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看着懂事又听话的大儿子,年老爷子差点忍不住哭了起来。
而此时,迎春也已经打扮妥当,焕然一新地走了出来。
她今日穿的是一件半新不旧的鹅黄色长裙,那衣服似是有些不太合身,看起来像是迎春两年前的衣服。
好在因为这衣服有些小,才正好将迎春那尚未完全抽条的身子硬生生地勾出了一抹曲线来。
为了将自己打扮得更加年轻一下,迎春还特地编了两条长长的大辫子。
可是,因为她的唇上涂的是从许氏那里借来的暗红色胭脂,所以便显得有些不伦不类了起来。
不过,她这副样子和田地里那些脏兮兮的农妇比起来,已经是好上许多了。
“迎春,你这是撒了多少香粉啊?”文渊一边捂住鼻子,一边不满地抱怨道,“臭死了,你真的是臭死了。”
听了这话,迎春有些尴尬地笑了两下。
她也不想撒这么多的香粉,可是,她的那双脚现在已经烂透了,总是无时无刻地不散发着一股恶臭。
她若不撒这些香粉,万三千还有可能将自己带回万家么?
而万三千见了迎春,也是吃了一惊。
这小姑娘身上的香味,都快能熏死一头黄牛了。
不过,她用这么多香粉,也正好能表示出她对自己儿子的重视嘛!
这么一想,万三千便也就释怀里。
“春丫头,”万三千笑着冲迎春挥了挥手,“等你回了万家,就跟到我们自己是一样一样的,你可千万别跟我客气。还有啊,我那个小儿子身子不好,脾气也有些古怪,你可别嫌弃他啊。当然了,如果他有惹你不高兴的地方,你可也得多担待着点儿。”
可万三千虽然这样说,却还是在迎春靠过来的时候偷偷的向一旁挪了几步。
这小姑娘身上的味道,实在是太大了啊。
而沉浸在喜悦里的迎春自然没有注意到万三千的这个小动作,她只是福了福身子,柔声道,“万公子风流倜傥,一表人才,小女又怎会嫌弃他呢?”
风流倜傥?
一表人才?
万三千皱了皱眉毛,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脑袋了。
他那个小儿子还不过是个只会“咿咿呀呀”的奶娃娃,又怎么称得上风流倜傥、一表人才呢?
倒是他那二儿子,年纪轻轻就接手了他的事业,那才是真真正正的少年俊杰。
想到这,万三千似乎忽然明白了什么。
这年家的闺女,估计是以为自己要嫁给他的二儿子了吧?
不过这也难怪了,万三千的这个小儿子因为先天不足,一直卧病在床,所以大家都还以为他的二儿子才是万家的小公子。
再加上之前迎春的确在万家村见过他的二儿子万耀祖几面,所以她自然会以为自己嫁给的是风度翩翩的二公子了。
当下,万三千虽然知道迎春是误会了,可却并没有打算解释这件事情。
毕竟那算命的先生已经说了,只有年家的姑娘才能为他儿子续命。
如今,这年白露是不可能嫁给自己的儿子了,且万三千知道,她也不可能同意她大姐年谷雨嫁去万家的。
如此一来,他可以选择的也就只有迎春、惊蛰和寒霜了。
要说这三个人之中,寒霜的样貌乃是最周正的。
可是李氏嫌弃她母亲是花楼出生,所以是死活也不可能同意寒霜进门的。
而这惊蛰的娘亲许氏的出生倒还不错,又有个做知府的姨丈,只不过这惊蛰还不到三岁,实在是没有办法帮他照顾自己的小儿子啊。
如此,便只剩下迎春了。
虽然她的模样并不出众,娘亲又死得早,可是她踏实能干,实在是他适合成为他家的儿媳妇了。
这样一想,万三千就点头道,“不嫌弃就好、不嫌弃就好。”
说完,他便带着那些兄弟和迎春一起走了。
走前,迎春竟连头都没有回过一次。
等迎春走了,赵铁牛才轻声道,“露丫头,我没听错的话,那万三千其实是替他的小儿子找媳妇的吧?”
“是啊。”白露点了点头,有些奇怪地看向了赵铁牛,“铁牛叔,怎么了?”
“没、没事。”赵铁牛憨憨地笑了两声。
关于万三千家小儿子的事情,他是知道的。
因为李氏在怀孕初期吃了大量的寒凉食物,所以这小儿子生下来便先天不足。
大夫都说了,这孩子能活过两岁,那都是万幸了。
可万三千却偏偏不信邪,最后还找了个江湖道士,打算用冲喜来给他儿子续命。
不过,看方才迎春的表情,她应该还不知道这件事情呢。
当然了,赵铁牛也并不打算提醒迎春。
刚才谷雨可都告诉他了,这些年,林氏没了的那些的孩子都是被迎春偷偷害死的。
这样一个坏心眼的姑娘,也该受点儿惩罚才行。
白露看着赵铁牛那欲言又止的表情,隐隐已经感觉出了什么。
那个让迎春心心念念的万家公子,白露的脑海中也是有些印象的。
不得不说,这男子生的的确俊俏,举止又极为优雅,一点儿也看不出是个放高利贷的。
可就是这样一个男子,什么样的女人找不到,又为何非要大老远的跑来年家求亲呢?
白露想,这男人不是身上有隐疾,就是有什么古怪的癖好。
不过,即便是这样,那又跟她有什么关系呢?
迎春害死了她娘这么多的孩子,也是时候该受点儿教训了。
赵铁牛见白露也不追问,这才松了口气。
当下,他一手拎着杀猪刀,一手拽着栓子道,“栓子,快跟白露妹妹打个招呼,我们要回家去了。”
闻言,栓子朝白露咧了咧嘴。
“白露妹妹。”他傻傻地唤了一声,心里却在想,这里他爹给他物色的小媳妇儿还真的挺可爱呢。
白露不知道栓子在想些什么,便也冲着他笑了一笑。
她知道,村里的人都嫌弃栓子是傻子,不愿意和他一起玩。
可是她倒觉得,这傻子可要比一些黑了心的人要好相处得多了。
赵铁牛带着儿子走了以后,赵郎中便也就不想再打扰了。
可白露却把赵郎中偷偷地拉到了一边,将大锅头给自己的金疮药递给了赵郎中。
“赵爷爷,你看这个东西,你可喜欢?”年白露笑着道。
方才,她其实是骗了年子富的。
这段日子,因为有了这金疮药,谷雨的伤口已经完好如初了。
可是伤好之后,谷雨便说什么也不肯再收下这盒药膏了。
她说这么好的东西用在自己的身上,实在是太糟践了。
原本,白露还不同意,可是她见谷雨的膝盖上的确是一点儿疤痕也没有留下,便也就将那金疮药收回去了。
今日见了赵郎中,她忽然想此事,便想用这金疮药做个顺水人情。
毕竟这赵郎中帮了自己家这么多次,她总也得表示点儿什么不是?
对视金钱如粪土却嗜医成瘾的赵郎中来说,还有什么东西是比这上好的金疮药更适合他的么?
果不其然,赵郎中接了这金疮药以后,便乐得合不拢嘴了。
早年,赵郎中云游四海的时候,曾遇见过一位隐退的老御医。
所以他一眼就能看出,这装药膏的小瓷瓶乃是宫廷之物。
而这里面的药膏,更是由珍珠、五倍子、茯苓等数十种药材精心调制而成的。
就这一小瓶,便可卖到百两以上。
“好、好东西啊。”赵郎中边说,边将那药膏塞进了自己的怀里,“露丫头,这可真是个好东西啊!赵爷爷在此可要谢谢你了。”
“赵爷爷不问我是从哪儿得来的这金疮药?”白露奇怪地问道。
“你是偷来的么?”赵郎中笑着反问道。
“当然不是了。”白露连连摇头。
“那不就得了。”赵郎中拍了拍自己怀中的药瓶子,笑着道,“你个傻丫头,这药膏乃是宫廷之物,就算你想偷,那也是偷不到的。爷爷知道,你肯定是遇到了什么人,又经历了些什么事。可是,你要记住,这些跟皇宫沾边的事情啊,你还是少跟别人说得为好。”
赵郎中这番话说得无比恳切,竟让白露有种想哭的冲动。
这、才是做长辈应该有的样子嘛!
此时,白露竟无比地羡慕起了赵天麟来。
她不禁在想,如果自己也能有个这么好的爷爷,那该多完美啊。
不过,想到那金疮药的事情来,白露又忍不住吐了吐舌头。
那可是宫廷之物啊,白露就是用脚趾头想想,也应该知道那东西价值不菲了。
“赵爷爷,”白露有些后悔地说道,“我反悔了,你把那金疮药还给我呗。”
“那可不行!”赵郎中双手护住怀里的瓶子,皱眉道,“你个小财迷,这送出去的东西哪还有要回来的道理呢?我不管,反正这在我身上的东西就是我的了,怎么还能还给你呢?”
看着赵郎中那护食的样子,白露忍不住笑了出来。
“好啊,你个小丫头片子。”赵郎中拍了拍白露的头,笑着道,“你看你下次出事,爷爷我还帮不帮你了。”
“赵爷爷,你心地这么善良,又怎么会不帮我呢?”白露嘴甜地奉承道。
“你呀!”赵郎中轻哼了一声,拉着赵天麟回家去了。
白露一个人留在原地,忍不住在想,那大锅头究竟是什么身份,又怎么会有宫廷之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