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校园里每天层出不穷的八卦让已经狼狈不堪的她慢慢淡出众人的视线,可总有好事者看到她跟许未远一同出现时,骨子里不安分的因子开始此起彼伏。恰好,他们在学校一年一度的辩论赛半决赛上狭路相逢。
那场原本看起来实力悬殊的比赛因为他二人虚虚实实的传闻而变得异常火爆。
比赛当天,礼堂内坐满了前来看热闹的人,曾经不堪回首的记忆亦重新席卷了静楠忐忑不安的内心。她强作镇定地坐在属于自己位子上,垂下眼睑下意识地不停摆弄着面前的笔和便签。头顶的日光灯发出轻微的“兹兹”声,应和着她此刻急速跃动的心跳。手心开始慢慢沁出汗来。她知道,许未远就坐在正对面,跟她一样,是辩论队中的二辩。
她一向不是一个勤谨的人。
因此,一辩和四辩这种需要强大逻辑思维与整合能力的位子于她而言恰好是那么格格不入。虽然二辩与三辩所面临的来自对方的攻讦并不会少,可是她却偏偏怀了侥幸的心里,自告奋勇地承担起那个充满不可知的位子。可是,许未远竟然也会是二辩!
她匪夷所思地飞快抬眼望去,正巧在空中与他清冷的目光相遇。
静楠眼神微闪。不等她重新镇定下去,许未远轻车熟路地将目光转弯,绕过她落到台上后侧那块暗红色的天鹅绒幕布上,唇角一丝笑容一闪而逝。
比赛陈述阶段,静楠百无聊赖地听着双方一辩的阐释,对学校所出的辩题暗自腹诽。
他们是正方,代表“当今社会需要助人为乐”;而许未远所在的一方是反方,代表“当今社会助人为乐便是害人害己”。虽然静楠有些赞同某些时候的助人为乐的确费力不讨好,可她却不能明目张胆地“背叛”。她正襟危坐,仔细聆听并打算努力捉住对方话语中的错处,却不料他们的言语间却是逻辑严谨地滴水不漏。
静楠有些沮丧。
正在愣神的当儿,对方点了她的名字。身旁的同学轻轻推了推她,她猛地站起来,拿起便签手里的笔又突兀地落到了地上,手忙脚乱地样子让底下的观众一阵哄笑。
静楠红了脸,深吸了一口气后坦然地直视着许未远平和的眼眸。
他的声音低沉却又充满魅惑的力量。
静楠不由自主地微微红了脸,略低了头,缩在身侧的手也下意识地握紧了拳。
许未远泰然自若地说,既然对方辩友说当今世界需要助人为乐,那好,现在我饿了,能否请你去帮我买些吃的回来?
静楠抬头,愕然地望着他的脸,在看到他眼底转瞬即逝地戏谑后,不禁凝了眼。
下一秒,她默默地摘下领口上别着的麦克,在众人面面相觑里,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
十五分钟后,静楠手里提着一只餐盒施施然走了进来。米饭与排骨的香气从餐盒里逃逸,忍不住叫人食指大动。她慢慢地将餐盒放到许未远面前的桌子上,然后冲他微笑,“学长,你要的食物。”
许未远愣愣地看着她如花的笑脸,竟然忘记了已经准备好的辩词。
乔静楠却是不管不顾,转头径直回到自己的位子上,流畅地将说辞阐释。虽然有些强词夺理之感,却也算是名正言顺。
虽然最后还是对方的队伍技高一筹,可是当场比赛最佳辩手的称号却落到了乔静楠头上。而且,就凭她让学校的风云人物许未远吃瘪这个噱头,很快她又成为了学校BBS里的红人,连同那些快被人们遗忘的冷饭,统统被拿出来重新翻炒过一遍。
电视机里猛地传来一阵鼓掌声,唤回了静楠游离的思绪。
她微微愣了片刻,然后反手给了自己一记重重的耳光。霎时,半边脸变得红红肿肿、火辣辣地隐隐作痛。她面无表情地关了电视,拿起抹布来对着桌椅一阵用力地擦抹,心里却十分酸涩。
她从没有想过会有这么一天,竟然要靠肉体的痛疼来强迫自己抹去对许未远一切的记忆。可是不这么做,她又能怎样来记住那些无妄之痛?
乔静楠木然地游移于家里每一个角落,然后搜寻出许多有关许未远的物件。笔记、照片、图书卡、信笺……然后把它们统统放在一只废旧的脸盆里。
“唰”的一声,红色的火柴头被点燃,闪着蓝荧荧的光,磷的气味有些刺鼻。
她紧紧握着并不十分长的火柴梗,愣愣地注视着那些直到现在都被她时若珍宝的东西,犹疑着慢慢靠近其中的纸头,微微闭了眼。然而,就在火苗****纸张的瞬间,她猛地睁开眼,有些粗暴地一脚踢翻了老而破旧的脸盆,火柴也被她扔到地上狠狠地踏灭。淡淡的烟雾转瞬即逝,突兀刺耳的声响也很快消失殆尽,静楠站在寂静的屋子里,开始大口大口地呼吸,两行清泪毫无征兆地缓缓淌下……这一切动作仿佛抽干了她身上所有的气力,她颓然地瘫坐在沙发上,捂了脸一动不动。
她终是……无法狠下心来将一切毁灭。
不知过了多久,静楠才缓缓站起来。随手拿了一只放牛奶的箱子,郑重地将散乱在地板上的东西捡起来,然后一件一件摩挲着放了进去,虔诚的表情仿佛在做一个崇高的仪式。
很快,不大的箱子就被塞的满满当当。她深深吸了一口气,迷恋地看了最后一眼后,利落地用胶条将纸箱封好,然后推进了床下面逼仄地空间里,仿佛将心事也一道塞了进去,然后自此便能心如止水,再无一丝一毫的烦恼,关于那个人。
在家闲适地休整了两天后,静楠回到了公司。
Mark看见她很意外。然而除了关切的询问后,他却没有再多说什么,虽然有些欲言又止的样子出卖了他伪装的冷静与平和。而同事们也默契地选择了缄口不言,只是用或同情,或幸灾乐祸的目光一动不动地望着她。
静楠有些疑惑,快步走到办公室门口,透过半透明的玻璃,她看到一个清隽的身影正伏在她的办公桌前,用属于她的电脑噼里啪啦地不知道在敲着什么。
静楠寒着脸一把推门进去,抱臂冷冷地盯着她,问道:“你是谁?”
一张靓丽的脸从文件资料中缓缓抬起,用妖冶的眼角扫了她一眼后,轻嗤:“你是乔静楠吧?我是林总派来接替你工作的。林总说,以后兰亭嘉园的宣传策划,都由我来全权负责。”
静楠几步走过去一把拽了电脑的电源,然后又抄起桌上所有的设计文稿丢进了一旁的碎纸机,轻轻拍了拍手后,屈起指关节敲了敲办公桌,微眯了眼说道,“给你一分钟时间,带着你所有的东西滚出去!”
“你!凭什么?”柳眉倒竖的样子颇有几分气势,却偏偏唬不住静楠。
她掏出手机拨通了林飏的电话,不冷不热的说道:“林飏,赶紧让你的人回去。不然我可不保证会用什么方式请她离开!至于兰亭嘉园的方案,我两天后给你。希望在此期间你可以用你总裁的专业来履行我们之间的合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