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龙、小凤和马成梁骑着马,沿着一条古老的驿道,行进在郭尔罗斯草原上。
大龙用马鞭指着前方草原深处隐隐约约的一座城郭,说道:“那里,就是特门乎柱。”
“这是啥名字啊?”马成梁听了感到挺可笑,“啥地政啊?”
“松花江流到这嘎达的时候,绕了一个骆驼脖子一样的弯子,这个镇子的蒙古名就叫特门乎柱。特门是骆驼,乎柱是脖子;翻译过来就是骆驼脖子。”大龙说道:“以前,这里是肇州县公署的所在地。现在,肇州县公署已经迁往老城基,东边又新设了一个肇东县,骆驼脖子划归郭尔罗斯后旗管辖,是郭尔罗斯后旗公署的驻地。”
几百年以前,女真人曾经在这片土地上与辽国进行过一场恶战。
公元1114年,久被辽国欺侮早有反辽之心的女真部落首领完颜阿骨打起兵伐辽,他带兵从涞流水①出发西进,先行进攻辽国控制女真部落的最前哨宁江州②,一举获胜,打开了伐辽的通道。辽天祚帝召集群臣从各路调集兵力10万余众,引兵屯出河店③,打算从松花江北岸进攻女真军,一举消灭阿骨打。阿骨打得知辽兵集结的消息以后,亲率3700名将士乘风踏雪,连夜奔袭,从松花江南直扑江北的出河店。拂晓时他们行至江边,发现有辽兵正在凿击江面的冰层,企图阻止女真兵过江。阿骨打抢占先机,率精兵猛冲过去将其消灭,随后立即向江对岸的辽兵发起猛攻。此时西南风骤起,浓雾弥漫。阿骨打命士兵点燃草原,风助火势,火烧辽营,辽兵惊慌失措,溃不成军。女真兵乘势追杀,大获全胜。出河店大捷,使女真军实力更强,军威更盛,为以后大金国的建立,创造了先决条件。1115年正月初一,阿骨打称帝,取国号为大金。十几年后,阿骨打的后人因为太祖“肇基王绩于此”,遂在此地建立肇州,以为纪念。
“这里也算是一块风水宝地呢。”大龙告诉小凤和马成梁,“这一带不仅有大辽皇帝用每年春天捕到的第一条大鱼举行‘头鱼宴’的混同江行宫④,金太祖完颜阿骨打‘肇基王绩’的肇州古城,在附近的江汊子里,还有大清帝国的鳇鱼圈呢。”
“啥叫鳇鱼圈呢?”马成梁感到好奇。
“在敖木台屯,房东老乡就说南面的江边儿有鳇鱼圈。”小凤说:“鳇鱼圈就是养鳇鱼的场子。”
“那咱们去吃鳇鱼啊!”马成梁直吧嗒嘴。
“那可是贡品呢。”小凤笑了。
鳇鱼,长得像纺锤一样的形状,通身无鳞,皮质金黄。小点儿的,三五百斤;大的,四五米长,有上千斤。它夏天到松花江产卵,天气转冷时再顺着松花江游回黑龙江,再顺着黑龙江游回大海,是黑龙江流域特有的名贵鱼类。
康熙年间,有个叫额托力的渔民,在江边使鱼叉叉中一条大鱼。那条鱼好大好大,不光撞翻了他的鱼船,还带走了他的鱼叉。额托力一个猛子,钻进水底,顺着那条大鱼尾巴,一直撵了三十多里地。那鱼背着鱼叉,忍着疼痛,一会儿钻进水底,一会儿浮上江面,上上下下折腾了半天,后来没劲儿了,才让额托力抓住套上了笼头。额托力上岸,招呼来十几个棒小伙儿,连拉带拽的把那条大鱼拖上了岸。正巧,一位官爷路过此地,见了大鱼,乐得胡子直往上翘。他命令额托力把大鱼装上车,跟他一起进京城,把大鱼献给了皇上。
康熙皇上见额托力远道送来大鱼,心中大悦。就问他说:“你这勇敢的打鱼人,怎么会擒得这天下稀有的神鱼?”额托力一五一十的把打鱼的经过讲了一遍。皇上听罢,连声称赞说:“朕万万没有想到,极北边塞之地,竟有你这样的渔家王!这鱼叫什么名子?”额托力对皇上说:“回禀皇上,这条鱼直到如今,还没个名儿呢,就请皇上给起个名儿吧。”皇上乐得神采飞扬,提起笔来信手在宣纸上写了一个“鱼”字,然后皱皱眉头,随手又写了一个“皇”字。题完,皇上把笔搁在龙书案上,抬头跟额托力说:“朕见此鱼,非同一般,堪称天下‘鱼中之皇’,往后就叫它鳇鱼吧。”额托力连连点头。御膳房把大鳇鱼烹调好以后,端到康熙面前。皇上夹起一块儿,往嘴里一放,连连叫好:“香,太香了!”皇上吃高兴了,一抹油嘴儿,当场赋诗:“更有巨尾压船头,载以牛车轮欲折。水寒冰结味益佳,远笑江南夸鲂鲫。”皇上夸完鱼,又夸奖额托力的勇敢,取过一把宝刀,赠给了额托力。从那以后,鳇鱼就有了“鱼中皇”的名字,同时,鳇鱼也就成了献给皇家贵族的贡品。
朝廷专门成立了一个捕鳇鱼的“打牲乌拉总管衙门”,抽调一些善于捕鱼的锡伯族人,沿嫩江、松花江筑屋而居,承担鳇鱼差。可是,在江中追逐被鱼叉击中的鳇鱼,是相当劳累和危险的。这大家伙,在水里相当威猛,尾巴一甩,两条大船都跟着晃悠。稍有不慎,就会船翻人亡。鳇鱼被鱼叉击中以后,渔人要拼尽全力,划动快马子(注:快马子,一种两端尖尖、稍有翘头的单人驾驶的小船)穷追猛赶,不让鳇鱼有一丝儿喘息的机会,直到它精疲力尽,仰起黄白的肚皮浮出水面,渔人才敢接近它,悄悄地给它套上笼头,再把笼头绑到网绳上。要是碰上尿性的鳇鱼,套上笼头还挣扎不止,锡伯人就整个木头做的大锤子,照着鳇鱼的脑袋一通猛砸,把鳇鱼砸蒙了,消停下来,才开船拖回。
郭尔罗斯地处边塞,无法在夏季把鳇鱼贡运到路途遥远的京城。于是,锡伯人便在河道弯曲、水流平缓益于鳇鱼生长的河段,堵住进出水口,设立了多处鳇鱼圈,把捕到的鳇鱼放进去养到冬天再破冰取鱼,运往京城。往京城送鳇鱼,得鸣锣开道,净水泼街,盖着黄缎子的鱼车所到之处,大小官员和民众沿街相送……
……往昔隆重的送鳇鱼仪式,已经随着清朝末代皇帝的逊位画上了句号。
穿越历史的烟云,一个朝代接着一个朝代的更迭,已经成为模糊的片段。看似漫长的数千年,只是历史长河的刹那瞬间。有几多征服者冷眼相对尸积如山、血流成河的战场,可曾几何时,几多豪华宫殿顷刻毁于一炬,几多英雄豪杰瞬间灰飞烟灭。征服者排山倒海的战场呐喊,早已湮没在群山里的沟沟豁豁;彰显文治武功的丰碑巨制,也已被时光冲刷得斑斑驳驳,光怪陆离……
傍午时分,李大龙、小凤和马成梁来到了肇源城西南方向的江湾。
“成梁,你馋鳇鱼了,是吗?”李大龙勒住马缰绳,停下来,一边向江湾瞭望,一边问马成梁。
马成梁看了一眼身边的小凤,说:“小凤姐说那是贡品,皇上吃的,咱们也就是光眼馋吧。”
“鳇鱼吃不到,黑鱼丝还是能吃到的,那也是贡品呢。”
“黑鱼丝?去哪里吃?”
大龙用马鞭指着不远处的一座网房子(注:网房子,打渔人在水边住的房子),说道:“就在那里。”说着,他拍马前行,直奔那座网房子而去。
网房子门前的一条大狗,见到来人在门前跳下马来,兴奋得长吠不已。
网房子里走出一个穿着蒙古袍的人,他喝住那条凶悍的大狗,右手放在胸部,微微鞠躬,说道:“赛百诺(注:赛百诺,蒙古语,你好的意思)!”,然后,左手指着网房子,把李大龙一行请进了屋里。
网房子里热气腾腾,一个大锅台连着一铺大炕,锅台下面的灶膛里火势正旺,大锅里传出“咕嘟咕嘟”的声音,满屋子弥漫着扑鼻的鱼香。“我叫乌力吉,远方的客人请你们炕上坐。”这是一个蒙族渔民,汉话却说得很流利。
李大龙他们已经好多日子没有好好吃一顿饭了。马成梁更是被扑鼻的鱼香勾得直咽口水,肚子也“咕噜咕噜”的直叫。他情不自禁的说道:“好香,好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