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烟不消停,众人也不得安宁。
小柔见她那模样,一步都不敢离开她身边。
只能不停的劝她,说孕妇哭多了,对孩子不好。
如烟悲恸过后,渐渐平静下来。见屋中人都还在,便沙哑着声音道:“沪将军,我想带孩子们回商府。”
沪锦荣一阵为难,踌躇着道:“如今少夫人的身子,还是留在医院观察着比较好,就怕这大悲大恸的,对胎儿不好,这医院有医生时刻照看着……”
如烟坚持道:“我要回商府!”
沪锦荣看向孙康,孙康轻叹一声,点点头。
他本要带着左爱娇离去,却又听如烟淡声道:“我想问孙老爷几句话。”
孙康停步回身,问:“侄媳有何话要问的?”
如烟一双眼虽红肿不堪,泪痕未干,整体却看不出狼狈,反倒有几分柔弱与倔强,看着我见尤怜,又不敢怜。
她定定的看着孙康,轻声道:“如今我的丈夫生死未卜,只有我一个妇道人家带着几个孩子,所以我准备带她们去西山,寻他们的奶奶。”
孙康点点头,表示理解。
若崔贤文真的不折手段的要除去商寒煜,她带着几个孩子留在北平,确实不大安全。
上次的暴民攻击商府,便是前兆。
她带着商寒煜的孩子去西山,确实是最为安全稳妥的做法。
如烟轻声问:“小柔如今身上还有伤,不便赶路,我想问问你们,是否愿意……”
“小姐!”小柔大声打断了如烟的话,往她身旁扑来,抓着如烟的手,开始潸然泪下,“小姐去哪儿,小柔便去哪儿!”
如烟扯了扯嘴角,却笑不出来,她伸手揉了揉小柔的额发,低声道:“我知道你心里很欢喜他,如今他也需要你在身边守着,你就留在这吧。”
小柔一边哭一边把头摇得拨浪鼓似的。
如烟没再劝小柔,却将目光看向了孙康与左爱娇。
左爱娇用手帕揩去眼角渗出的泪,上前握住了如烟的手,点头道:“你放心,我已将小柔丫头当成了孙家的媳妇儿了,自然会照顾好她的。”
“那我便放心了。”
如烟笑了笑,揽着哭得似要生离死别的小柔,心中也跟着悲凉伤感。
原本,她是想让柳复辛来,隆重的摆上一个流水席,收她为义女的。
然后,欢喜的亲手将小柔的手,交到孙副官的手上,看着他们成亲生子。
而她,也会站在商寒煜的身边,看着他时而霸道时而温柔,时而气急败坏时而无可奈何。无论他的什么情绪,皆因她而起。
还有她与他的孩子们,渐渐长大,妞妞似商寒妃,骄纵任性,让她与商寒煜头痛不已。六六似商寒煜,又霸道又蛮不讲理,柳如湉似极她,安静恬淡,向往自由。
每当她抱着六六独自坐在商府之时,就想了许多许多未来的场景,设想得有多美好,如今的现实,就有多残酷。
沪锦荣见孙康也赞成他们去西山,他便忙着去安排,将几人又送回商府。
待得众人回到商府之时,夜已深沉,如烟没什么精神,只吩咐沪锦荣明日过来安排,早些启程去西山。
沪锦荣应下后,又去安排好了巡防,却不大放心离开,只在商府中的一间客房中合衣而睡,将就一晚。
他已有几日不曾好好歇歇了,自从孙副官被救之后,他一直在奔波,这一沾到枕头,就睡死了过去。
天大亮之时,张汉来敲他房门。
“沪将军!沪将军你醒了吗?”
沪锦荣脑仁痛得厉害,想起今日还有重要的事要做,忙翻身坐起,缓了一阵,才起身去开房门。
“张汉?怎么了?”
因昨夜他送如烟回商府,张汉那即将临盆的夫人桃红大吵大闹着不肯跟着出院,说张汉这负心汉,如今看她大着肚子都不懂得心疼她。
沪锦荣见他为难得满头是汗,便让他安顿好他夫人再来当差。
张汉喘着气,焦急道:“少夫人不见了!一大早就四处寻不到她人?小小姐在她卧房中都哭得喘不过气了。”
沪锦荣愣了一下,许久才反应过来,忙扣了衣服扣子,帽子都来不及拿,跟着张汉往如烟的卧房匆匆跑去。
如烟的房外守着几个丫鬟,脸色有些惊慌,而后院中的下人,已被张汉唤去四处寻人了。
沪锦荣一边快走一边问张汉:“厨房看了吗?前厅呢?司令的书房呢?”
张汉小跑着跟在沪锦荣身后,喘气道:“都看了都看了,就差将府里的地皮都掀了,如今怎样都寻不到人。”
两人进了如烟的卧房,不仅妞妞在那哭,连柳如湉也在这哭。
沪锦荣一阵头痛,怎么偏在这时候,少夫人就不见了呢。
他让昨夜伺候如烟睡下的丫鬟过来问话,问少夫人昨夜可有什么不同往日的举动。
众人皆说很平静,与往常无什么异样。
沪锦荣却心中咯噔一响,很是不安。
在医院哭成了那样,怎么突然说平静就平静了?
还突然说要回商府,说要去西山。
安排好了小柔的去处,也让他们去寻一处好地,将柳复辛埋了。
沪锦荣认真回想,就忍不住心乱跳。
“糟糕!少夫人要出事了。”
张汉不明白要出什么事,见沪锦荣往外跑,他也跟着往外跑。
沪锦荣回头吼道:“你赶紧安排,将孩子们送去西山老夫人那,我去寻少夫人。”
张汉听令行事。
沪锦荣忙点了士兵,让人去北平车站及几个城门去寻人,但是不能闹出太大动静,就怕崔贤文的人会趁乱对如烟出手。
众人忙换了普通短衫,四处散去。
沪锦荣真是急出了一身的汗,心里有些怨怪如烟不知分寸,如今他们一行人正是焦头烂额的时候,她竟然还玩失踪,也不知去了何处。
这边的如烟,在夜里将人遣退之后,便摸黑起身,将床头柜中的一个盒子摸出来,摸到里头凹凸不平,有些磕手的冰冷金属,将其拿起摩挲一阵,放进了一个小包里。
从衣柜中翻出一身她曾穿过几次的西装,将头发盘起藏进了帽子中,提着小包便翻窗出了卧房。
一路从厨房后门出去,寻了最近的路,去车站外守了一夜,直到天方露出鱼肚白,车站开门售票,她买了一张车票后,登车南下。
离去前,她看了一眼沉浸在黎明前的宁静中的北平。
有些人,总要为他所做的事,付出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