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间,天旋地转,简溪往后一倒,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但她没有忘记,在意识清醒着的那一刻,迟翊宸铁青的脸色,一闪而过的歉疚,还有他的无动于衷,都让她好难过。
她突然很开心,原来她也是会难过的。
只有在他的面前,她才会觉得难过,原来她被困在牢笼里,也是在他心上的牢笼里。
可她却不能再有任何期待,认为他还会回过头来抓住她的手。
等简溪再有意识的时候,睁开眼看到的世界还是昏暗的,她依旧被困在这间酒吧里,只是没有了喧闹的音乐声,还有纷乱的人群,吧台上只有坐着几个人,在孤独地喝着酒。
酒保正在擦拭洗过的酒杯,调酒师还在练习调制新品种,而她坐在厢间的沙发上,无所适从。
头痛欲裂,她抱着头闭上眼睛,难受得皱起了眉头。
耳畔传来了一声轻笑,虽然很清楚这声音不是迟翊宸的,但她还是条件反射地抬起头,侧身看向身旁--果然不是迟翊宸,而是缪以衡。
“你醒了啊,我还以为你睡到大天亮呢?”他一副毫不在乎的态度,手里还握着酒杯,棕色的液体在杯中摇晃,旋转。
简溪只是扫了一眼,就觉得脑袋昏昏沉沉的,她又想要吐了。
然而尽管如此,她还是在期待迟翊宸会出现,哪怕他对她的态度再恶劣都好,她知道是幻想。
当初是自己一手毁掉了这幸福,现在想什么都是奢望。
但是说真的,她并不后悔。
没有人能够理解她的恐惧,每次看到他不知不觉流露出的疲态,她的心就跟着一紧--她的存在不仅没有让他感到安心,反而还让他如此压抑。
就算用自私的角度去考虑,谁能保证他能一辈子忍受?
万一她一辈子都是这副模样呢?难不成他还能一辈子都压抑自己不成?
明明他们在爱情上都是幼稚的,她从不强求他一定要成熟。
“在想什么?想得那么认真。”缪以衡温柔的声音又再次打破她的思绪,简溪回过神来,知道他在关心她,她摇了摇头,舔了舔发干的嘴唇,“没什么。”
“如果是在想迟翊宸的话,他已经回去了哦。”很显然,他早就把她那点小心思看透,只是尽量装作不知情罢了。
这也没什么,本来她喜欢迟翊宸这件事就不是秘密。
知道了他不在,虽然有些失望,但更多的还是安心,简溪松了口气,她终于能用自己的意志去考虑别的事情了。
当然,第一件事就是抬起手看表--我的天,现在居然已经凌晨五点多钟了。
她可是清楚地记得她跟头儿说的是出去吹吹风,可没说彻夜出去吹风啊!
尽管不敢保证他们一定在担心她,但她想还是打个电话回去比较好,免得真让他们担心了,愧疚的是她自己。
她的手机关机了,简溪便跟缪以衡借,拨通头儿的手机号。
才响了两下,电话就接通了,这么说头儿一整晚都没睡,简溪突然红了眼眶,“头儿,对不起,我忘了打电话给你了。”
“哎呀你这个臭丫头,你知道我们一家大小都在担心你吗?要不是我跟她们说你已经打过电话了,估计她们要陪我等到天亮,万一你出了什么事,我怎么跟简策交代?”
头儿说得很急,可谓是又气又担心,他真是等了一个晚上。
简溪很想解释,但她找不到理由,也因为哽咽而没办法把话接下去,只能不停地抽气,眼泪啪嗒地落下来,她赶紧抬起手抹掉。
电话那头沉默了。
半响,头儿才再次发声,他的语气沉了下来,知道她没事之后,他也就没那么着急了。
“也好,哭一哭吧,我想你也伤透了心,还在纳闷你怎么到现在都无动于衷,没想到是后续发力,不过可没有下次了,不然我真要给你急出心脏病来。”
“对不起--呜。”简溪说着又忍不住呜咽,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在见过迟翊宸之后,她突然间又活了过来,虽然样子很狼狈,但至少她不会再觉得憋闷。
不过这样一来,她就更不可能睡好了吧。
对着电话哭了很久,直到简溪的手都被眼泪沾湿了,没办法再往下抹了,她才悻悻地挂了电话,然后将湿透的手机递给缪以衡,“对不起。”
“没关系,一个手机而已不要在意。”缪以衡倒是大度,丝毫不嫌弃手机上的眼泪,接过去之后就放到一旁,转而给她递纸巾。
虽然很想问她到底是为什么才会想要跟迟翊宸分手,但他想即使是问了,以她现在的心情,也不会想要告诉他吧。
不论如何,看到她哭得那么伤心,就算他想要安慰一下,那也是很正常的。
对吧?
刚伸出手打算替她擦掉脸颊上的眼泪,她却猛地站了起来,虽然头痛欲裂,她站都站不太稳,但简溪还是努力装作若无其事,对他露出勉强的笑容。
“虽然我知道你是迟翊宸的朋友,但我还是很感谢你,还有,你能不能不要因为迟翊宸今天对我做的一切就对他有什么误解呢?他是个长不大的孩子,很多事情也只是因为太憋屈了才会这样,请原谅他。”
事到如今,她还在说这些会不会太可笑了?
可是不说,她又难受,恐怕这是她能够为他做的最后一件事。
以后他大概不会再有想要看到她的想法了,毕竟她是这么地惹人厌恶。
缪以衡无言以对,只能点头答应,其实他也很清楚迟翊宸那么做并非他本意,但让他惊讶的是,即使到了这种时候,简溪居然还在袒护他。
这个女人到底有多爱迟翊宸,爱到能够在离开他之后还处处为他着想。
“那么,我就不打扰你了。”说着客套话,简溪鞠躬,旋即直起身,转身离开酒吧。
凌晨六点,外面的天都亮了,不过没关系,即使是黑夜,她想她以后也能一个人从容面对了。
因为以后都会是一个人了。
回去之后,头儿一家子对简溪的态度与其说是友好,还不如说是小心翼翼,好像生怕她随时都有可能会轻生似的。
更夸张的是,估计头儿还到局里宣传了一遍,所以就连局里的同事对她的态度也是三百六十度大转变,以前是能怎么吐槽怎么吐槽,现在简直就是把她当作温室里的花朵。
可她并不喜欢这样。
是时候该考虑找房子了--有了这种想法之后,简溪就开始留意网上发布的消息,并且在休息日独自前去查看实况。
并不是不喜欢这里,只是她不想给他们造成麻烦。
不过在找到房子之前,简溪还是装作若无其事地接受着他们细心的呵护,要她配合也好,甚至是附和都行,只要能让他们觉得安心,她都尽力去做。
找到房子的当天晚上,简溪本来都做好了心理准备要在餐桌上说起这件事,但等真到了这个时刻,她又一下子就萎了。
不行啊,她后天可就要搬出去了,要是再不说就晚了。
简溪咳了两声,鼓起勇气抬起头,环顾众人,轻启红唇,“那个,我有件事情想要跟大家宣布。”
“那个,我有件事情想要跟大家宣布。”
宁伶跟她几乎是异口同声,话音刚落,她们就面面相觑,笑得有些尴尬。当然,到最后还是简溪先把发言权让给了宁伶,反正她也没那个勇气马上说。
“上次我不是跟你们说了一个我一见钟情的男生吗?最近我又遇到他了,而且还成功地将他骗到我们家里来吃饭了,就在明天中午。”
一提到那个男生,宁伶就忍不住脸泛红晕,一脸娇羞。
头儿看在眼里,忍不住摇了摇头,真是女大不中留哦,怎么没见闺女听到他中午要在家里吃饭的时候,能这么高兴呢?
废话,老爸跟男神是能划上等于号的吗!
倒是夫人比较大方,轻笑着点点头,“既然如此,那我明天多准备几样菜,对了,简溪你想说什么呢?还有明天,请一定要在家里吃哦。”
卧槽,她怎么知道她打算要说--既然这样,那她就在外面解决午饭好了。
简溪一口饭噎在喉咙里,差点给噎死,她赶紧拍了拍胸口,灌了口水,才缓了过来。
深呼吸一口气,都到了这种时候了,她也只能从实招来。
“其实我已经准备好房子了,就在后天搬过去,我并没有不喜欢这里的意思,就是因为太喜欢了,才不想让你们为了我而压抑自己,我真的没事的,而且也会好好地过生活。”
这大概是第一次,她对他们吐露心声。
虽然自尊心强并不是什么值得到骄傲的事情,但她确实是不想再给他们造成太大麻烦,更何况,本来她就是来借住的。
迟早有一天要离开,这是从一开始就定下来的事实。
话音刚落,众人皆沉默,而简溪已经尽力解释,她不知道还能做些什么。
好在他们都能表示理解。
只是免不了要伤心一阵,于是一顿饭就这么沉默地过去了,简溪再一次当了冷场帝。
转眼夜深,在入睡之前,宁伶突然问她,“简溪,如果人能够后悔,那你想回到那件事发生以前?”
她没有回答,装作自己睡着了,蒙混了过去。
这是一个没有答案的问题,因为她根本就不后悔。
反正不管怎么做,通向的结果也只有一个。
一开始是孤独的,以后也会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