乱成一片。
谁都没想到,明明几万年来都没人能得到那枚钥匙,结果就在今天上演了这样一幕奇迹。而更多的人则是想到,黎叶早就去过了恒光洞所在的宗门旧址,但直到现在瀚土玄尊才宣布了他的名分,恐怕就是为了给他足够的时间提升修为,彻底成长起来。
本来理直气壮奔赴到此地的众人不由偃旗息鼓,想反驳都一时间想不出什么合适的理由,因为这宗主选定标准虽然没写进门规中,但的确流传了几万年,早就被知情人接受了,哪怕黎叶还被很多人当成外人,根基尚还浅薄,他们也只能认了。
但还有很多长老并不认可,衡天玄尊说的便一定是真的?为什么他们从没听说过这档子事?
繁金玄尊虽然有所耳闻,但此刻也硬是装作不知道,顶着压力开口道:“口说无凭,这种毫无根据的事如何服众?就算是真的,如今时过境迁,单靠一枚钥匙就能当宗主的话,那不是只要运气好点便能成功?再看看紫元殿和明玉门的宗主,哪个不是门内修为数一数二的人物,我们东梁宗若是声势上弱了,岂不平白惹人嘲笑?再怎么说,这可是一宗之主啊,一个门派最至高无上的人物,怎能轻率决定?”
开玩笑,若让黎叶当上了宗主,就凭两人之前结下的仇怨,指不定黎叶怎么收拾他呢,毕竟幽鬼派一战中,他落井下石的事儿可做不得假,黎叶更是迅速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他能活下来还是靠了几分运气。
繁金玄尊短时间想出这段话已经是急智了,其他人一听纷纷应和,谁让他们也是骑虎难下了,不然这么一大帮子人浩浩荡荡杀来,最后却一声不吭灰头土脸地回去,这口气谁咽得下。
黎叶却抓住繁金玄尊话里的重点,直截了当地道:“若是诸位觉得我修为尚浅,大可一起上来,谁能迫我后退半步,这宗主之位我不要也罢。”
现在可不是他谦让的时候,所以这番话要多嚣张有多嚣张。毕竟礼贤下士那是地位稳固后的拉拢人心之举,但在风雨飘摇之际却绝不适用,唯有表现得无比强势,才能镇得住场面。
众人闻言也是一愣,没想到一向性格平和的黎叶也有如此强横霸道的时候,只是……他就这么有信心,确定能以一当百?
繁金玄尊更是暗暗冷笑,到底还是年轻人,被逼到绝路后也只有破釜沉舟了,而且这番话众人都听在耳中,黎叶已经没了反悔的余地,谁让他把话说得这么死,就算瀚土玄尊突然出面也来不及阻止了。
为防众人碍于面子不好一起出手,繁金玄尊更是积极地说道:“黎长老倒是有魄力,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倒要看看,你禁不禁得住我等众人的合攻之力。”
同时他也给众人使了个眼色,示意决不能错过这么好的机会。众人虽然觉得有些不道德,但毕竟黎叶嚣张在先,也不妨让他吃吃苦头,知道一下天高地厚。所以一眨眼的工夫,众人便运起了神力和各自的秘法,打出了各色神光,铺天盖地地冲向黎叶,强横的波动让杉连峰都微微颤抖起来,周围的虚空出现了大片大片裂痕。
不远处的彭重已经窒息了,哪怕没人针对他,他也有种要世界毁灭的错觉,身在最中心的黎叶如何能应付?这可是众多长老的合力一击,纵然他们留了几分气力,也足以让瀚土玄尊暂避锋芒了吧?
然而面对这惊涛骇浪一般的冲击,黎叶依旧稳稳地站在原地,一层薄薄的金红色光幕交织在他身旁,所有神光都无法靠近他周身三尺之内,仿佛亘古不动的磐石,任谁也无法撼动。
以至于当气浪散尽的时候,众人看着依旧负手而立,浑若无事人的黎叶,差点将眼珠子瞪出来,只觉这样的场景已经超出了他们的想象极限。
繁金玄尊也感觉心中像是被重锤砸过,最后一分理智令他大喊出声:“诸位也不要藏着掖着了,既然黎长老这么放心地让我们出手,那当然有保命之法,大家不必顾忌!”
众人对此半信半疑,但刚刚他们的确没出全力,毕竟真将黎叶杀掉,那绝对是吃不了兜着走,只是被逼到这一步,他们还真不信邪了,难道这么多高手的合力攻击都撼动不了对方一丝一毫?圣玄绝巅强者都没这么牛掰吧?
所有人重振旗鼓,又酝酿起了新一轮攻击。一旁的杉连峰弟子刚松了口气,下一刻又感到一阵排山倒海的气势压迫而来,比刚才不知强了多少,不禁倒吸一口冷气,只觉得众长老已经疯了,这真的是要残杀同门啊!
可他们发给瀚土玄尊的求救信息全无回应,直接石沉大海,所以任凭他们心急如焚,也只能眼睁睁看着,祈祷自家长老足够好运,扛过这一劫。
但处在风口浪尖的黎叶却是最平静的人了,眼前这些长老又没经过专门培训,所以联起手来也发挥不出一加一等于二的效果,甚至彼此牵制中还削弱了不少威能,所以他们全力出手的效果,恐怕还不如一位第四境强者随手一击,对黎叶来说可谓全无威胁。
所以当尘埃落定的时候,黎叶依旧好端端站在那里,正如他所说,从始至终半步未退,甚至连衣角都没被伤到分毫。
这恐怖的一幕彻底震慑了众长老,那些看热闹的弟子更是目瞪口呆,简直不能想象黎叶究竟是何等实力了,恐怕瀚土玄尊都要逊色几分吧?
杉连峰弟子见着这样峰回路转的一幕,一颗心七上八下终于回到了原地,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后,这才兴奋无比地呐喊起来,彭重更是浑然忘却了眼前都是些长老,直接叫嚷道:“都说了宗主大人盖世无敌,你们非要不知死活前来挑衅,现在知道厉害了吧?”
好在这时候也没人跟他计较,众长老已经快傻掉了,完全不能接受这一幕,而且看黎叶那轻松的模样,他到底出了几分力?
衡天玄尊更是面色一片惨白,他已经是众人之中的最强者了,但依旧估不出黎叶的深浅,可难道就这么放弃了?谁能甘心?
但还没等他开口,一股绝强的气势便从黎叶身上升腾而起,周围的空气仿佛凝成了实质,压迫着众人的身体与神经,一时间令他们心神剧震,全然动弹不得。
这、这该是何等境界?
衡天玄尊脑中一片浑浑噩噩,只有黎叶的声音依旧那么清晰地传递过来,凛冽地响彻每个人的耳畔:“现在,还有何人不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