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贤妃轻斥道:“此话可万不能胡说。”
莫倾城知道她还在观望,没有彻底下决心。便笑道:“妹妹也是胡说的,姐姐可千万不可将妹妹的话告诉别人啊。不过妹妹刚进宫的时候,曾经梦见过脸生红印的女人,后来知道那就是容华公主。想必这容华公主死得也挺惨的吧,不然为何会如此阴魂不散?”她说到这里轻叹一声幽幽道,“这深宫让多少女人魂断啊,若是妹妹能有机会,宁愿抛弃荣华富贵逃到人烟稀少的地方吃糠咽菜,也不愿意在这深宫之中饱食终老……”
朱贤妃闻言脸色顿时有些不同,沉默不语了。
又过了几日,前朝传来消息说宁王的兵势如破竹已经攻下了好几座城池,大有要直逼京城的迹象。后宫之中更加是人心惶惶起来。
莫倾城却是定心,每日里只在美月宫抄经修行,似乎很悠闲的模样。对她而言,这上弦国皇宫越乱越好,这上弦国的局势越糟糕越好。她已成了亡国的公主,拼了这个国家不要,她也不能让篡位的赵庆元得了好去。
碧云奉莫倾城的命,每日里盯着贤妃的举动。这日突然兴匆匆地赶回来禀报:“小姐,贤妃果然买通人到天牢去了一趟,看来当真是打算要跟那男人双宿双飞了!”
莫倾城淡淡一笑道:“我想李贵嫔此次定然会吸取教训了吧。”
不几日,朝中传来消息,说赵庆元要御驾亲征迎战宁王。在临行前的一晚,赵庆元在后宫大摆筵席,让所有的嫔妃们都出席。当晚,他左拥右抱饮酒颇多,似乎心情不错。但是莫倾城却知道,他只不过是借酒色排遣心中的苦恼和恐惧罢了。
第二日,赵庆元御驾亲征,众多文武百官送皇上至上弦城城门之外,几万大兵随后跟从,场面甚是壮观。
当晚,莫倾城刚刚躺下睡着,便被一阵纷乱吵醒。她起身推窗看,只见东北方隐约有火光跳动,便唤了碧云去看。
过了一顿饭的功夫,碧云回来禀报说:“李贵嫔将朱贤妃和那个男人抓了个现行。他们收拾了行李正准备逃出宫去呢!李贵嫔手拿圣旨,原来皇上在临行前给了她一道圣旨,如果她抓到朱贤妃要出宫可以当场杖毙。所以此刻,李贵嫔正在让宫中的侍卫杖打朱贤妃呢。”
不一会刘三品又来禀报:“不好了,娘娘,朱贤妃被李贵嫔打死了。那场景啊,简直是惨啊。朱贤妃的胎儿被当场打了下来,下体出了很多血,流了一地。那个男人也为了护着朱贤妃,被一同打死了,两人死了之后还紧紧地拉着手呢……”刘三品砸着嘴,摇着头,一脸不忍的样子。
莫倾城听了心里也是轻轻一跳,轻声对刘三品道:“待回头,你派人将朱贤妃和那男子的尸体运出去埋了去,我好歹和贤妃娘娘姐妹一场……”
刘三品闻言惊道:“娘娘,不可啊!现如今,朱贤妃是与男人通奸要逃出皇宫去,这罪可是大了,我们这时怎可维护!而且,李贵嫔已经发话了,谁也不可将今晚的事传出宫去,不然下场和朱贤妃一样!这李贵嫔拿着皇上的圣旨,正不可一世呢。她本来看您就不顺眼,现如今若是让她抓住小辫子,娘娘您也要遭殃啊!”
莫倾城闻言点头叹道:“你的话也在理,那就算了吧。”
待刘三品走后,莫倾城继续睡觉,但哪里还睡得着。等到夜深了,她起身推开窗,轻轻吹响了那个黑色哨子。
等了很久,墨军才来。莫倾城轻叹一声对他道:“你将贤妃被打死的消息传递出去,让朱家父子来逼宫吧。现在赵庆元不在京中,想必弦城要有一阵乱了。”
墨军点头而去,莫倾城脱衣上床去睡。才刚刚迷迷糊糊要睡着的时候,却忽然感觉有什么东西温温热热地在自己的脸上蠕动。她下意识地伸手摸了一下,顿时醒了。手里握着一只大手!
意识一旦清醒顿时便辨别出了那种熟悉的味道,她轻叹了一口气,松开他的手幽幽道:“墨军刚走,你便来,是有什么事么?”
夏夜凌沉默了片刻,幽幽回道:“我根本就没走。”
莫倾城诧异地转头去看他,即使是在昏暗中,她还是感觉到了他目光中的炙热。“那个朱贤妃死得那么惨,我怎么能放你一人在这宫中?那个李贵嫔是个比朱贤妃还要心狠手辣的主。”
莫倾城缓缓坐起身来,立刻就被他伸手揽进了怀里。那种熟悉温暖的味道,一下子冲进了她的鼻中,让她有些眩晕。这是自那次吵架之后,他们第一次这样亲密。
两人就这么相拥着,谁也没有说话。过了好久好久,莫倾城终于轻叹口气忍不住开了口:“殿下好本事,从哪里找了那么一个心狠手辣的女人成为赵庆元的枕边人?”
夏夜凌悠悠一笑道:“那可不是我找的,只是凑巧发现李翰林家有那么一个貌美又有野心的女儿罢了,还特别懂得勾引男人。本来杨高就擅长那个,本王就是帮了个小忙而已。”
莫倾城听着听着慢慢的严肃起来,转头看着他:“看来,一切都在你的掌握中了。那么,赵庆元御驾亲征也是你的主意了?”
夏夜凌耸耸肩膀:“应该说一切都在瞬华小姐的掌握中吧,若不是你出了那么好的主意,又给我推荐了那么好用的杨高,我的计划怎么可能成功。也是赵庆元急于求胜吧,才会这么傻,让朱家父子留下来戍守弦城,当然了,他目前也着实无人可用了。”
莫倾城闻言摇头道:“但我不信赵庆元这么傻,会让李贵嫔杀了朱贤妃!”
夏夜凌笑起来:“所以说,女人的嫉妒心是最可怕的。赵庆元确实给了李贵嫔圣旨让她一旦发现朱贤妃要逃跑,就立刻抓起来。他觉得只要握住了朱贤妃,朱家父子也不敢如何。谁知李贵嫔却贪心,一心想要将朱贤妃置之死地。这样一来,倒反而将朱家父子逼反了!所以说,赵庆元是成也女人,败也女人!”
听到这一句,莫倾城的脸色顿时阴沉下来了。她将夏夜凌轻轻推了开来,下床走到了窗前,幽幽地看着窗外漆黑的夜色没有说话。
一种沉沉的悲痛袭上来,淹没了她的整颗心。撕裂般的疼痛浸透了她的骨髓,锥心刺骨。
她,曾经就是那个让赵庆元成功的女人啊!她是整个上弦国的罪人!
她觉得自己好像掉进了冰窖一样,浑身冰冷,不得不紧紧地抱住手臂。巨大的内疚感,让她有种想要死去的绝望!
长长的手臂伸过来,从后面将她抱住了,温暖的体温透过衣服渗透出来,让她浑身的冰冷稍稍缓解了一下。
“你怎么了?”夏夜凌温柔的气息吹拂在她的耳后,带着满满的关切。
莫倾城不答,身体一阵阵颤抖,稍稍地弓了背,让自己的身体跟他的身体贴得更紧一些,似乎一个就要冻死的人死命地抱住了一个火炉。
夏夜凌紧紧地将莫倾城拥了一会,忽然将她翻转过来。他伸手握住她的下巴,强迫她抬头看她。他看到她了眸底从来没有出现过的绝望和悲恸,他的心里紧紧地揪起来。
他猛地将她拉进自己的怀里,心疼道:“你怎么了,你到底怎么了?”
莫倾城还是不说话,身体还在不停地颤抖。
夏夜凌伸手将她的头压在自己的怀里,靠近距离自己的心脏最近的地方。“你不是想要赵庆元死吗?他还没有死,你怎么能这样!”他轻轻地说着。
果然,这话一出口,莫倾城的身体顿时停住了颤抖。一丝生气在她眸中生起,慢慢的酝酿成了惊涛骇浪般的仇恨。
“对的,他还没有死,我要看着他死,他必须悲惨地死去,一无所有地死去!”莫倾城咬牙切齿,那种狠狠磨牙的声音在黑暗中显得是那么毛骨悚然。
夏夜凌心里发疼,将她紧紧地拥在怀里。“过几日我们就离开上弦国!”他轻声道。
“不!赵庆元还没死,我不能走!”莫倾城咬着牙将他猛地推开了。
夏夜凌轻叹一声道:“我可以帮你把他杀死,但是那样能如你的愿,让他一无所有的死去吗?”
莫倾城点头道:“对的,那样不够,对他来说太痛快了。我要让他饱受世人的唾弃,然后一无所有,最后才悲惨死去!”
夏夜凌心里发寒,拉住了她的手腕:“所以,我们先离开一下,让他先在内战中挣扎,等到他快要死了,我们再去补一刀。我保证,让你看着他死,悲惨地去死,好不好!”
他的手上稍稍用力,便将莫倾城拉到了自己的面前。他感觉她似乎很柔顺,这才放心地伸出手臂将她重新揽进怀里。
他的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凉意,感觉自己竟然这么害怕看到她这种样子。所以,他更加坚定了要将她带走的决心,他觉得如果依然让她留在这里,恐怕到最后他将再也没有办法看到她了。而他,现在已经无法想象看不到她的日子。
两日后,镇守弦城的朱家父子忽然发难,带兵攻进了皇宫,将李贵嫔的美兰宫团团围住。要求李贵嫔将朱贤妃的尸体送还给他们并且自杀谢罪。自此,赵庆元是内忧外患,首尾不顾。
那晚,夏夜凌带着墨军到宫中来接莫倾城和碧云。临出宫前,夏夜凌转头对墨军嘱咐:“一把火将这上弦国皇宫烧了吧,让赵庆元彻底失去后宫,成为孤家寡人!”
墨军应声未动,而是转头看向莫倾城。
莫倾城嘴角抽搐了一下,忽然伸手拉住了夏夜凌:“不!不要!”
夏夜凌转头看她,带着满脸的疑惑。
莫倾城抬头,将那远远的皇宫扫视了一遍,目光中竟流露出说不出的眷恋,这样的眼神让夏夜凌非常疑惑。她缓缓的看了很久,才转头轻叹一声对夏夜凌道:“算是给我个面子吧,留着这皇宫。改日,说不定,殿下还会有机会到这里来呢,以一个崭新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