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寒煜独坐了许久,一抬头见孙副官不知何时躲在了廊柱后正探头探脑,堵在胸口的气找到了宣泄口:“孙正期,我不是吩咐过以后禁止放姓周的进来吗?你手下的人是怎么做事的?你这个副官是不想做了?”
“这……今日是小小姐带着周少进门的,我们哪敢拦阻。”这都能被他发现,孙副官忍不住对天翻了个白眼。
商寒煜更加气堵,气闷了半天才闷出一句话,“知道了。以后少让小小姐与他见面。”
见暮色渐沉,终究还是不放心,亲自去请了廖大夫给如烟包扎伤口,顺道把把脉,就怕方才一番动作动了胎气。
如烟侧躺在贵妃榻上,对坐在一旁的商寒煜视而不见,吩咐一旁的小薇道:“去荷塘那边的长廊,我遗落了一个牛皮纸信封,你去给我取回来。”
商寒煜脸色黑沉,一言不发,在如烟屋内伺候的人大气也不敢出。小薇小心翼翼地看商寒煜,见他不出声,便缩着肩膀低头出去。
夜降临,华灯莹莹点缀在葳蕤树木间,草木间此起彼伏响起的虫鸣,越发显得商府内气氛的冷寂。
商寒妃做了错事,前两日躲在外头避风头,被孙副官提溜回来后,正在闭门思过中,人也本分了不少,大包大揽地接下了照顾妞妞的日常,见了如烟尴尬的唤一声“嫂子”,便低着头带着妞妞远远地坐在桌子角落里吃饭。
为妞妞夹两筷子菜,抬头偷偷打量对面的两人。据她观察,这两日两人都陷入低气压中,见面了也不说话,府里的人看她的眼神也躲躲闪闪的,让她心里好不难过,心里更是内疚。
商寒妃实在憋得难受,忍不住找了个话头开口,“咳咳,听说这两日府上住着个洋医生,这是怎么了?谁生病了吗?”
商寒煜抬头瞥她一眼,不接话,又继续埋头吃饭。
商寒妃勉强扯开的一个笑,就僵硬在脸上,转眼看向如烟,如烟却似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大半天了一碗饭没动几下,还不时的拿绣帕掩着嘴角。
商寒妃盯了她大半天,如烟终于抬头看向了她,不冷不淡地问道:“有事吗?”
“没……没事。”
如烟便将碗筷都放了,对桌上的几人道:“我吃好了。”
人还未起身,商寒煜便头也不抬地唤道:“黄妈。”
黄妈手中端着炖盅过来,放在了如烟面前,盅盖揭开,香味四溢。
“阿姨吃的那个是什么?好香啊!我也要!”
同样在数着饭粒的妞妞立马被香味吸引,就要从凳子上爬下来往如烟身边凑,商寒煜抬头严厉地看着妞妞:“坐好,好好吃饭。”
平日里商寒煜最是娇纵妞妞,向这般严厉的对她,还是头一回。妞妞被他的表情吓到,站在半路一动不动地撇撇嘴,一副就要哭的模样看着商寒煜。
然而这次商寒煜却不见心软,依旧严厉的看着她,示意她回到座位上。
商寒妃惊讶地看着商寒煜对妞妞的态度,转头去看一言不发的柳如烟,只见她低头温顺地喝着那盅汤,然而喝两口就皱眉侧身干呕两下,模样看着怪异。
妞妞心里委屈,正使性子不肯再吃饭,商寒妃只能压下疑惑,回头柔哄照顾着。然而心里却堵了一口气,闷闷的,顺不过来。她只不过在外头住了两日,回来却似成了个外人,所有人都对她缄口不言府中发生的事。
绵绵细细的雨又下个不停,屋里屋外都是水汽,浸得人似也是一阵潮湿的气味,浑身带不起一丝精神劲头。
如烟正处在孕辰初期,孕吐是常事。加上这阴雨绵绵的天气,整个人懒洋洋地躺在床上一躺就是一整天。
商寒煜越发的霸道,她正怄气着,时常不吃下人端来的补品。只三两日光景,整个人便憔悴不堪,也瘦了几圈。
正躺在厢房中半梦半醒,却被外间隐约传来的声响打扰了轻眠,人却依旧迷迷怔怔的不大清醒。
“让开,我要见你家少夫人。”
韩蒹葭一路横冲直撞的进来,那些个侍卫兵不敢对她动手,却也是一层一层的将她围住,让她寸步难行,心头火气更旺。
“韩小姐,我家少夫人这段时间不见客,大夫说了,她需要静养,不得忧心劳累。”
“不见客?究竟是大夫说的还是商寒煜说的?”
韩蒹葭伸手一把推开挡在前面的侍卫兵,一路跌跌撞撞行来,绵密的雨丝已打湿了一身衣裳,秀发凌乱地贴在脸上肩上,说不出的狼狈。
她韩蒹葭这辈子,就不曾这般狼狈过。
拉长了脖子对着如烟的厢房吼,“他不就是早料到我会来找如烟理论,所以才拦着我的么?他这个卑鄙小人,敢做不敢当。”见小薇在房门前伸长了脖子往这边瞅,更是拔高了声音对她喊:“小薇,我要见你家夫人,去把你家夫人叫出来!”
“外面究竟在喧哗什么?”
睡眠时间过长,脑袋嗡嗡嗡的响,头晕眼花得难受。如烟披着披肩半扶着门框,见外面一群人围着韩蒹葭,正争吵着什么。
“夫人,您醒了?”小薇见她开门出来,焦急地上前搀扶着,“见哪儿不舒服吗?是否需要唤大夫过来瞧瞧?”
如烟摇头,示意她去将韩蒹葭请进来。
如烟发话,众人不敢再阻挠,纷纷退回了责守岗位。
“蒹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怎么脾气这般冲?”
韩蒹葭一进门,就将手中已湿了大半的手提小包砸在桌面上,砸得哐当作响,桌上的葡萄等果蔬被打落,咕噜噜地在桌面打几个转,滚到了地上。
如烟看她一眼,无奈地转身吩咐人去煮姜汤,用毛巾沾了热水坐她身边帮她擦滴滴答答落到脸上的水迹。
“什么事?还不是你家男人做的好事!”
“他做什么了?”见她一身衣服都湿了大半,又劝道:“你这身都湿了,先去换件我的衣裳吧。”
“先别管这个。”韩蒹葭不耐烦的抓一把头发,“今日他派人,在吴地各处疯狂抓人,说什么闽中乱军潜入,现在闹得外面人心惶惶的。这还不算什么,他抓他的乱军,但是今日我走在大街上,他的人二话不说就把我身边四五个小厮五花大绑的绑走了!”
如烟沉默地为她擦着湿哒哒的发,她说到激愤处,粉嫩的小手一把拍在桌面,发出巨大的声响,“他这样做,究竟眼里还有没有我韩家?”
说完,手上的疼痛让她龇牙咧嘴了一阵,呼呼地吹两口气,仍气愤难平,转身对着如烟道:“且不说我与你的关系,单单是韩家在江南的地位,他这般做,分明就是甩我韩家的脸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