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迷糊糊中,简溪梦到自己上了天堂,她穿着雪白的连衣裙,被温暖包裹住,站在上帝面前,她能感觉到周围都散发着圣光。
“请诉说你这一生做的最自豪的事情。”上帝慈祥的声音就像简策的声音。
简溪不假思索,低眉浅笑,看着右手无名指上闪闪发光的钻戒,眼中满含幸福。
“爱上迟翊宸。”
这绝对是她做过的最自豪的事情。
“哗啦”一声,她耳畔传来水声,简溪不解地睁开眼睛,在失去意识之前,她看到迟翊宸向着她游过来,他的身上因背后的光芒而蒙上一层光晕,他的墨发在水下变得轻盈,浮在周围,而他的手,正朝她伸了过来……
“别碰我!”惊叫一声,简溪猛地睁开眼睛,眼前的既不是天堂,也不是在水中的迟翊宸,而是白花花的天花板,暖风灌进来,淡粉色窗帘随风而动。
奶黄色的阳光穿过窗子,爬上她伸到床外的手,暖洋洋的,她的意识又开始迷糊不清了。
可惜的是她的感觉并不好受,不受控制的急促的呼吸,左手边传来的冷意,针水一点点从管子里流进她的血管中,干燥的嘴唇像是要裂开。
因为做了噩梦,所以她浑身是汗,醒来竟觉得热。
还摸不着头脑的时候,迟翊宸回来了,他站在门口就听到了她的喘息声,心急火燎地冲上来,没想到竟然看到简溪坐在床上喘粗气,一边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疑惑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切,眼神空洞。
他扑到她床边,看她喘息严重,他赶紧给她戴上氧气罩,一边小心翼翼地轻拍她瘦弱的背,语气却是抑制不住的兴奋,“你终于醒了,太好了你终于醒了。”
看到迟翊宸,简溪才终于敢确信--她没有死!
看屋内简约温馨的家居,还有充斥鼻腔的药水的味道,她不难猜到,这里是医院。
戴上氧气罩之后,她紊乱的气息总算平顺过来,虽然头痛欲裂,但她并不想睡下,只是浑身无力,才任由迟翊宸将她轻轻往后放倒,然后替她盖上棉被。
空洞的眼神不见一点死而复生的喜悦,苍白如纸的脸,她发白的唇紧抿,呆滞地看着他。
迟翊宸并不生气或是着急,她能够醒过来,他就已经很高兴,哪里还敢要求那么多,反正他有足够的时间跟耐心陪伴在她左右,直到她一点点走出阴霾。
拉了把椅子坐在床边,他握住她的右手,用温热的手心捂热她冰凉的手,一边放慢语气,低声细语,“你知道吗?你睡了一个半月,医生跟我说你要是还醒不来,他就要将你判为植物人,还好,你醒来了。”
她知道吗?这一个半月来,他每天守在她身边,无论工作还是生活,都安排在这里,若是非得要他走出去的,那他就干脆推掉。
她昏迷的期间一直在医院里,而他亦是如此,除了每天去买鲜花插在床头柜上的花瓶里,他哪里都不去,就守着她。
虽然过去很沉重,可是怕她好奇,他还是咳了两声,把事情还原。
那天姚琳娜打电话给他,告诉他简溪被带走之后,他心急火燎,拼了命地打她电话,可是就打通过那么一次,之后就再也没打通。
他直接告诉她警局的头儿,让他派人出警,并且调用S市的所有监控摄像,连夜查找有关她的所有消息。
还好他去晨光分公司要了白蕊的号码跟地址,派保镖去围堵她,才逼出简溪所在的方位,不然就算找个两三个月,估计都找不到人。
赶到的时候,仓库里不见人影。仓库设在郊区,身后就有一个水潭,水很深,在他们找不到她之后,就听到仓库后传来的扑腾水声。
他想都没想,就直接冲到仓库后,跳下潭中救她。
迟翊宸没有告诉简溪,在水中看到她的时候,她几近****,脖子跟领口上全是红斑,他害怕她会崩溃,就算自己气得快要发疯,他都绝对不会在她面前表现出来。
“送到医院之后,医生说你的肺进水了导致发炎,又加上你落水时的冲击力,你一直昏迷不醒,高烧不退,那时候我还以为你要死了……吓得我也快要死掉。”他说话的时候声音还在颤抖。
小心翼翼地吻住她的手,男人刀削般的脸庞上不见一丝冷漠或是责怪,虽然他笑得勉强,但温柔,眉眼间都带着心疼跟柔情,恨不能将她揽入怀中。
然而她还是面如死灰,看着他的眼神,竟然不见一点荡漾。
为了让她放心,他踌躇一会儿,还是将医生说的话告诉她,“医生说你虽然浑身是伤,但不至于留下疤痕,所以你可以……”
“安心”两个字还没说出口,迟翊宸抬眸,就看到简溪苍白的脸上,瞪大的双眼,那双曾经澄澈的眼睛如今布满愤怒跟委屈。
她突然激动起来,猛地坐起身来,将氧气罩掀掉,随即一把揪住他的衣领,歇斯底里地吼叫,“医生明白什么?当时的痛苦感觉只有我最清楚,只有我知道那种生不如死的感觉,他又懂得什么了?”
质问如同珍珠项链被扯坏,颗颗珍珠在他的心里敲击着,他疼痛着,然而这点痛,还比不上她受到的折磨的万分之一。
热泪滑落脸颊,她嘴里咸咸苦苦的,舔了舔嘴唇,简溪冷漠地别过脸,无力地松开他的领子。
“你为什么救我?让如此肮脏的我死掉不就好了?我那么脏,你不会要我了。”她的语气终究还是软了下来,然而哽咽出声,却叫人更加心碎。
她多么想忘掉那段可怕的过去,可是忘不掉,就像拿热铁烙印在她心上似的,她再也没办法将那个“肮脏”的印记给去掉。
不是害怕迟翊宸会抛弃她,而是她心里很清楚,她配不上他。
本来就没有对等的东西,现在就连人也变得肮脏了,她该拿什么脸去面对他?
迟翊宸第一次尝到了心如刀绞的感觉,若是一刀下去也就罢了,她的话就像是一根根的针扎在心上就是痛,他也找不到任何宣泄口。
他猛地抱住她,不顾一切地抱住她,却又小心翼翼如同她是易碎的艺术品。
刚刚她说的话,让他感到恐惧。
“你不要这么想,我不允许你这么想,我不会不要你,就算你缺手断腿,我都会要你,就算你死了,我也会拥着你冰冷的身体与你共眠,我这辈子都不会放开你,你听到了吗?”
再多的言语堆砌在一起,都无法再打破她的心墙,她依旧流着滚烫的热泪,眼神空洞地看着窗外,鸟儿飞过,它是自由的,可她不是了。
他将薄唇贴在她耳畔低语,一遍遍地重复着以前从未说过的情话--“我爱你”,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
说到最后,他的声音也开始沙哑,衬衣被她的热泪浸湿。
“对不起,我来晚了。”淡淡的一句道歉,却让她肩膀猛地一僵。
右手猛地揪住他的领口,捶打他的胸膛,她终于开始崩溃,埋在他的肩窝上嚎啕大哭,把在那里受到的委屈都发泄在他身上。
说到底,她心里还是怨他的。
若是那天,他能够来早点,那一切就不一样了,若是那天,他说会回家吃饭,那她就不会去什么聚会了,若是那天,现在说这个还有什么用。
都晚了!她再也没办法直视自己了。
“迟翊宸,若是不爱上你,或许我就不会那么痛苦了。”她哭得抽抽搭搭,指责他,捶打他,而他都心甘情愿地受着,闭上眼睛抱紧她,恨不能将她揉进身体中。
那样一来,他也就能够亲身感受到她的痛苦了。
若是不爱上他,或许她还是会难过,但至少在继续生存跟死亡之间,她不会有挣扎。
现在他还在这,要她如何放手?可又要她如何以这副肮脏的面容继续抓住他的手?
不知哭了多久,一直到简溪哭得眼泪都干了,靠在他的肩头上迷迷糊糊睡着了,迟翊宸都没有放开她,哪怕一下下都没有。
窗外从白天到夜幕降临,他的肩膀酸麻,然而还是让她靠在肩头上熟睡着。
轻拍她的背,即使在睡梦中,她的肩膀还在微微发颤,可见到底有多害怕。
一想到当时看到她凌乱的模样,他的心就像被狠狠揪住,疼得快要窒息。不论如何,任何伤害简溪的人他都绝对不会放过,他要一点点地将他们折磨致死!
本来打算着让她一直睡到隔天,没想到她还是在护士给她拔针的时候醒了,护士并不知道她醒来,还给吓了一跳。
“她没事了,我知道要再多住几天,你可以出去了。”对待外人,他的态度依旧很冷淡,冷漠的眼神,冒着咝咝火花,似乎只要一反抗,他就会大发雷霆。
护士紧张地点点头,转身跟逃跑似的奔了出去。等护士一走,迟翊宸便迅速转过头来,换上温柔的神情,声音轻柔,“你可以继续睡的,不要介意。”
却没想到他竟然正好撞见简溪苍白的脸上浮现一丝浅笑,虽然只是一瞬,但对他来说就已经是天大的礼物。
“我要恢复可能需要很长时间,你能等我吗?”她不确定地问。
说到底,她还是放不下他。
男人欣喜若狂,笑得就像轻狂的少年,语气轻柔,“能,一辈子都能等,下辈子都能等,下下辈子都能等……”
若是让他选一件此生做过的最自豪的事情,不是他的事业。
而是“爱上简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