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叶正浏览着医圣给他的丹方,突然听到遥远处传来一声焦急的呼喊:“师姐!二师姐,你快出来!”
听其声音,正是医圣那位最小的徒弟,之前就是这小男孩带着黎叶二人进谷的。
不知为何,黎叶心中突然浮起了很不好的感觉,身形倏忽一动,就来到了院子里。而云涟也正匆匆赶出,询问道:“怎么了?”
小男孩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带着几分哭腔说道:“二师姐我错了,刚刚有几个人想要进谷,虽然师父说已经封谷了,但我看他们说得可怜凄惨,一时心软就把他们带了进来,结果、结果……他们把我打晕了之后就不知道去了哪里,我怎么找都找不到,他们肯定不怀好意!”
云涟心中一沉,顾不得责骂小师弟,匆匆问道:“那现在时间过去了多久?”
小男孩瘪着嘴道:“他们没下重手,所以只过去了半刻钟,我不敢去找师父,只好先来找师姐你……”
云涟心中稍安,但还是不敢太过大意,拉上小师弟就径直去了药田。除此之外,她想不到这些人还有什么别的目的。因为这种事之前也有发生过,毕竟神药谷中天材地宝数不胜数,总有些人眼红不怕死,想来偷盗。
千羽落也被惊动出来,与黎叶对视一眼后,赶忙跟上了云涟。
但四人风急火燎地赶去了药田之后,却只见几处山坡上都一片茫茫,所有药草均完好无损,根本没有任何人影。
云涟不禁一愣,随后神色一变道:“难道是冲着师父去的?他们疯了吗?”
医圣虽然不擅战斗,但好歹也有圣玄境修为,不然哪能炼出神丹。除非是像君彻那样精研魔道秘法,战力十分恐怖,其他化圣武师根本没法和医圣相提并论。
可如果来的是圣玄强者,又何必花言巧语哄骗一个孩子,以卑劣的手段混进来,所以云涟觉得那些人简直是在自己找死。
但她还是放心不下,于是又带着小师弟,风风火火跑向神药谷深处,黎叶两人也紧跟其后。
“我咋总觉得心里毛毛的?”四人风驰电掣中,千羽落忽然低声嘀咕了一句,似乎有一些不好的预感。
黎叶没有应声,因为他心中也覆上了一层阴霾,觉得事出反常必有妖。
四人在沉默中极速行进,片刻功夫就到了神药谷深处,在缭绕的白色雾霭中,隐隐可以看见四五个人的身影,好像正对医圣说着什么话,但由于隔得比较远,四人看不太清医圣的神情。
“咻咻——”
四人衣袂破空,刹那间就落到了附近。也是在这时,黎叶瞳孔一缩,认出了那几个正跟医圣交谈的人,其中那位蓝衣翩翩的少年,可不正是之前被千羽落打成猪头的月倾?
此刻,月倾已经养好了伤,恢复了原貌,看着突兀而来的黎叶两人,得意而放肆地笑了笑,脸上全是说不出的嘲讽:“呵呵,你们来晚了,医圣大人已经得知了真相,再也不会被尔等欺瞒愚弄!”
“你……”千羽落心中一沉,有些不敢相信他话语中的含义,不敢相信月倾真的敢那么做。
黎叶心绪渐趋冰凉,有些僵硬地转了转头,看向一旁的医圣,发现老人满是皱纹的脸上载满了复杂的表情,最终轻叹一声道:“你……要救的那位朋友,是月家的人?”
黎叶张了张口,一时间竟然无从解释,只觉整颗心都沉到了谷底。月西凡早就说过,月家和神药谷的人有些陈年旧怨,所以他们不方便亲自来此求助。但他还是低估了月倾这群人的狠辣程度,也低估了他们无情无义的程度,为了一己私欲,他们不惜以这种方式断掉月羽泪最后活命的希望,把所有的可能都掐灭在萌芽时期,不惜一切代价置她于死地,这是何其的歹毒!
千羽落也终于无法再欺骗自己,她先是呆愣了两秒,随后看着月倾的眼神已经燃起了熊熊怒火,厉声道:“月倾,你在胡言乱语什么!”
她急急转向医圣,说道:“您不要听信这些人的一面之词,他们才真的是月家的人,并且动机不纯,用心险恶……”
医圣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再说下去了:“孩子,我有我自己的判断,他们或许是月家人不假,可是你们那位朋友……我也不会再救了。”
“为什么!”千羽落见瞒不过去了,愤怒而失望地道:“就因为她有一层月家的身份?您为什么要强行把家族恩怨附加到个人身上!明明……”
月倾阴恻恻地打断道:“我说你一个外人操什么闲心啊,医圣大人都已经做了决定了,你说再多又有什么用?嘿,你又不知道当年的那些事。”
千羽落怒火上涌,厉声喝道:“月倾!你还是人吗!为了一己私欲,不惜夺去泪儿最后的希望,想法设法置她于死地,我当初就该直接杀了你!”
她杀气冲天,铿锵一声拔出匕首,这柄血兵感应到她的煞气后,顿时血光流转,气势大盛,透露出对鲜血杀戮的渴望。
月倾连忙躲到家族的几位长辈身后,只露出个脑袋,嗤笑道:“你现在说这个又有什么用,不过是失败者的垂死挣扎罢了。”
“你找死!”千羽落一句话都不想多说了,她从没有这么恨过一个人,眼看一切都要成功了,却因为这个家族败类功亏一篑,断送掉了泪儿不多的希望,她恨不得寻遍世间所有酷法,全部施加在月倾身上。
黎叶咬咬牙,实在不甘心自此罢休,看着医圣道:“您莫非就不肯通融一下吗,她只是一个无辜的女孩子,和那个家族的所作所为并不相干,为什么要让她承担月家的过错?”
医圣还是摇了摇头,似有些不忍地道:“我早已发过毒誓,绝不会再帮助月家任何一人,便是你我之间有些情分,但一码事归一码事,我是不会改变主意了。”
这时,云涟也明白了眼前的情势,不禁深深一叹,对黎叶二人传音道:“师父每炼制一颗神丹,就会耗去几千年的寿命,他现在只剩下了几百年的时光了,恐怕一旦丹成,就会溘然长逝,所以他不愿……不愿牺牲自己的生命,就为了救一位月家子弟。”
“为什么?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会因此恨上一个家族?”千羽落满心不甘,几乎压抑不住心头涌荡的情绪。
云涟幽幽地传音道:“我们的大师姐,就是师父唯一的孩子。师母去的早,师父一直对大师姐深怀歉疚,呵护备至,把她当作了全部世界。大师姐后来喜欢上了一位月家天才,不顾师父好言相劝嫁给了那人,但是……那人不过是贪图我神药谷的天材地宝,一次次欺骗大师姐,蛊惑她将七八成的珍稀药草都偷了出来,并且心甘情愿地给了他。”
“师父因此责骂了她一顿,大师姐气上心头竟然和师父决裂了,并发誓再也不会回到神药谷。可是后来,那个月家天才药材到手,渐渐冷落了她,开始到处勾搭别的女人。大师姐知道后十分伤心愤怒,明白自己至始至终都被利用了,但那人却假意忏悔,让大师姐十分犹豫。而趁着暂且稳住大师姐的功夫,那个月家人叫来了家族高手,他们明明很清楚整件事情的经过,却丝毫不怜悯大师姐,反而助纣为虐,最终杀了大师姐,将她的尸体扔进了明月河中。”
“师父知道此事后,痛苦而绝望,他从未责怪过大师姐,哪怕她闹着和他决裂,他也只当小孩子任性,最终会理解他的苦心的。然而……大师姐就这样去了。师父悲痛欲绝,在明月河中寻了十天十夜,都没有找到大师姐的尸体,最后便登临月家要讨个说法,但却险些被月家的玄尊围杀在家门口。他们都知道这件事,却不对那个家族败类做出任何惩罚,反而想杀掉一切知情者,遮掩丑闻。”
“自此后,师父恨透了月家的人,若非实力不够,他恐怕早就血洗月家为女儿复仇了。虽说时隔已久,师父已经平和了很多,但这血淋淋的往事却如何忘却?”
黎叶和千羽落听完后竟然哑口无言,这件事从头到尾,医圣一家人都是无辜的受害者,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都是月家理亏。虽说从旁观者角度来说,医圣因此恨上月家所有人显得过于极端,但若是站在当事人的角度上,他痛失唯一的爱女,就连自己也险死无生,却是解不开的深仇大恨,又有几人能宽容大度、毫不介怀?
“可是、可是这对泪儿是何其不公,她完全与那件事无关啊……”千羽落喃喃说道,满腔怒火都化为了凄凉,还有深深的无力。
黎叶更是满心苦涩,知道这陈年往事后,他深深明白,医圣是绝不可能再改变主意了,一切都已经迟了。
究竟该怪谁呢?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理由,都有自己的立场,怎么可能就被三言两语改变?
或许只能说,命运弄人。
“既是如此,我等便告辞了。”这时候,月倾的一位长辈向医圣拱了拱手,眼含嘲讽地看了黎叶两人一眼,就要从旁边离开。
千羽落顿时回过神来,一时间杀气大盛,寒声道:“你们还想走?”
黎叶虽然没有说话,但心头的怒火已经快要淹没了他的理智。多少年了,除了那一次红天宗屠村之事,他再没有如此愤怒过,但此刻眼看着月倾几人葬送掉月羽泪的希望,他心中的杀气几乎要凝成实质,只想将这几个月家败类杀个干净。
医圣痛恨月家,不肯帮助还有其原因,毕竟炼制神丹会耗掉他最后的寿命,但这几个人却纯粹是为了自己的私欲利益,为此不惜让他人绝望痛苦,这是何等的冷血残忍、无情无义!
黎叶的杀念到达了巅峰,似乎引起了空间戒中那柄血色长剑的共鸣,他本想拿出风影剑,却不想手中血光一闪,竟是那柄血剑自动浮现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