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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嚈哒公主

女神庙前有一个破落的小亭子,亭子中有几根粗大的木头,木头中间围着一个巨大的石台。石台呈不太规则的四方形,边角处,有许多刀砍斧凿的痕迹。

白天,小月族的长老就在亭子外跟略卿叙话,檎夷也曾经过来,在两人身旁坐了一会儿。

长老对略卿说,这个小亭子,传说就是当年女神庙的尼姑在此施饭布茶的地方。嚈哒帝国统治西域的中期,西域各国佛教兴起,僧侣往来穿梭,嚈哒国王同其时的北魏和南齐都有密切的交往,自然也带动了商队的兴盛。虽然那时候通中原的官道不从此处经过,但是这条路,却是仅次于官道的第二条商道,曾经车马粼粼,尘土飞扬。

女神庙前的茶饭,曾经抚慰了多少旅人的疲惫啊。

“现在官道从女神庙前经过,女神庙却破落如此,世事实在不堪回首啊。”檎夷记得小月族长老异常伤感的眼神。

现在檎夷站在了亭子外,不由得想到了白天时小月族的长老的话和表情。

众人站在他的身边,等他的指示。檎夷抬头,看到破落的女神庙,犹如一个破落的贵族,一脸的哀伤和肃穆。

当然,除了哀伤和肃穆,檎夷还感到了诡异,感到了这个破落贵族的狡黠。

那个小月族的军士看看檎夷,又看看不远处的女神庙,有些莫名其妙。

檎夷觉得这里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却又找不到具体地方。

他手按刀柄,从天上的大半个月亮,看到旁边的树林,从树林看到逶迤弯曲的官道,从官道再看到小亭子,看到不远处的女神庙,直到旁边的一个康居军士轻轻说:“将军,那个大石板上好像有东西!”

檎夷一愣:“有东西?我怎么没有看到?”

军士也有些怀疑,说:“我看着……好像是,东北角,被小亭子阴影挡住的地方……。”

檎夷仔细一看,没错,就是这个地方。自己刚刚觉得有地方不对劲,就应该是目光扫到了这里,却没仔细看清。

有两个军士下马,小心地走过去,慢慢朝那个黑影靠近。檎夷依然警惕地扫视着四周,特别是前面的女神庙。直觉告诉他,这里一定有蹊跷。

军士用刀挑起一件东西,非常惊讶地喊道:“将军!是衣服,是……女人的衣服,还有香味呢!”

檎夷跳下马,走了过去。他接过衣服,果然,一阵淡淡的香味儿传了过来。他把衣服抖开,借着淡淡的月光,他看出来了,这是屠纳格的衣服。

檎夷让手下在附近仔细搜索。众人皆下马,将小亭子围了起来。檎夷走到屠纳格放衣服的地方,下意识地摸了摸石板。石板冰冷,那刺骨的寒冷让檎夷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

他后退了一步,这时候,他觉得脚下好像有东西,那种感觉,就像是下雨天,踩到了粘泥。

檎夷心里一咯噔。他蹲下,同时拔出了刀。他用刀在刚才踩的地方挑了一下,刀尖还离着鼻子老远,他就闻到了浓重的血腥味儿。

这刺鼻的血腥味显得极为诡异、凶恶。

四周静悄悄。官道、官道一边稀疏的小树林,这边的低矮的山岗、小亭子,都一脸的静默,似乎装了一天一地的秘密,却只能继续静默下去。

只有神女庙,在朦胧月光中,显得阴气森森,邪气充盈。檎夷不由得想到刚刚那个小月族军士说的故事。曾经温暖神圣的女神庙变成了邪恶的女鬼之地,这里看来真是有些邪门。

檎夷留下一人看守马匹,他带着剩下众人偱着血迹朝前走。血迹断断续续,却一直朝着女神庙而去。

他们一直来到大门口。大门已经破碎不堪。其中一扇门歪斜着,门上的木板大都掉落在地上,门中间有三块铁板,呈“工”字型连着,工字型周围的木板比较多些,但是都不成形状,显得异常悲凉。

另一扇门干脆倒在地上,木头散落,只有“工”字型铁还坚持着自己的形状,像一具遗体。

大门正对的是女神庙的正殿。正殿的两个窗户早就没了,在月光下,破落的正殿像被人挖去了双眼的老妇人,怨气深重。

正殿两边的偏殿都门窗皆无,地上散落着木板和破碎的砖瓦。在这里看去,这一排房子,就像是一个被挖掉双眼的老妇人,两边站着众多的嘴歪眼斜牙齿脱落的更老的女人。

这庙看着邪性。檎夷等人看得浑身发凉,半天没人敢动弹。那个小月族军士迟疑着朝后退。退了两步,他突然惊叫了一声:“嚈哒……公主?!”

众人都不解,扭头看他。其中一个军士不瞒地哼了一声,说:“什么眼神?还……公主?嚈哒老太还差不多。”

这个军士没听说过嚈哒公主的故事,故此没把这个小月族军士所说的嚈哒公主跟这破庙联系到一起了。檎夷却知道嚈哒公主是怎么一回事,因此,他听到这军士异常恐怖的叫喊,也不由得吓得一哆嗦。

檎夷顺着小月族军士的目光看去。

在他的右侧尽头,从东面偏殿里,缓缓走出一个一身白衣的女子。说是“走”,其实没人看出她的脚动,她却缓缓地衣祙飘飘地朝众人“走”来。

同时,隐隐的、凄惨惨的笑声随着她的移动潮水一般朝众人推来。两边破烂的房屋、地上的瓦块,甚至天上的月亮,都随着这笑声一起朝众人耸动着挤压过来。

小月族军士惊恐地对檎夷喊道:“将军,我们进入嚈哒公主的领地,公主发怒了,我们得赶紧离开,否则……灾祸要降临了!”

康居士兵们本来就被这诡异的景象吓得两腿发颤,听说这公主如此厉害,都不敢呆下去了,卫队长檎夷却还铁塔一般站在那里,众人拔腿要跑,但是看看檎夷一动不动,又犹豫着站住了。

小月族军士也算条汉子,看到众人都不动,也没跑。但是他站了一会儿,却不由得双膝跪下,身体伏地,嘴里叽里咕噜念起了佛号。

女子越来越近,有康居士兵劝檎夷:“将军,看来……这女鬼不好惹,咱还是快跑吧。”

檎夷虽然是康居猛将,但是对于鬼神还真是不太了解。人对于不了解的东西,都是不由自主的害怕,檎夷自然不例外。不过,檎夷有一点不理解。从血迹来看,肯定有人进入了庙里。屠纳格在血迹处留了衣服,那这血迹肯定与他们一行人有关。如果这血迹果真是他们所留,那屠纳格他们进来的时间肯定不长。那这嚈哒公主把屠纳格他们弄哪里去了?难道她允许屠纳格他们进来?还是……这个嚈哒公主是劫持屠纳格他们的那伙人的同伙?

檎夷暗暗在手中扣好了一枚小刀,紧紧地盯着这个所谓的嚈哒公主。檎夷不发话,众人不敢擅自跑开,檎夷的坚定,也给了众军士信心,军士们围在檎夷身边,所有人的目光都盯在了这个嚈哒公主身上。

怪事发生了。那个公主走到离檎夷他们还有十多步的时候,竟然停住了,不走了。

檎夷冷笑一声,喝道:“你是何人?为何要扮成这幅模样?”

“嚈哒公主”迟疑了一下,继续朝前移动,凄惨惨的笑声又起,但是,这时候,众人已经觉出事有蹊跷了,反而不那么害怕了。

檎夷不再客气,右手一扬,手中小刀陡然飞出。

“公主”一愣,旋即跳开,小刀破空,打在了庙墙的石头上,发出清脆的当啷声。

“公主”虽然躲开了小刀,却吓得大叫一声,转身就跑。“公主”的声音粗哑仓惶,隐隐有破锣之声,典型的男人腔调。受了捉弄的众人大怒,拔刀就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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