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闻,温文尔雅的兰非兰教授,将兰雪带回兰家后,关起来狠狠地抽了一顿藤鞭,并锁了房门,吩咐下人不许给她送饭,饿她两日好好反省。
这期间,曾经每夜歌舞不断的寒雪歌舞厅被查封,进出歌舞厅的豪绅世家的家眷都派人转移到兰家门外守着,见人出来便拿石头、烂菜梗和臭鸡蛋砸人,见车出来便提着扁担、铁锤等砸车,一时间,兰府门外堪比灾难现场。
对比当初几个船员家属围攻周府的手段,豪绅世家的下人们更是狠厉不留情面。
兰家当家兰壑气得到三房住的侧院将三房的人都呵斥一顿,砸了一院子的兰花。
“看看你教的好女儿!又是在外头抛头露面开歌舞厅,又是沾染上这些害人的东西,将兰家百年的脸面都丢了个尽。”
兰壑一人说得口干舌燥,见兰非如木头人般站在一旁沉默的听训,气怒得甩袖而去。
兰岳上前要安慰,张嘴话未出口,兰非却是头也不抬的进了书房门,至此两日不曾出过门。
兰雪烟瘾发作,抓心挠肺的麻痒如白蚁啃噬,难受得挣扎哭闹,拿头撞木条封起的窗户或锁链锁紧的房门,下人被吓得狂冒热汗,去拍兰非的书房门,里头许久才传出一声冰冷无情绪起伏的声音:“随她闹!”
兰岳经过,站在院外听了一阵,听得那嘶声裂肺的哀嚎,一时不忍,便自作主张的让人开门,兰雪披头散发一身狼狈疯癫模样的冲了出来,抓得血痕累累的手伸来又揪又扯兰岳的衣裳:“大烟……给我大烟……”说着,整个人打颤,难受得双手环臂蹲在地上,随后躺在地上打滚,往日的美艳风华尽失。
兰非听得动静,哗啦一声拉开房门,站在门槛上看着兰雪挣扎哭喊的模样,对下人冷喝道:“谁将她放出来丢人现眼的?还不关起来!”
兰岳伸手要拦,兰非怒喝:“你拦得住吗?你现在是要选择给她大烟,让她一直错下去,还是让她疯疯癫癫出外头,让人笑话了去?”
兰岳皱眉,上前两步,争取道:“三叔,我们可以选择送她去医院戒烟的,她如今正是需要我们耐心呵护的时候……”
对上兰非冷漠的眼神,兰岳心底一寒,便听他对下人吩咐:“往后没我的吩咐,都不许再开门,她若要撞墙,想死想活都随她去。”
从此,每隔一段时间,下人便能听到从兰雪的房中不时传来痛苦嚎叫,从高昂到微弱,从撕心裂肺到奄奄一息,直到某一日清早,下人侧耳倾听,再也听不到别的声音,才惊慌的又去敲兰非的门。
兰雪去得突然,让如烟一阵措手不及。
这几日,她又与商寒煜杠上了,起源是张汉带人阻止她出商府,她的处境似又回到了年初被禁足的寸步难行。
虽知他是心疼她,不愿她亲眼看到柳复辛烟瘾发作的丑态,然而这般拘着她,她也只会更加担忧,将情况想象得更加恶劣。
此时听得兰雪死亡的消息,便再也等不得。
犹记在周家洋行最后一次见时,她还是一朵夺目的交际花,还曾放出豪言,说要与她争上一争,谁曾想转身便月坠花折了?
沉默地换上一身素白的半旧无袖旗袍,一双雪白纤细的玉臂裸露在外,寻了件白色的披肩披上,长长的一头秀发挽了一个简单的发髻,拿了手包出门,恰好遇到刚进门的商寒煜,他脸色有些阴郁,看着如烟匆匆出来,那双深邃的眼眸暗沉了几分。
“你这是要去哪?”见如烟目不斜视的从他身边避过,他一个旋身便钳制住了那白玉手臂。
商寒煜怒气正胜,用的力道极重,掐得如烟的左手处一阵发红,她如今却是怒极,只拿一双通红眼直瞪着商寒煜,“用不着你管。”
“你是要去兰府?”
“怎么?你去得我便去不得吗?”
如烟的话说得咄咄逼人,让商寒煜一阵气恼。
现如今因为寒雪歌舞厅之事,他在外已忙得焦头烂额,回来还要被她句句戳心的针对,便觉得心烦气躁,脾气变得特别不好。
“行!特别行!很好呢!”钳制在手上的力道松开,商寒煜退后几步,冷冷的看着微昂着头的如烟。
她当真是适合素色的旗袍。
即使方出月子,玲珑婀娜的身姿似被精心雕琢而成,不需太多的装饰,只一件素服披上,便是一副绝美的画。然而这幅画太美,也太诱人,总招惹来外人的觊觎。
那些觊觎这幅美画的人……简直是找死!
如烟见他退开后不再开口,转身便走,出了院子,从房内传来一阵瓷瓦破碎的清脆声,脚步顿了顿,却依旧头也不回的往外走,小柔上前来要劝,却见如烟此时面色也不好,便低头跟在她身后,俩人穿过回形桥到了外院。
如烟让小柔去通传一声备车,准备出门,小柔二话不说便往停车的广场跑去。
等了许久,不见小柔回来,如烟出了大门,不见车也不见小柔的身影,守在门外的侍卫兵见她看来,忙低头弯腰,贴着窗边匆匆走了。
柳如烟正要开口将人喊住,却见孙副官一身整齐威严的军服进来,对着她恭敬的行了一礼,“夫人好!”
如烟招呼一声,笑着迎上前:“孙副官,可借你的车一用?”
“这……”孙副官一脸苦笑,方才总长气冲冲的从侧门出来,特地下了严令,让他们将车都给藏严实了,不准借给夫人,他这不刚下车还没来得及藏车呢,就给撞上了。
如今夫人亲自开口索车,这不是让他为难吗?
如烟见孙副官一脸为难,便知这事肯定与商寒煜脱不了干系,以为不给她车子,她就没有办法出这一趟门了吗?
轻哼一声,也不再与孙副官多纠缠,下了大门阶梯,便站在大街上寻黄包车,然而东张西望半响,不见一辆人力黄包车。
想起这是商府重地,来往都是士兵,荷枪实弹的也让平头百姓惧怕,通常他们都不往这来拉客。
如烟便穿着一双裸色高跟鞋缓步往街道外走,孙副官大惊,忙跟在她身后:“夫人,您这是要去哪儿?这车子暂时挪不出空余的给您用,要不您再等等,我与总长说一声,让他给你安排一辆军用车……”
如烟回头瞥他一眼,再默不作声地往外走,到得宽敞的大街上,见来往多了许多人力黄包车,招手唤了一个过来,利落的坐了上去。
孙副官忙上前压着车夫拉的车辕,带了几分恳求地对如烟道:“夫人,您别为难我们了,先随我回去吧!”
车夫一阵犯难,出声道:“这位夫人,您究竟是坐还是不坐我的车?”
如烟吩咐:“师傅,麻烦到江南兰府,东大街一号。”
“好的咧!您坐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