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叶在四周布好了一层空间复合型阵法,确认将静室与外面彻底隔绝开了之后,才将阴阳印从空间戒中取了出来。
这方黑白大印就静静地躺在他手中,朴实无华得根本就不像一个圣器,便是流露出的气息也普普通通,如果不是入手后那恐怖得能压倒大山的重量,任谁也只会把它当成一件再平凡不过的元器。
黎叶托着阴阳印,体内的道力一点一滴运行起来,开始还绵绵如溪流,到后来便如狂怒的大海,激起了万顷波涛,三大秘法随之发力,将他的气势一路推到了最巅峰,威势凛然如凌绝巅,压迫得周围虚空都咔嚓开裂,比之前不知强横了多少倍,恐怕二、三境的绝巅强者都要在此黯然失色。
而这强大得足以翻覆天地的力量尽数涌入了阴阳印中,顿时激起了一连串的异变,若不是黎叶早用空间阵法将外面隔离了,恐怕早已风云变色。
阴阳印上陡然亮起了灼灼的光华,一黑一白两色气流盘旋出现,仿佛两条威严无尽的真龙,彼此对抗却又彼此互生,最终共为一体,不死不灭。
然而下一瞬间,无量神光陡然充斥天地,一柄纯粹由光芒凝成的长剑赫然出现,没人说得清楚它究竟是什么颜色,仿佛将红蓝绿黄紫等各种华彩都完美地融合在了一体,最终化为了明亮的白光,流淌着千丝万缕的神芒。
黎叶只不过看了这柄剑一眼,双眸便微微刺痛起来,仿佛任何人的注视对它而言都是亵渎,这种霸道已经强横到了蛮不讲理的程度,但却威严凛冽得让人无从反抗。
在他微微眯起眼睛的时候,这柄剑已经斩在了阴阳印上,顿时所有的黑白气流都仿佛受到了重创一般,光华陡然黯淡下来,继而开始默默地回敛,无穷无尽的符文映射在阴阳印表面,仿佛永生也不可能解开的诅咒。
黎叶知道该自己动手了,哪怕这柄剑强大到了唯我独尊的地步,但它毕竟只是一道投影式的封印,而并非本体,岂容它嚣张至斯?
体内如瀚海一般的道力瞬间汹涌而起,铺天盖地地冲向了剑形封印,如针尖对麦芒,毫不相让。面对如此霸道的封印,那就只能以力破力,半点也软弱不得。
三大秘法也不断沟通着阴阳印本身的力量,引动着它不断震颤,从内往外突破。而如此内外交加之下,那剑形封印也感应到了莫大的压力,璀璨的光华微微收敛了一些,强行僵持在了这里。只是论起持久战,它显然是经不得消耗的,毕竟漫长的岁月已经让它衰弱了太多。
于是没过太久,这柄剑便神光渐失,仿佛无以为继,隐隐间已经镇压不住下方的黑白气流了。
然而就在这时,它仿佛回光返照一般,陡然爆发出无比明亮的光辉,猛地脱离了阴阳印,直直地向着黎叶的眉心刺来,凌厉的气息瞬间便撕裂破碎了周围的虚空,荡漾出无比恐怖的波动,那一往无前的惨烈架势委实让人避无可避。
即便黎叶早有心理准备,此刻也莫名地生出了无法力敌的危机感,仿佛大难已经临头,但他怎么可能束手待毙,在这等危险的刺激下,他的一身道力反倒激出了十二分的威力,悍然迎了上去。
无尽道力在那剑尖下被压迫得越来越紧缩,甚至扭曲出了一个惊心动魄的弧度,仿佛一张弯曲的薄纸,随时都可能被刺破。
然而感应到这柄长剑的气息,黎叶的道力仿佛被牵引出了什么,在不断的逼迫压缩下渐渐幻化出了一道亦真亦幻的虚影。
那是一个白色的罗盘。
当看到它的一瞬间,黎叶便有万千情绪涌上心头,一时复杂得难以言说,既有感慨也有叹息。哪怕明知道这只是一道被激出来的幻影,他还是禁不住一阵恍惚,脑海中掠过了无数回忆。
这一刹那,长剑与罗盘狠狠地撞在了一起,在短暂的寂静僵持后,两者便一同化为了点点破碎的白色星光,模糊在虚空中,再也寻不见影踪。
而脱离了剑形封印的束缚,阴阳印已经猛烈地震颤起来,仿佛困龙出渊,又仿佛游鱼入海,终于重获新生,一时间光华万丈,久久不绝。
黎叶也回过神来,收回了所有外散的道力,整个人便从锋芒毕露的状态回归到了尘封之中,再看不出一点绝顶高手的气势。
阴阳印也悠悠地悬浮到了他的身前,一黑一白两条真龙缓缓回归大印深处,但表面上的黑白神光依旧熠熠生辉,仿佛琉璃玉石。
“等了几万年,终于让我等到了这一天……”一道沧桑的声音幽幽一叹,虽然平静无波,但却仿佛历经了无数风霜刀剑。
黎叶凝视着面前的阴阳印,缓缓说道:“那封印……是墨天神剑?”
阴阳印的器灵沉默少顷,才答复道:“是它,这世上除了准道器,又有什么能压制得了如我这般的存在?”
“为什么?”
“我想你应该没太多兴趣听我唠叨一些毫无意义的陈年往事。”
“……我其实并不介意。”
“好吧,简单来说,就是我的前主人是一位圣天强者,为了五溪大陆的好友与柳神殿的一位天尊为敌,然后成为了他们的眼中钉,遭到了暗算,他重伤之际我便也被墨天神剑封印了,再然后主人便身死道消,除了同样拥有道力且足够强大的人,否则无解。”
黎叶想了想,这版本好像跟行云宗圣天强者的说辞差不多,唯一的疑惑就是……
“不是说成为圣天强者之后,便不死不灭了么?”
“那也是相对的,没人能永生不死,就比如能活一百万年和寿命无穷无尽,这之间还是区别很大的。等你到了那个境界便知道,其实身在圣天之境,反而更容易被同境的对手针对。”
“那……我这柄剑是怎么回事?”黎叶抽出风影剑,青光闪烁的剑身完美无瑕,仿佛一块浑然天成的玉石。
“我主人是风系武师,去五溪大陆支援的时候顺便也带着清风玉,虽然最后身死道消,但还是为我留下了一线生机,以待有缘人。他便把清风玉凝炼成了剑形,以混淆视线,然后秘密托人带去了九夜大陆,因为唯有轮回盘才能制约墨天神剑。而清风玉便成为了一把钥匙,可以获得大殿的认可,从而带走我。”
“可是他怎么知道清风玉一定会落在我手上?”黎叶一针见血地指出了最说不通的一点。
“因为哪怕辗转几万年,我主人所委托的那个人也一定会将清风玉最终送到轮回盘继承者的手里。”阴阳印器灵的解释感觉跟没说一样。
“你主人委托了谁?居然这么肯定?”
“据说,是白忆尘最要好的兄弟。”
黎叶听到白忆尘三个字,心中再次一震,怪不得阴阳印之主那么放心,白前辈的兄弟对轮回盘肯定是不会陌生了。
只是……这阴阳印器灵的回答就跟挤牙膏似的,你不具体问它它就死也不会多解释一句,比如说……
“白前辈的兄弟?你能不能详细说一下,比如他的姓名?”
“他们在交谈的时候并没有提及,我也懒得询问。”
黎叶无语地看了阴阳印两秒,你确定你不是在一本正经地跟我开玩笑?完全忽略了重点啊。
“那他长什么样子你总该记得?”黎叶总感觉这个人与自己干系甚大,所以锲而不舍地追问了下去。
“我当时在主人的空间戒里,两眼一抹黑,怎么会知道这个?”某器灵回答得一丝不苟理直气壮。
“……算了,我们换个话题,你之前的主人来自八玉大陆?什么身份?”
“八玉大陆,玄门之王。”
“你……能不能多说两句?”
“能。我主人是八玉大陆的玄门之王,而玄门是大陆上最大的门派,也是唯一的门派。”某器灵果然只多说了两句。
黎叶真的无言了,在他长达一下午的问询后,终于压榨出了点滴连不成串的可怜信息,而最可怜的是,这些信息还是几万年以前的,靠不靠谱完全没准。
“所以说,如今过去了几万年,玄门还存不存在你也是不敢肯定的了?”
“是的,当年全靠我主人撑起了门面,不然早就被各色林立的异族毁灭了。”
八玉大陆的情况的确很古怪,至少二原、五溪比起九夜大陆虽然各有特色,但至少都是人类占主导地位,基本上没有异族,除了各色各样的元兽。但在八玉大陆,人族的生存地位却被压迫到了一个岌岌可危的境地,可谓数百异族争奇斗艳,各施手段,连带着和八玉连在一起的七晶大陆也变得各种族参半。
阴阳印器灵见黎叶沉思不语,很难得主动开口道:“如果玄门还在的话,你倒是可以继承主人的衣钵,成为这一代的玄门之王。”
“呵呵,我们还是再换个话题吧。”黎叶已经对这个明显不正常的器灵放弃了,如果玄门还存在,人家好端端地传承了几万年,这是多不容易的事情,肯定是江山代有才人出,自己一个外人陡然跑过去指手画脚,就算凭借实力统统镇压掉一切不服的声音,那一群人敢怒不敢言地阳奉阴违又有什么意思?
没看他在东梁宗待了一年多,都没混出什么成就吗?又不是什么事都是靠实力扫荡过去的,这世界真要这么简单,那才是好办了。
“那我没有话题了。”阴阳印的器灵很兴高采烈地选择了沉默。
黎叶瞥了它一眼,总觉得这倒霉家伙被封印了几万年,本应该变得话很多才对,不会是憋得物极必反了吧?不过想想月羽泪的无冰尺,甚至再联想了一下许久不见的雪回,他只能得出一个结论:但凡比较厉害的元器器灵,都是极不靠谱的存在。
正好这时,空间戒中的云道石微一颤动,却是叶寒溪发来了消息:“师父,云骨门已灭,不过……好像惹出了点麻烦,要不你过来帮把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