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伙官差也不说话,只径直走到了柜子前,将白露装银票的匣子翻了出来,恭恭敬敬地交给了余紫琼。
余紫琼打开匣子,看着里面的银票,笑得合不拢嘴。
有了这些嫁妆,她就可以风风光光地嫁给李长昱了。
“紫琼,快看看有没有酒楼的地契。”李长昱提醒道。
他的好兄弟冯如风难得有事求他,他自然不能怠慢。
可余紫琼将匣子翻了个底朝天,却也没有发现地契。
“小贱人,”余紫琼拧了拧眉,不悦地说道,“识相地就把地契赶快交出来,否则有你好看。”
说着,余紫琼便向官差们使了个眼色。
官差会意,立刻押住了白露。
“你们、你们想要干什么!”谷雨想上去拦住这些官兵,却被他们轻而易举地推在了地上。
“姐,你没事吧?”白露惊呼一声,冲着李长昱嚷道,“李长昱,你并无官职在身,纵然你爹是通州司马,你也没有权利逮捕我们。”
“我没有权利?”闻言,李长昱忽然大笑了起来。
“年白露,你大概还不知道吧,李伯伯早已向朝廷上书,举荐长昱为新任的县令了。”余紫琼昂首挺胸,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
等李长昱成了县令,那她可就是县令夫人了。
到时候,这整个白沙镇岂不就是她的天下了嘛!
“好了紫琼,这种事情就不要到处说了。”李长昱笑着揽住了余紫琼,又冲着年白露厉声道,“年白露,我也不想和你废话了,你只要将房契交出来,我也不会为难你这个弱女子的。”
年白露没有立刻答话,她拧了拧眉,似乎是在思索些什么。
好半天,她才点头道,“我可以将地契给你们,但你们必须让我和余公子离开这里。”
“白露!”谷雨震惊地看向了白露,似是没想到白露竟会答应他们的要求。
不过她不答应又能怎样呢?
任掌柜今日恰巧不在店里,而店里的那些护卫也都被他带了出去,眼下,白露除了答应他们的要求,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吧。
李长昱同样也愣了一下。
他还以为年白露一定不会就这么乖乖就范,却没想到事情竟会进行得如此顺利。
看来,这年白露也只是个普通的女子罢了。
他实在想不明白冯如风为何会对她这般的念念不忘。
和白露比起来,他倒更喜欢余紫琼这样真性情的姑娘呢。
而余紫琼听了这话,立刻就笑了出来。
她从白露的手里接过了地契,转而交给了李长昱,“长昱,这下你总算能和我表哥交差了吧。”
“可不。”李长昱笑着打趣道,“不过,你们余记酒楼马上就要改名为冯记酒楼了,你难道就不难过么?”
“这有什么好难过的?”余紫琼不以为然地说道,“冯家和余家本就是一家。如果不是我大哥死脑筋,非要和舅舅一家对着干的话,我们又何必要过这么多年的苦日子呢?其实我有时候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大哥非要给爹报仇。爹他都死了这么多年了,就算报了仇又能怎样呢?与其如此,还不如向舅舅一家是好,换点儿银子……”
余紫琼话还没说完,就听“啪”地一声,年白露竟直接甩了她一个巴掌。
余紫琼微微一愣,下一秒便已经扑到了年白露的身上,和年白露打了起来。
谷雨见状,也扑了过来,帮着白露扼住了余紫琼的手腕。
“啪!”
白露反手甩了余紫琼一巴掌。
“这一巴掌是替你爹打的。”
“啪!”
又是一记响亮的巴掌。
“这一巴掌是替余公子打的。”
“啪啪!”
年白露冷声道,“余紫琼,你到底还有没有心?”
她不是不知道冯守贞和余紫琼一直没心没肺,却也没想到她竟冷血至此。
难道亲人在她的心里真的没有银票来得重要么?
余紫琼的脑袋被白露打的“嗡嗡”作响,却又挣扎不得,只得嚷道,“长昱救我,长昱救我啊!”
李长昱这才反应过来,大怒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把这两个泼妇给我带走?”
“我看谁敢!”
一阵清冷的声音在李长昱的背后响起。
李长昱回头,竟见一穿着官服的少年。
“你是?”
少年没有说话,复杂的目光在谷雨的身上略一停顿,再看向李长昱时,身上已带了一股彻骨的寒气。
“李公子,”师爷见少爷不说话,赶忙上前解释道,“这是新科状元,朝廷任命的新县令。”
“什么?这怎么可能?”李长昱诧异地看了师爷一眼。
他爹不是已经向朝廷举荐自己了么?
“就是,这怎么可能!”余紫琼轻哼一声,嫌弃地看了那少年一眼,“师爷,明明长昱才是下一任县令,你可别被什么阿猫阿狗的人给骗了。再说了,今年的殿试还没有开始,哪里会有什么新科状元啊。”
“哎呦,我说余姑娘,你就是借给小的十个胆子,小的也不敢骗你啊。”师爷赔笑道,“去年圣上开了恩科,这位啊,可是名副其实的状元郎啊。”
“此话当真?”李长昱皱了皱眉,眼中仍然带着几分怀疑。
“是真的,李公子。”师爷上前,在李长昱的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话。
李长昱面色微变。
他看了看年白露,又看了看眼前的这位少年,冷声道,“我们走!”
“慢着!”一直沉默着的少年忽然开口道,“这位公子莫非是李司马家的公子?”
“正是。”李长昱不情不愿地答了一声。
“哦,这就难怪了。”少爷笑着道,“本官前几日就听说李司马因为在京城强抢民女而被收押了,今日就见李公子入室抢劫。难道这抢占他人财产难道是李家的传统不成?”
“你!”李长昱眼露凶光,可最后却也只能冲着余紫琼道,“把东西还给人家。”
“长昱……”余紫琼声音娇柔,楚楚可怜地看了李长昱一眼。
“快点儿!”李长昱却是没好气地瞪了余紫琼一眼。
余紫琼被李长昱吓得缩了缩脖子,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将匣子扔到了年白露的脚边,“谁稀罕你这点臭钱!”
说完,余紫琼便跺了跺脚,趾高气昂地离开了房间。
李长昱摸了摸鼻子,冲着官差挥了挥手,也灰溜溜地走了。
……
房间,忽然安静了下来。
好半天,白露才试探地开口叫了一声,“天、天麟哥哥?”
赵天麟有些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白露妹妹,好久不见。”
可他的话虽是对着白露说的,但那一双眼睛却片刻都不愿意从谷雨的身上挪开。
感受到赵天麟眼中的炙热,谷雨赶忙背过了身子。
“雨儿?”赵天麟手足无措地上前了两步。
奇怪的是,他明明有一肚子的话想要对谷雨说,可话到嘴边,竟却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赵天麟无法,只能求助地看向了白露。
白露却耸了耸肩,冲着赵天麟做了个鬼脸。
因着他的不辞而别,谷雨这些年来不知在暗地里落下了多少眼泪,白露又怎会帮他在谷雨的面前说好话呢?
赵天麟见白露不肯帮忙,只好硬着头皮走到了谷雨的面前,轻轻地摇了摇她的袖子,“雨儿,你还在生我的气么?”
谷雨依旧没有说话。
她低垂着眼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么久了,久到她都已经没有任何期待了。
她原本以为赵天麟不会再回来了,可他竟然就这么活生生地出现在自己的面前了。
他来的太快太突然,突然到让她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这一切。
“雨儿,你说话啊?”赵天麟俯下身子,试图看清楚谷雨的眼睛。
“雨儿,当年的确是我不好,我不该不告而别的。可是,可是我爹说只有我有了功名,他才会同意我们的婚事。所以,我只能回去日夜苦读。但是我发誓,这些日子我真的一直都在想你。”赵天麟一边说,一边从怀中掏出了一沓信笺,“你看,这些信都是我想你的时候给你写的。那时候我就想着,我一定要快点儿考上功名,这样我就可以回来娶你了。现在,我回来了。所以雨儿,你愿意嫁给我么?”
“雨儿,雨儿你怎么哭了?”赵天麟将手里的信笺一扔,手忙脚乱地擦拭着谷雨脸上的泪水。
这是他一直放在心间上的人啊,他怎么舍得让她哭呢?
可赵天麟越是这样,谷雨就哭得越厉害。
到最后,就连谷雨自己也弄不明白自己究竟是委屈的,还是被赵天麟感动的了。
许久,谷雨才止住了眼泪。
她吸了吸鼻子,梨花带雨地看向了赵天麟,“你……说的都是真的?”
“那当然了!雨儿,我对你的心日月可鉴。”说着,赵天麟竟举起手,做了个发誓的动作,“我赵天麟对天发誓,如果我对雨儿有半句虚言,就让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许是赵天麟的样子太过认真,谷雨竟“噗嗤”笑了一声。
赵天麟见谷雨笑了,这才小心翼翼地问道,“雨儿,你不生气了?”
谷雨摇了摇头。
她不生气了。
其实早在看见赵天麟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经不气了。
“那、那你愿意嫁给我么?”赵天麟搓了搓手,一时间竟不知该将手放在哪里才好了。
谷雨没有立刻说话。
好半天,她才在赵天麟的注视下,羞涩地点了点头。
她愿意嫁给他。
她当然愿意嫁给他。
即便他不是什么状元,也不是什么县令,她也愿意嫁给他。
可此时,房门口竟传来了一阵阴阳怪气的声音,“哥,你就是为了她才抗旨拒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