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柳素心的遗言，她的丧事一切从简。前来吊唁的人中，多数是宗族中及世家好友的一些晚辈，还有一些柳素心年轻时茶社的朋友。
如烟与柳如湉为柳素心披麻戴孝，送她最后一程。商寒煜默不作声的也换了孝服，第一日前来吊唁的人见后，与其他人说了，那些惯会见风使舵的人，或与柳素心生前是点头之交，或是互不相识，然而都纷纷前来表示哀悼，以便攀上一星半点关系。商寒煜无心情陪他们寒暄，让孙副官在外厅一一答谢过了，再打发走。
在柳素心出殡的前一日夜里，兰非终于出现在了柳公馆，如烟见了他，本就跪得酸软无力，却还是起身扑过去拍打着兰非，嘶哑着声音责问：“为什么现在才来？为什么？她弥留之际最希望见你一面，为什么你连这个愿望都不让她了了？为什么要让她带着遗憾离去？”
兰非就那般站着，一动不动，任由如烟的拳头落在身上脸上。
商寒煜上前揽着她，防止她摔倒在地。
“对不起。”兰非站在柳素心的棺椁不远处，对她鞠了几个躬，低声道。
然而是为了什么道歉呢？是为他毁了一个明艳女子的一生，还是为她遗憾死去的歉意？
他这一生，欠这个女子良多，却无能为力。
仲夏，天气开始闷热，尸身不能在府中停灵过久，商寒煜便安排在三日停灵后下葬。如烟要将柳素心葬在柳家祖坟园区，柳复辛并不反对。
安顿好柳素心后，如烟让柳如湉捧着柳素心的灵位，要请入柳府安置，享受后辈们的香火供奉，然而在这件事上，柳复辛却是极激烈的反对。
“我让她葬在祖坟，是看在骨肉亲情的情分上，但是当年她已宣布脱离柳府，不再属于江南柳家人，所以她不能进柳家祠堂。”
如烟睁大双眼去看他，气得双肩抖动。三日停灵日，即便是素未谋面的人尚且上门表示哀悼，但是她的亲爹，她姑姑的亲哥哥，却因为她年轻时的赌气离家，便连她人死恩怨散后，出面送她一程也不愿。
这段日子若非有商寒煜寸步不离，上下打点，凭借她未遇过这类事的女子，如何扛得下来。
然而这个骨肉至亲，却还不如一个外人来得讲情份。
如烟心寒，强忍了泪意，道：“爹不要做得太过分，皆说人死万事休，不管往日姑姑与你有什么间隙，但终归还是一家人，一脉承袭下来的骨血至亲，若是祖父祖母泉下有知，见你对姑姑如此薄情寡义，都该要气活过来了。”
“你……”
“还有，如湉是已在姑姑灵前磕头，说了往后会供奉她香火的，若是不让姑姑回家族祠堂，那么我便带着如湉去商家，往后他便只供奉姑姑的灵位。”
“你……你这个逆女，你是要将我活活气死！”
如烟不再理他，她知道当她说出这番威胁的话，他便不得不同意。她让柳如湉捧着柳素心的灵位进了大厅，让人将大厅中的供奉台收拾布置好，然后将柳素心的灵位请上台。
按照旧俗，新丧灵位供在正厅中三月，每日焚香祭奠，友人上门也可焚香悼念。
如烟身子终究是过弱，这事一了，便又大病了一场。
因柳如湉要留在柳府每日为柳素心上香，如烟便让小柔留在柳府中照顾柳如湉，她则被商寒煜带回了商府养病。
“原本这些日子已经养出些肉来，怎么几天时间就都没了？”
商寒煜喂她吃完药后，捧着她的脸左右翻看，她脸上还有红痘消退后的一些印，摸上去有些磕手，而原本已肉嘟嘟的脸，现在又变成了消瘦的瓜子小脸。
“你可真不好养活。”打量一阵，商寒煜无奈的叹气。
如烟原本还有些郁结在心，听得商寒煜这话，顿时将心中的伤心难过放一边，伸手去掐他的手臂，“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是后悔要娶我了吗？”
“唉……唉，说话就说话，别动粗啊？”商寒煜怪声叫了起来，如烟知他糙皮厚肉的，这点力道只能算瘙痒痒，却为了逗她开心，便学会了装腔讨好。
想起这些日子以来他不眠不休，为她忙碌奔波的模样，一时又有些心疼。便松了手，往床里侧挪了挪。
商寒煜见她眉眼低垂，又情绪低落了起来，一时不禁有些怔愣，不知该如何安慰，又见她挪动身子离自己远些，又有些着急，正不知该如何之际，如烟伸手拉他，道：“你上来陪我躺一会。”
商寒煜心中一松，马上翻身上去躺在如烟身旁，随后如烟便整个人靠过来，脑袋枕在他的肩膀上，伸手抱着他的腰。
“这些时日你辛苦了，还有……谢谢你。”
商寒煜嗅着从她头发上散发出来的清香，觉得紧绷了几日的神经，终于稍稍放松，一手也揽住了如烟娇小的身子，听了她的话，有些不满地道：“不是与你说过，往后不要对我说谢字，往后你的事便是我的事。”
“你不要对我这般好。”
如烟鼻音有些重，声音有些闷的低声道。
商寒煜一听这话，心里便有些堵，“你是我夫人，我不对你好对谁好。”
如烟就仰头，力道过重，重重磕在他的下巴上，让他的牙齿狠狠咬上舌头，痛得一时说不出话来，如烟也被撞得有些头晕，稍微撑着身子去看他：“怎么样，伤到哪了？”
商寒煜便吐着舌头，指着道：“舌头，咬到了。”
如烟顿了顿，见他这滑稽模样，像个大小孩般，又好笑又好气，最后犹豫一阵，上前亲了他一下，双唇碰着他半伸出来的舌头，一触即退。
商寒煜愣了下，听如烟道：“你不要对我这般好，不然我会越发骄纵的。”
说完，又觉得自己偷了腥般，笑得得意。然而那笑还未来得及扩散到整张脸，商寒煜已反应过来，一翻身将她压在身下，反客为主的加深方才的吻，在她口中肆虐一遍，品尝着她口中残留的药味，却甘之如饴。
许久，才放开她，喘息着道：“骄纵些才好，这样就只有我能受得住你了。”
如烟眨眨眼，作恍然大悟状，“原来你一直打的是这个主意？”
商寒煜笑得爽朗，“原本没想过，既然你提了，我便满足你的愿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