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管家分派了几波人出去送请帖,其中一个负责江南四大家族的,回来时还带了一个人,指明要见如烟。
如烟正准备午休,见小柔气呼呼的进来传话,便取笑她道:“人说秋天气干,你这是气肝啊?”
小柔想挤出一个笑脸来,却是无论如何都挤不出,“刚刚出去周公馆送请帖的人回来了,还带了周家的小厮过来。”
如烟惊讶,问道:“怎么了?周家发生了什么事吗?”
“小姐你见了他就知道了。”
小柔就是气对方一个下人,竟然用这般高傲的口气,说要见当家的就见当家的,问是何事,她可转达,对方就是端着不肯说。她要打发人走,许久不露面的商大小姐,却不知为何突然坐在大厅上喝茶,说是与如烟通报一声,不然怕误了大事。
这让她心中憋闷得厉害,却又不得不过来禀报。
如烟闻言,反过来安慰她几句,便让她帮忙挑一件见客的衣裳出来,穿戴整齐,才带着小柔着到前厅。
来人如烟不陌生,是周家的家生子,董管家的儿子董嘉盛,他见了如烟便起身恭敬的问好,丝毫不见方才对待小柔时的恶劣态度。
如烟见小柔一脸鄙夷嫌弃的模样,顿时有些好笑。
小柔与董嘉盛俩人,因周柳两家小姐的关系,也算是打小就认识,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然而这两人从小就不对盘,见面总吵架,小柔也是每次总会被对方的态度气得半死。
如烟见商寒妃坐在主位上,见她出来连眼都不抬一下,似见不到她这人一般。心中无奈一叹,她与商寒妃的关系,总觉得隔了一层膜,眼看就要靠近些,捅破那层膜了,她却又骤然退后几步,越发显得疏离。
“嘉盛,镜西哥让你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小柔将椅子垫放在椅子上,如烟坐下后便问道。
那唤嘉盛的男子,便将兜在宽大的袖子里的请帖取出,递给如烟道:“这次不是少爷让我来的,是老爷。”
如烟疑惑的伸手接过,打开内容一看,竟是周镜西与韩蒹葭的订婚请帖,待看清了内容,如烟皱眉,许久不说话。
董嘉盛观察着如烟的神情,见她似不高兴,便问道:“可是柳小姐有难处?老爷说了,本是要将喜帖送柳家一份,商家一份的,想着礼数要周到些,如今柳小姐毕竟还不曾嫁入商家,所以不给小姐送这一趟,似又说不过去,所以就给商总长一份,柳小姐一份,柳府一份。”
他不说还好,一说小柔脸都被气歪了!
这不明摆着在讽刺小姐还未出阁,却住到别人家里吗?
如烟却是觉得好笑,六六的满月宴是在出世后第二天确定好的,这个在洗三的时候,都有向送礼的人转达过,她记得周家可是有送礼过来的,所以他们不可能不知道。此时却正好选在商府送请帖过去,他们就回了一个同一天的请帖过来,这是要梗着脖子对着干了?
她绝对不相信这是她爹会干的事,虽然她爹周海佟是护短,且看不上商寒煜的兵痞子脾气,但到底还是周游各国,与洋人接触的多了,眼界心胸都比别人宽广许多,不至于做出这般缺德的事。
“周伯伯没收到商府的请帖吗?”
董嘉盛笑得淡淡的,道:“这请帖是昨日开始做的,今日商府上门送请帖,老爷便让我顺道一起过来送了。”
商寒妃在一旁听得有些莫名其妙,不就是一个请帖吗,怎么就好像要发生大事般,忍不住先开口问如烟拿过来一看,看到日期处,脸色有些不知如何形容。
这周镜西早不订婚晚不订婚,偏偏要与商家撞日子。两家在江南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家,一个管军政,一个管商道,且周家势大,人脉也是千丝万缕难剥离清楚,两家一同办喜事,那这江南的豪绅高官们,究竟是要去哪家呢?
想着,忍不住便“噗嗤”一笑。
见如烟回头看她,便摊手笑道:“你纠结什么,该纠结的是那些被两家同时邀请的宾客,究竟是该攀上掌权的商家,还是选择依附于一个从商的周家,让他们自己关起门来头痛就好。”
如烟皱眉,关键的问题在于,无论是哪个结果,都不是她愿意看到的。
将董嘉盛打发走后,如烟回房细想对策,却发觉一团乱麻,不知为何几家与商家的关系变成如今这模样。
等着商寒煜归来后,好问问他的意见,却一直等到深夜,都见不到人影,而她扛不住,睡了过去。
小柔如高傲的天鹅般昂首挺胸走在前头,桃红低眉顺眼跟在身后,进了如烟的院子,见如烟正抱着小少爷在哄着睡觉,她微微打量了一番,只觉得那孩子,虽快满月了,却还是小小的一个,如刚出生的小婴儿,柔弱,易折。
如烟见了小柔进来,便将六六交给奶妈,问她:“你一大早去哪了?昨夜总长有回来吗?”
小柔挠挠头,晚上天气太冷了,她没扛住守夜,便去睡了,怎么会知道商寒煜有没回来。
如烟看了她这模样,便知道她偷懒,只敲了她的脑袋一下,没多说什么。
“嘿嘿,我这大早上的,是去给她讲规矩了。”说着,一指站在一旁,从进门后双眼便到处乱瞟的桃红。
如烟上下打量一番,觉得她似瘦了不少,也黑了些,交叠在腰前的双手皲裂,还渗出了些血丝,衣着有些单薄,单看衣着打扮,有些可怜。
桃红见如烟看她,便怯懦地唤道:“大小姐好。”
如烟未应,反问小柔:“你打算让她做什么?”
“管家说,小少爷满月宴的时候,还要请外头的人进来做临时帮工,人多手杂的也不好,不如将府里的人给训练熟络了,宴会那日忙些,给多些赏钱,就不在外头招人了。”
如烟点头,“嗯,这样也有这样的好处。”
小柔便指桃红道:“她之前跟在四姨太身边的时候,是负责招待客人的,我就想将她提到大厅那,负责宾客的茶水甜点供应招待。”
“这个你与管家商量便可,不必再问我。”
如烟从见到桃红的双手时,便猜到她或许被调配到厨房或浣洗处,长期在冷水中浸泡,使得手脱皮开裂。
她对桃红本就无多少反感之意,就不存在刁难。
桃红不曾想她会这般大方,也不曾说一些故意刁难的话,一时间心中百味杂陈,不知该说什么好。
她跟随在杜潋水身边将近十年,不是被打便是被骂。虽不曾真正干过粗活,却是过得没有尊严。而在商府,虽是被买进来当丫鬟,府里的人却没有谁故意刁难,甚至是那个侍卫兵队长,说是要调教她,也只是雷声大雨点小,并不曾真的对她怎么样。
想到此,便湿红了双眼,哽咽着对如烟道:“大小姐,你是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