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多过去,月羽泪似乎并未发生什么改变,依旧是一身素淡的白衣,空灵若仙,静如幽兰,在这漫地血腥中,仿若一朵柔弱的仙蕾。但她平日里不染纤尘的白衣已经遍是血迹,有别人的,也有她自己的。纵然她的神情已经疲惫不堪,却依然紧握着白光莹莹的无冰尺,仿佛它承载了全部世界。
“我不会走的。”月羽泪衣袂飘扬,步伐微移,手中无冰尺神芒灿灿,洞穿了一位化圣武师的胸膛,令其无力地跌落城头。
“羽泪小姐!”旁边又过来了几位化圣武师,均都神情沉痛,纷纷劝道:“小姐,松花城已经守不住了,您现在是月家的希望,决计不能倒在这里啊……”
因为月羽泪身份特殊,所以不断有洪沈两家的化圣武师杀来,不要命一般拼死进攻,在她的周围已经累成了一圈尸山,鲜血染红了城头。
月羽泪挥动无冰尺,神光辉映天穹,映衬得她超尘脱俗,仿佛就要化仙而去。她每一抬手,每一迈步,就会斩杀一位敌手,几乎都到了三步杀一人的地步。
是啊,两百名化圣武师齐攻,是多么大的压力啊。
而她趁着空隙,终于回头望了这些忠心耿耿的月家武师一眼,轻声道:“我知道你们在担心什么,放心吧,纵然我身陨于此,无冰尺也决计不会落于他人之手!”
“羽泪小姐……”众人急切中不知说什么好。
月羽泪的眼眸却突然变得凌厉起来,她飘然立于城头,无冰尺的光辉流转全身,整个人仿若战仙,冷肃地沉声道:“诸位莫要再劝,我月家儿郎绝不会不战而退,纵死又何妨!”
就在这时,一位化圣武师绕到她身后,无声无息地刺出了一剑,月家众人正要惊呼,却见月羽泪头也不回,无冰尺化为一道流光,以更快的速度刺入了敌人心脏。
“可是小姐,不能这样毫无意义地牺牲啊,求您快走吧!”月家很多武师只觉热血上涌,被泪水模糊了双眼,声音发颤地道。
月羽泪环视着众人,声音沉凝如冰:“不,松花城不能破!”
她突然静立在原地,近乎透明的无冰尺光华大放,融入了她的身体,月羽泪浑身都在发光,通体无瑕无垢,超尘若仙。她的气息猛然强大起来,几乎是瞬间便到了化圣绝巅,然而她乌黑如绸缎的秀发却在顷刻间苍白如雪。
“这世上,但凡想要得到,就必须付出相应的代价……”月羽泪笼罩在圣光中,轻声喃喃,话语似嘲似叹。而就在这一刻,她的气势猛然突破了限制,到达了圣玄之境。
正如她所言,没有从天而降的馅饼,世人只看到她得到圣器认可的无限风光,却永远不会知道,她每日每夜所受的苦痛。
圣器至高无上,而她却太弱,所以在每天夜里,无冰尺神力流转全身的时候,那都是千刀万剐、凌迟处死一般的痛苦,身体被一寸一寸地撕裂开,又在神力下缓缓愈合,仿佛永远也解不开的死循环。
她在变强,可是这不够,远远不够,在借用无冰尺的情况下虽有化圣境之力,但却主宰不了大势。
所以,她还要变得更强。
她擅作主张了,她没有告诉任何人,只是默默地、默默消耗自身精血去孕养无冰尺,换来更强的力量,当然还有随之而来的,更多的痛苦。
因为精血消耗过多,甚至开始隐性地消耗她的寿元,她因此变得越来越憔悴,越来越虚弱,但她却小心翼翼地掩盖着一切,只做外人眼中那个越来越强大的她。
父亲很高兴,堂兄很高兴,所有的族人都很高兴,但是……他们不会知道真相,不会知道这半年过去,她已经耗去了几千年的寿元。
撇开无冰尺,她现在是神道境修为,也就是说,她的寿命其实已经快要走到了尽头。而松花城那么重要,怎么可以失去呢?便是拼尽一切、拼尽所有去守护,也是值得的。
既然已经是将死之身,于是她又擅作主张了,用最后的生命换来一刹那的辉煌强盛,就仿若夜空中一闪而逝的流星,极尽绚烂之后便是无声的凋零。有多少辉煌,就有多少劫难和付出。
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现在的力量已经站在了整个大陆的巅峰,可以做她任何想做的事,保护所有一切她想要保护的东西。
而无冰尺的灵性已经被她每日浇灌的精血唤醒,以后择主就不会那么苛刻了,就算没了她,这件圣器也不会再沉寂万年时光,这也是她能为家族做的,最后几件不多的事了……
可惜,她曾答应过父亲,要护佑家族万载平安,现在看来,却是做不到了呵……
“羽泪小姐!”月家一众人看着气息陡然强盛起来的月羽泪,不禁陷入了震撼。只因她现在的气势几乎要压盖诸天,强到一种难以想象的地步,便是普通的圣玄玄尊都要心惊胆战。
“有我在,松花城决计不会破!”月羽泪斩钉截铁地说了一句,话语虽轻却不容置疑,响彻了整个战场。
她整个人仿若超脱尘世的真仙,飘摇而上,衣袂飞扬,虽然一身白衣已经沾满了鲜血,但却依旧给人一种不染纤尘的空灵之感。
“这是……”高空上,洪沈两家的八位圣玄强者正在疯狂进攻,眼看就要彻底破开松花城的护城大阵了,主阵的两位月家玄尊也已口吐鲜血,马上就要撑不住了。
见着这番变故,两方人都是一怔,神色都变了。不同的是,月家众人几乎要流出了喜悦激动的泪水,仿佛重获新生了一样,而洪沈两家却难以抑制心中的震惊恐惧,不可置信地看着气息超脱尘寰的月羽泪。
月羽泪直接飞出了护城大阵,事实上这个阵法主要用于针对八位敌对的圣玄玄尊了,对其他境界的武师毫无阻碍作用。
她静静地看着血与火的战场,缓缓伸出右手轻轻划出一道简单却玄奥的符文。这道符文半透明,却散发着莹莹的白光,勾勒出一轮明月的虚影。
点点光雨从高空飘洒而下,仿佛初春时节的一场蒙蒙微雨,飘渺清浅,超脱了凡尘。
月家众武师只觉疲惫不堪的身体仿佛又重新恢复了力量,就连那些只剩一口气的重伤者都涌起了强大的生机,身周浮现出明月的虚影。在月色的守护下,月家众人前所未有的强大,连带着绝望苦涩的心绪都一扫而空,变得自信而果敢。
“杀!”月家一位化圣武师翻身而起,左肩那狰狞的伤口已经愈合如初,他站在城头上一声大吼,手中巨斧携万钧之势狠狠劈下,直接解决了一位洪家武师,血水飞溅得到处都是。
“杀!”受这位武师鼓舞,月家众人士气如虹,杀意大振,仿佛化为了虎狼之师,互相结着阵法默契地冲向敌手。
月羽泪的身后明月高悬,还在不断地飞洒着光雨,而她的脸色却又白了一分,几乎要透明起来。但她现在整个人都在白光中显得朦朦胧胧,所以没有谁看出来。
仙光辉映中,她缓缓踏步而上,令洪沈两家的八位玄尊面色大变,凝重得有些阴沉。
“羽泪小姐,我们来助你!”月家两位玄尊也抽调护城大阵之力,飞到了高空上,看着月羽泪的眼神中满是激动。
月羽泪轻轻颔首,却没有多说什么,双手抬起结成印诀,一团温润柔和的白光就在她掌指间氤氲而出,逐渐凝成无冰尺的形状。
“快杀了她!”洪沈两家中,最强的那位玄尊连忙喝道,神色中有着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恐惧。
然而月羽泪却先动一步,她手持无冰尺,轻念道:“无冰无形,量天丈地。”白光顿时从她纤长的手指间流溢出来,渐渐充塞了整个天地,无冰尺的虚影几乎快要通天彻地。
无冰尺透明的影像中,渐渐映射出洪沈两家八位玄尊的身形。八人对视一眼,均有些恐惧,因为他们此刻动作艰难,灵魂都要被拘役出来,融入那件至高无上的圣器中。
“破!”最强的那位玄尊有圣玄五段,此刻断喝一声,就要强行挣开无冰尺的拘役。
然而无冰尺的光辉却更加刺目,其上的八道影迹显得更为清晰,终于有较弱的玄尊惨叫一声,被强行拘走了灵魂,身体则无力地坠落而下。
片刻间,就有四位玄尊的灵魂脱离了肉身,没入无冰尺中,化为了精纯的魂力。
月家两位玄尊也已经摆好了两仪阵,踩乾坤之位,带动天地大势冲向敌方剩余的四人,逼的他们狼狈不堪,一边要应付无冰尺,一边还要自保。
月羽泪也再次动了,身后的明月仿若与无冰尺融为一体,神华万丈,莹莹灿灿。月色轻似梦,朦朦胧胧铺洒开来,映照在洪沈两家的四位玄尊身上,几乎将他们定在了原地无法移动。
“啊!”终于,又有两位玄尊被月家强者斩伤形神,惨叫一声,再也稳定不住灵魂,化为了无冰尺的养分。
最后的两人亡魂大冒,无比惊骇,再也不敢滞留此地,纷纷各施手段想要逃离。
“哪里走!”月家两位玄尊携乾坤之力前去拦阻,其声隆隆,冲荡着他们的魂海。
两人中那位洪家玄尊不禁身形一滞,被影响了一瞬,下一刻月羽泪就挥动袍袖,一道白光穿梭而过,洪家玄尊还来不及做出反应,整个人就消融在光芒里。
见状,那位圣玄五段的武师狠狠一咬牙,扔出了保命的杀手锏,只见他身形骤然分裂成两人,其中一人被两道神芒劈成两半,身死道消,另一道身影却得以逃脱,破开月色笼罩后,咻地一声消失在天边,只留下一道冷厉的声音经久不散:“此仇此恨,我沈家定然会千倍万倍讨回来!”
月家两位玄尊冷笑一声,对此不以为然,浮在高空冷喝道:“你们的八位玄尊死的死,逃的逃,尔等还要负隅顽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