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态度和决定让他生了退却之意,自那以后的一段时间,两人见面形同陌路,直到得知她身怀有孕的消息。
他心中担忧,整整闷在府中三日,最后决定夜潜华含宫,问了个清楚。
她给出的答案让他松了口气,因为那时他的王妃,也刚刚有孕不久。
那天晚上,两人约定忘了那个雨夜的一切,他做他的定王,她做她的皇妃,各不相干,各安天命。
随着记忆的潮涌,定王的面色变了又变,最后目光落在夜桓的身上,瞧着眼前这个他一直拥戴支持的人,一时间百感交集。原来他一力拥护的人,竟然是自己的儿子。
“爹啊,你在搞什么?怎么给我弄出个弟弟来了?”夜墨华忍不住了,抬步走到殿前,盯着夜桓看了看,然后又看了看自己的老爹。
定王的脸色更加难看了,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拂袖叹道:“别说了。”
“如果你真是我爹的儿子,血统虽然不及我尊贵,但比起某些人,还是有优越的。”夜墨华虽然看着夜桓,但话锋里带着刺,立场很明显,“在我们御天,民风还是很开放的。成太妃虽然是先帝的妃子,但你的存在却是无罪的,你真得感谢你有个好爹啊!”
夜墨华的一番话,顿时将局面拉向了另一个方向。
夜桓的脸色不比定王好看,这一切完全超乎了他的计划。原本夜昊的发难他已有对策,甚至是意料之中,可母妃突然的出现,让他乱了方寸的同时,更无从出手了。
从皇子的身份跌入尘埃,又在一瞬间被拉上云巅,他到底该如何收拾这样的一番局面?
沈岚丰见气氛僵持,冷哼一声,道:“不管如何,夜桓都是私生子,无资格继承皇位!”
“沈大人,本世子问你一个问题如何?”夜墨华笑容清淡,走到沈岚丰的面前,一双桃花眸闪着明亮的光,仿佛能将人看透。
沈岚丰被他盯得不自然,却故作镇定地道:“华世子但问无妨!”
夜墨华微微一笑,折扇展开,轻轻地扇了两下,道:“你说你是三天前收到的消息,那么可知消息的来源?”
沈岚丰被他问的一愣,随即一瞬间思量之后,摇头道:“本相派人去查了,并无结果,此人是匿名举报。”
夜墨华笑意不减,微微点头:“连沈大人都查不到的消息,想来对方必定十分隐秘。那么沈大人觉得自己的势力以及在朝中的声望如何?”
沈岚丰又愣住了,抬头迎上夜墨华的目光:“世子此言到底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特别的意思,就是想知道是沈大人的势力大,还是……”夜墨华深邃一笑,盯着沈岚丰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我皇伯伯的势力大呢?”
沈岚丰脸色倏地一变,几乎是脱口而出:“自然是先帝!本相为人臣子,怎敢张口与帝王比较?华世子,你这话里有话,想说什么,不妨直言!”
比起沈岚丰的气急,夜墨华却是一派云淡风轻:“那么真正的问题来了,连沈大人都知道的消息,皇伯伯会不知道吗?”
“你什么意思?”沈岚丰心头微感不妙,本以为会袖手旁观的夜墨华,竟然在此刻选择了夜桓,这样的变故在他的意料之外。
夜墨华扬起眉,从夜桓的手里拿过圣旨,展开来看了看:“众所周知,皇帝掌控着一国最强大的信息网,别说外面发生的事情,就连各位大人晚上在哪位夫人那里过夜,夜里说了些什么私房话,只要是皇帝想知道,便没有私密一说!”
众人闻言,脸色同时大变,一片唏嘘之声。
夜墨华的话,虽然难听一些,可说的,却是事实。皇帝的势力遍布天下,各个官员之间还暗插眼线,更别说一国之君了。只是一些鸡毛小事,不配动用心思罢了。
一直不说话的楚轻舟此时忽然笑了一声,他掩唇轻咳两声,然后道:“世子所言,虽然有些粗糙,却也形象得很。”
夜墨华挑眉,看向楚轻舟:“楚大人一直不说话,此时此刻,也该表面立场了吧!”
楚轻舟淡淡一笑,走到殿中央,目光在夜桓与夜昊身上掠过,然后道:“夜桓是不是定王之子,成太妃的话并不能成为决定性的基准。”
“没错!”沈岚丰突然明白了什么,看向成太妃和定王,“仅凭成太妃一人所言,如何断定一切?说到底,夜桓依旧是身份不明!”
“可以滴血认亲。”成太妃道。
夜墨华闻言,眉头轻轻地皱了起来,似乎不太赞同这个法子。他听夜璟说过,古代的滴血认亲,其实没什么根据性,更没有什么准确性,甚至可以做手脚。这要是验砸了,估计就变成烂摊子了。
然而事情并非如夜墨华担心的那样发生,夜桓和定王的两滴血,说不清是意料之外还是意料之中,总之十分契合地溶解在了一起。
“似乎,可能,好像,你真的是我的弟弟。”夜墨华眨了眨眼睛,看着清水里的两滴红晕,拍了拍夜桓的肩膀。
夜桓神色也是十分不自然,这样的身份,不知是该喜还是该悲。
“即便如此,他也没有资格继承皇位!”容武侯指着夜桓的鼻子,厉声道,“不管怎样,他是谋逆之人的外甥,身负污名,若如此都能继位,岂不是让全天下的人耻笑我御天无能,让一个负有谋逆之名的人掌权?”
此言一出,整个德天宫都静了,这一次,似乎连外面的风声,都停止了。
夜桓是否为皇室子孙,暂且不论,但他是成蔺的外甥,几年前谋逆大案的牵扯之人。先帝皇恩浩荡,饶了成太妃母子,即使这样,也不能让一个随时有可能对御天产生威胁报复之人做御天之主。
如果夜桓与他舅舅一样,有着别样的心思,那御天,岂不是会毁在这一代的手里?
“容武侯所言有理,老臣附和。”一直保持中立的工部老尚书邢邰突然跪了下来,高声道,“御天如今的盛世乃是先帝一手打下的,老臣决不允许有丝毫威胁的人继位。否则,老臣甘愿一头撞死在大殿之上,去九泉之下面禀先皇!”
邢邰的话说完,呼啦啦跪了一大半的臣子,齐声呼道:“臣等附和!”
大殿,再一次的陷入僵持。